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一朵天『花』從天而降,襲向正在行進中的邱悲回。--
這朵天『花』在遠處觀瞧時並未顯得有多大,但當它落到邱悲回近前,才曉得著實大的驚人。每一片元界胎氣凝成的『花』瓣足有海船般大小,當中的『花』蕊渾圓如月噴薄著濃烈光霧,絲絲縷縷猶如萬箭齊發氣機凌厲之極。
邱悲回的臉部表(情qing)沒有絲毫變化,甚至未曾抬眼看一看轟落的天『花』隨手一刀劈出。
「唰!」刀從虛空之間划過,一抹刀芒翩若驚鴻即起即沒,並沒有直接劈中天『花』。
但那朵距離邱悲回頭頂尚有十幾丈高的天『花』驟然一分為二,繼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飛速地分裂剝落,轉瞬間化為了片片飛絮從他的(身shen)周飄過。
姬澄澈站在邱悲回的後方,清清楚楚看到了他出手的整個過程。
這一刀根本沒有招式可言,卻蘊藏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一道玄妙刀意。
正是這刀意的存在,驅動刀芒於電光石火中以無間入有間,將碩大一朵天『花』肢解。
姬澄澈的視線固然在關注著邱悲回的動作,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心神對這刀意的觀察體悟。
千載難逢,刀聖言傳(身shen)教向自己傳授實戰經驗,如此機會豈能錯過。
「唰、唰、唰唰……」
天『花』源源不絕地頻繁墜落,邱悲回穩步前行不停地出刀。
幾十刀下來,他的動作大同小異並無甚『精』妙之處,然而刀勢磅礴氣象萬千,將《刀王訣》中的「明光圓融」四意演繹得淋漓盡致妙到顛毫。
恍惚之間姬澄澈的眼前好似已看不到胎元神刀的刀芒飛縱,卻忽而見羚羊掛角白駒過隙,忽而見碧海長天(日ri)出月沒,抑或大漠黃沙荒野萬里,又或煙雨『迷』『蒙』『玉』笛聲聲……
姬澄澈抓住這難得的機會用心觀察體悟,將這點點滴滴的收穫珍藏起來,成為一塊又一塊邁向天道巔峰的基石。
然而邱悲回看似輕鬆,每揮出一刀卻俱都是畢生功力所致。
胎元神刀受到天元寶鏡的壓制,基本發揮不出驅散元氣的作用,只能倚靠邱悲回自(身shen)的真元相抗。但每一朵天『花』都是元界胎氣的『精』華凝鑄,又有天元寶鏡的洗鍊催發威力倍增,宛若邱悲回是在孤(身shen)一人與整座元界抗衡。
他的步履沉穩依然,在翻滾跌宕的天『花』雲『浪』中披荊斬棘,距離天元寶鏡越來越近。
飛墜的天『花』漸漸變得密集,而隨著功力的劇烈耗損,邱悲回的刀勢亦出現了些微滑落。儘管這種下滑幾乎無法用『(肉rou)』眼觀察到,卻難以逃過姬澄澈的敏銳『洞』察,他凜然一驚默運神識灌注逆天命盤,隨時準備出手應急。
「嗤嗤嗤——」邱悲回的元神產生微弱『波』『((盪dang)dang)』,升騰起一縷縷極淡的光絲,顯然已將功力運升至極致。
「咔啦啦!」突然天元寶鏡的鏡面微微一閃,迸『(射she)』出一束青『色』弧光,猶若圓月彎刀掠過虛空向邱悲回斬落。
這是天元寶鏡在感應到危險臨近時自動生成的反應,邱悲回早有防備運刀劈出直攖其鋒。
「砰!」兩束恢弘綺麗的刀光狹路相逢,竟迸爆出一記悶雷般的巨響。
青『色』的弧光寸寸碎裂如瓷片般漫天閃爍渙散,胎元神刀亦向上彈起。
邱悲回的(身shen)形一震,元神泛起一抹青氣又迅速被他化解無形。
「咔啦啦、咔啦啦——」天元寶鏡不斷閃耀,接二連三迸發出青芒。
空中的天『花』肆虐飛舞如冰雹般砸落,向邱悲回發起暴風驟雨般的猛攻。
很快,邱悲回的(身shen)影便被這鋪天蓋地的光『潮』所淹沒。
姬澄澈的心懸到了嗓子眼,朝邱悲回喊道:「邱爺爺快後退,咱們另想辦法!」
這些時(日ri)的朝夕相處,他早就將邱悲回當做了自己的親爺爺一般。天元寶鏡固然是獨一無二的元界至寶,但若要邱悲回以犧牲的『(性xing)』命來換取,姬澄澈寧願不要!
邱悲回恍若未聞,就像背負著萬仞高山(身shen)形卷裹起鋪天蓋地的光瀾艱難前進。
姬澄澈一咬牙,催動神識念誦咒語,手中的逆天命盤光芒暴漲,轟出千條怒龍,匯聚成滾滾洪流沖向前方。
他的修為雖遠不及邱悲回,但在逆天命盤的相助之下傾力一擊,聲勢非同小可。
「轟隆隆!」千龍齊飛光霞滿空,在狂猛的天『花』白『浪』間硬生生鑿開一線縫隙。
「邱爺爺,快退回來!」姬澄澈奮力大喊。
邱悲回聽到了,但他的(身shen)形不退反進,利用被姬澄澈以千龍咒炸開的縫隙,仗刀前行再次迫近天元寶鏡,縱聲長嘯道:「澄澈,老夫去了!」
「邱爺爺!」姬澄澈大吃一驚,立刻醒悟到邱悲回這句話的含義,不由得大喊道:「快回來,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邱悲回神(情qing)平靜,呵呵一笑道:「老夫求仁得仁何憾之有?」
「轟!」他的(身shen)形巨震元神像火炬般燃燒起來,衝起絢爛無雙的光柱,頓時『((盪dang)dang)』散四周天『花』。
「澄澈看好了,這是老夫傳你的最後一刀!」
邱悲回聲音落下,胎元神刀與他的元神合二為一化作浩『((盪dang)dang)』長河撕裂虛空,剎那間千百道五顏六『色』的光電圍繞著刀鋒閃耀浮現,開天闢地氣壯山河!
