聽過流風璇的敘述,姬澄澈一言不發站起(身shen)就走。
眾人趕到了先前唐雪落等人歇腳逗留的地方,卻早已是空無一人。
看到樹幹上殘留的殷紅血跡,姬澄澈的眼睛裡直要噴出火焰。
他清楚,即使唐雪落不幸落入殤馗手中,(性xing)命也應沒有大礙。畢竟,殤馗還要依靠唐雪落登頂尋找不朽天章。
但殤馗此人(陰yin)險狠辣,誰能保證他不會不擇手段地((逼))迫唐雪落?
一想到這裡,姬澄澈的心便有萬錐攢刺的疼,也就愈加痛恨流風璇。
儘管在大先生門下言傳(身shen)教潛移默化十餘年,但他骨子裡流淌的是兩大帝室的血液,怎能容忍他人一再欺騙坑害自己最心(愛ai)的人?!
然而雪落卻已用她的行動向姬澄澈表明了態度。假如自己一意尋仇揪著被殤馗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流風璇不放,那她的付出她的犧牲豈非毫無意義?
——寧天下人負我,不可我負天下人。
雪落,雪落,你是何其地教人心痛,教人羞愧?
若是你不能平安歸來,我誓要將破法宗連根拔起斬草除根!
姬澄澈攥緊了拳頭抑制住心頭的激憤,他雖然饒過了流風璇,卻再也不想見到這個可怕可恨的女人。
要想讓自己像唐雪落那般寬宏大度恩將仇報,不是不可以——但請先將雪落還來!
「對不起!」
是流風嵐的道歉,她追上姬澄澈,在背後低聲說道。
「這事和你沒關係,你也沒有必要對我說那三個字。」
姬澄澈的聲音冷得像冰,步履不停繼續向前。
「你站住!」
流風嵐晃(身shen)攔住姬澄澈的去路,面若寒霜道:「你打算丟下所有人,獨自去救唐雪落?」
姬澄澈不得不站定,否則就會直接撞到流風嵐的(身shen)上。
他望著面前的少女,知道她為了救唐雪落,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進入到海市蜃樓中,卻實在想像不出母女之間的(性xing)(情qing)相差竟是判若雲泥。
他慢慢回過頭,看見了大長老、汪長老、汪虎彰、雲空野,自然還有流風璇。
他的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再攥緊,如此往復幾次透露出心中的激烈掙扎。
——要(愛ai)一個人何其的艱難,要恨一個人卻又何其的容易。
姬澄澈抬起頭,似乎想透過樹林透過大海,遙望到天的那方。
「大先生,如果你是我會怎麼做?」他默默地問道。
汪虎彰想說什麼,被大長老嚴厲的目光阻止。
過了許久,姬澄澈鬆開了拳頭,徐徐說道:「我們出發!」
大長老聞言呵呵一笑道:「好心有好報,吉人自有天相。我有預感,唐仙子肯定不會有事。」
姬澄澈道:「雪落最好沒事,否則我會用整個破法宗陪葬!」
儘管他語氣低沉,儘管他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但每個人都感覺得到他的強大決心與信心,毫不懷疑一旦唐雪落有事破法宗必將面臨滅頂之災!
流風嵐霜凍的俏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說道:「這才像個男子漢。」
於是一場風波過去,眾人繼續前行穿越無回林。
姬澄澈默不作聲地在前頭開道,那些從果實里生出的魚蝦龜鱉卻登時倒了血霉。
他的胎元神刀縱橫開闔,當者辟易有來無回,就像是要將憋在心裡的怒火統統發作到這些倒霉蛋頭上。
饒是這樣,眾人還是耗費了不少工夫才千迴百轉地從無回林里兜了出來。
出了樹林,外面是一小塊開闊地,猶如龜背般高高隆起,正對著前方的一座峽谷。
「前面就是寒月谷,當年我們幾個便是因為闖出峽谷,只能打那兒原路折返。」
汪長老望著峽谷方向,心有餘悸道:「谷中寒氣((逼))人萬物成霜,功力稍差一點兒便會被活活凍成冰人,再是兇險不過。兒子,你和小野最好就留在這兒,不要隨我們入谷冒險。」
「不!」汪虎彰和雲空野異口同聲地拒絕。
「就讓他們和我們一起入谷吧。」大長老說道:「今時不同往(日ri),我們相互照應一些,絕不會有事。」
墨羽族人對大長老的話語素來信服,見他表態均無異議,於是在林外三三兩兩地坐下,抓緊時間休整。
雲空野看到姬澄澈獨自一人站在外圈為眾人警衛,猶豫了半晌也不知該不該過去。
他已經知道自己完全誤會了姬澄澈,對方非但不是什麼大魔頭的同黨,反而屢次三番地救護自己和墨羽族人。
想到自己先前對姬澄澈的惡劣態度,雲空野便羞得無地自容。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孩子,(愛ai)憎分明遠不似成人那般複雜。