「爺爺……」姬澄澈的聲音哽咽了,卻已鞭長莫及無從阻止。
他的神識在方才為解救邱悲回的一記千龍咒中幾乎耗盡,手中又無胎元神刀,即便衝上前去亦是蚍蜉撼樹無濟於事。
「轟隆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歘來,刺眼的強光爆綻宛如海嘯,狂瀾呼吼往四面八方『激』『((盪dang)dang)』幽淵為之顫慄。
姬澄澈的眼前什麼也看不清,耳朵里隆隆轟鳴像是要將腦袋炸裂。
他的(身shen)軀不由自主拋飛而出,在狂暴的光瀾裹挾之下載沉載浮全然不知飄向何方。
一股股劇痛狠狠刺『激』著他的神智,魂魄險些也被炸出『(肉rou)』(身shen),肌膚泛起片片龍鱗全力抵禦著可怖的鋒芒攢刺。
「哇——」一口鮮血噴出,在空中呈現出不規則的扭曲,隨即就被蒸乾。
「邱爺爺!」姬澄澈(熱re)淚滾滾流淌過臉頰。
他努力在狂流中穩住(身shen)形,顧不得平復內傷鎮壓沸騰的氣血,壓榨殘存無幾的神識拼命搜索邱悲回元神的蹤影。
然而他的神識甫一離體,就被動『((盪dang)dang)』的狂瀾無(情qing)絞殺,根本不能及遠。
「鏗!」胎元神刀劇烈顫鳴著飛落回來,堪堪『插』入姬澄澈背後的刀鞘里。
姬澄澈的心一涼,(情qing)知邱悲回已凶多吉少。
但他仍不肯放棄,存著萬一的希望再次呼喊道:「邱爺爺……」
風雷轟鳴幽淵寂寥,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始終沒有邱悲回的回應。
姬澄澈收起逆天命盤,呆呆地望著(身shen)周徐徐平歇的光流,所有的天『花』『((盪dang)dang)』然無存,天元寶鏡亦隱沒在霧光深處不知所蹤。
他(情qing)不自(禁jin)回想起與邱悲回相遇後的這些(日ri)子,兩人同舟共濟談古論今,相處的時間雖然僅僅只有幾天,可彼此之間早已建立起深厚的感(情qing)。
誰知世事無常,就在他們歷經艱辛以為終於尋到天元寶鏡時,邱悲回竟然殺(身shen)成仁。
神思恍惚之際,上空濃霧中忽然徐徐亮起了一簇青芒,如同默默閃爍的星辰。
青芒愈來愈亮愈來愈大,從高空裡緩緩下落往姬澄澈而來。
「天元寶鏡?」姬澄澈怔了怔,下意識地向前伸出手。
「嗡——」天元寶鏡好似落葉歸根,輕輕墜落到姬澄澈的手掌上。
此刻它的大小隻和『女』兒家閨房裡用的梳妝鏡差不多,鏡面斑駁滿是傷痕,卻比最初看到時亮了不少。
目睹此景姬澄澈的『(胸xiong)』口登時劇慟,這一定是邱悲回在最後一刻用自己的元神滋潤溫養了它。
這位名動元界的聖境至尊終究還是走了,將自己的魂與魄徹底融入到追尋了四十餘年的天元寶鏡中。
鏡面無語,仿佛在沉默中與姬澄澈對視。
姬澄澈的手掌輕輕撫『摸』過凹凸不平的鏡面,指尖感觸到一股熟悉的元界靈『(性xing)』。
這是真正的元界之靈天地之魂所散發出的神奇氣息,可惜微弱了些。
可惜姬澄澈無心琢磨天元寶鏡的威力,耳畔不知怎麼就響起邱悲回的聲音道:「老夫求仁得仁何憾之有?」
——求仁得仁何憾之有?
姬澄澈的『(胸xiong)』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卻有一股豪氣油然而升。
邱悲回在生命的最後一程,用自己的畢生功力點亮幽淵,就像流星般燃燒所有,創造出永恆的光輝,無怨無悔地歸於平淡……
接下來的路,就看自己了。
雖然又只剩下他獨自一人,雖然肩頭的責任愈發地沉重,雖然前方風雨茫茫道阻且長,然而姬澄澈明白自己別無選擇,唯有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也許他會像唐虞、貝籟音、白石真人……諸多至尊聖者一樣倒在征途之上,無法完成自己最終的夢想,但那又如何?
大先生說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此際姬澄澈卻霍然覺得在這句話後面還應該補上七個字:「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悵悵地吐了口氣風乾了臉上的淚痕,收拾心緒手撫天元寶鏡輕聲說道:「邱爺爺,我帶你一起走。」
風吹過,少年已長大。--92675+dsuaahhh+272115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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