大長老在旁只當不見,這種事他還是希望雲空野能夠依靠自己來解決。畢竟作為墨羽族的族長,將來三五十年乃至更久遠的歲月中,族人們需要他的領導與統率。
大長老走到流風璇的跟前,說道:「陛下,我們能隨便聊兩句嗎?」
流風璇打量大長老,眸中深含戒備,須臾唇角溢出一抹譏誚道:「你們居然還沒有死絕,這讓我很驚訝。別以為我不清楚你想幹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那是痴心妄想。」
大長老毫不生氣,笑眯眯地說道:「陛下誤會了,我並不是想和你談這些。」
流風璇冷笑道:「那我們之間就更沒有什麼好談的了。不要以為我受了傷就可以趁火打劫——除死無大事。」
「陛下的氣魄膽識很令人欽佩。」大長老像個老農般蹲下(身shen)子,讓流風嵐不由自主想到他挖貝殼的樣子。
「不過,終歸有些事是高於生死的。」
流風璇眸光陡然變得銳利,像利箭一樣刺向大長老,輕蔑道:「狐狸尾巴這麼快就露出來了?」
大長老嘿嘿一笑道:「墨羽族在海里待了一千年,都快不知道狐狸長得是什麼樣子了。我只希望陛下記得,這一千年受盡苦難的是我們墨羽族人。假如真要說仇恨,我們本應比你們大得多。」
流風璇不以為然道:「那又如何,墨羽族原本就不該存在。」
大長老深深地望了流風璇一眼,說道:「我原本也以為上蒼早已拋棄了墨羽族。可是現在我卻比任何時候都確信,上蒼的目光從未離開,他一直在眷顧著我們。」
流風璇冷冰冰道:「你的胡亂囈語我聽不懂,也不想聽。」
「無論你承認也好否認也罷,你們的到來都是宿命的安排。我已看到墨羽族命運的轉機,就像是千年以來第一縷灑落海中的光亮。你不僅無力阻止,甚至有意無意中也成為了驅動這命運轉機的力量之一。」
大長老含笑站起(身shen),說道:「不管陛下怎麼想,我都要歡迎你的到來,感謝你所做的一切。」
流風璇勃然大怒,卻猛地想到若非自己出於私心將唐雪落(誘you)入海市蜃樓,她和流風嵐、姬澄澈乃至殤馗又豈會來到這裡!
這一切的肇始人,豈非正是自己?!
一念至此,流風璇面孔煞白,只感覺(胸xiong)口一陣劇痛險些昏厥。
「母后!」流風嵐急忙扶住流風璇,沉聲道:「他是在故意刺激你。」
流風璇恨恨盯視大長老,搖頭道:「不,他是在幫人出氣。這裡我不想多待一刻,我們立刻入谷!」
流風嵐點點頭,扶起流風璇,目光一掃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姬澄澈已經走到了寒月谷的谷口,正對著一塊山岩出神。
不遠處,汪虎彰和汪長老肩並肩站著,也在奇怪地打量姬澄澈。
「爹,你說他在看什麼?」兒子問老子道。
「我覺得,他一定是在看那塊岩石。」做老子的沉吟好一陣,肅容回答說。
「廢話!」兒子不滿道:「我是在問他幹嘛盯著一塊石頭瞅個不停?」
「他猜,他一定是在悟道。」
「悟道?」
「兒子,你沒到那個境界,說了也領會不了其中的奧妙。」父親語重心長道:「世上萬物莫不含有道(性xing),哪怕簡簡單單的一塊石頭,其中也可能蘊藏著天地至理。只有多看多想多悟,你的修為才能(日ri)益長進,有朝一(日ri)達到我的水準——這就叫格物致知。」
「真有這麼玄,我得去瞧瞧!」
汪虎彰一甩膀子湊到了姬澄澈的(身shen)邊,學著他的樣子對著山岩裝模作樣看了半天,結果什麼都沒瞧出來不說,還把眼睛給累花了。
「啊欠!」他打了個重重的噴嚏,將姬澄澈從沉思中驚醒。
「姬兄弟,你在看什麼這麼著迷?」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
「是雪落留給我的信息。」
「唐仙子留下的信息?」汪虎彰驚訝地瞪圓眼睛,仔仔細細又將山岩上上下下尋摸了一遍,泄氣道:「在哪兒呢,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到。」
姬澄澈微笑道:「她是在用一種特殊的方法留言,只有我能看得懂,不然又如何能夠瞞過殤馗的眼睛?」
可能是因為看到了唐雪落留下的信息,姬澄澈的心(情qing)舒暢了不少,接著道:「你現在不會還懷疑我和殤馗是一夥兒的吧?」
「哪能呢!」汪虎彰憨厚地呵呵笑道:「孫子王八蛋才跟他一夥兒!哎,姬兄弟,唐仙子沒事吧?」
姬澄澈點了點頭道:「暫時不打緊,我們入谷吧。」
「好啊!」汪虎彰覺得自己先前誤解了姬澄澈,心裡很是不好意思,巴不得能找機會幫忙出力,當下摩拳擦掌道:「咱們走得快點兒,說不定就能追上他們。到時候殤馗那雜碎就交給我,準保一刀將他剁成八塊!」章節內容正在努力恢復中,請稍後再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