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軍侯府的上元節宴已經開始。
來往官員眾多,推杯換盞,花天酒地的一天,一直吃喝到天色將晚才結束。
此時外面街燈已經亮了起來,加上各家各戶門前的燈,還有水裡也放著燈。
因為是上元節,所以城門關閉的也晚,城內的百姓都去護城河邊放河燈,又在河邊許願什麼的。
莊思顏他們分成兩批,隨著人流,手裡也拿著各色燈往城外走去。
因為凌天成已經抓到,城門口的守衛就沒有之前那麼嚴格,所以這次他們出來的很順利。
幾人一出城,立刻往接頭地點飛奔。
人聚齊後,借著夜色,身騎快馬,連夜出了錦城的邊界。
但整個南部都在安立的控制之內,他們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白天儘量化妝成遊人,以不吸引別人注意為主地前行,夜裡就是騎快馬趕路。
三天後,一行七人出了南部邊境,進到了安全區域之內。
放慢馬速,看著滿眼隆冬過後,蒼老的南方綠意,皆是一陣唏噓。
凌天成看著身邊的小女人,胸口處暖暖的,可又忍不住對她嘮叨:「不是說了讓你們先走,為何還要回來?」
莊思顏笑道:「想跟你一起走嘛!」
「非常危險,知道嗎?」
「知道呀,可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凌天成啞然,當著其他人的面,也不能把莊思顏抱進懷裡,只能瞪她一眼。
莊思顏坐在馬背上,往他那邊靠了靠,順利扯住他的手說:「不生氣了好嗎?咱們說好的是一家人,一家人怎麼可以丟下另一半不管呢?」
很簡單樸實的話,可聽到凌天成的耳里,卻如雷鳴。
她還記得他們說過的話,記得他們是一家人,所以冒死也要回來救他,雖然過程驚險,可他們還是成功了。
凌天成無法形容自己此時心裡感覺,卻也再顧不得是否有別人在,縱身從自己的馬背上,跳到莊思顏的後面,把她緊緊擁進懷裡。
路上的冷風,吹起了衣角,吹起了發梢,吹紅了幾個粗漢子的臉龐,也把時光吹的慢了起來。
遠山如黛,風景如畫,他們如最普通的夫婦,相依相偎,一路同行。
夜裡,他們在就近找了住處,坐在一起休息用餐時,青林想起莊思顏的化妝術,還是讚不絕口。
「夫人的換臉術,真是神奇,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青然接口道:「可不是,她進牢房時,我一點也都沒認出來,只當是安立的人。」
「別說是你了,就是我們看著她換的,都認不出來了呢。」
「是呀,還有給我們幾個換的,絲毫破綻沒有,真是太厲害了。」
他們之中有人還要跟莊思顏學,讓她無論如何教自己兩手。
莊思顏很大方,「哈哈」笑著說:「好呀,都回到京城,我開班授課,專門教換臉術。」
凌天成就在桌子下面攥住了她的手,臉上面無表情地說:「沒有你們說的誇張,我就一眼認出來她是誰。」
眾人啞然。
但對於換臉術的渴望,還是一樣的,所以都把目光移到莊思顏的臉上。
她還是笑著,聲音暢快地說:「像爺您的眼睛這麼毒的人,還是不多的,等回了京城,就教他們一些,日後出去辦事,能不費一兵一卒就解決問題,不是很好嗎?」
說的何等大氣,何等無私,連凌天成也不能說什麼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小女人,要跟這些男人們相處,還要在他們的臉上塗塗抹抹,總是不太自在。
當夜,回到房中,凌天成重提此事:「怎麼就要教他們這些?」
莊思顏歪頭看著他笑,少頃才說:「這次我們出門,他們也是出了很大的力,尤其是去安立的地牢裡救你,雖然最後沒有打起來,但也都冒著生命危險的。
而且我們在城外說起救你時,他們沒有一個人退卻,個個奮勇向前。
就是這份情誼,也值得咱們好好報答的。」
凌天成點頭:「的確,不過報答的方式有很多,朕只是不想看著你太辛苦。」
莊思顏馬上搖頭:「我不辛苦的,這都是很簡單的事,說說他們就會了,就不用手把手的教的。」
「不用手把手嗎?」
「當然了,說了他們就會知道的,然後就是多加練習,這跟習武差不多,師傅把秘笈說了,剩下的就看徒弟的了。」
這下凌天成總算放了一些心,輕嘆道:「有你在身邊真好。」
莊思顏一點也不客氣:「以後你會發現越來越好的。」
看凌天成沒再堅持,還看著她微微笑,莊思顏的膽子也壯了起來,試探著說:「皇上,你這次把葉大將軍調回來滅安家,讓我也跟著過來吧?」
凌天成一聽這話,立刻就想炸毛,蹙眉問:「為什麼?」
莊思顏先「吧唧」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才說:「因為我這次來,對錦城已經非常熟悉,而且對安立這個人也有所了解。
就算是葉大將軍有什麼問題,我也能幫他解決。
我們兩個來,一定能把安立剷除,還錦城一個明媚天空。」
她說的慷慨激奮,凌天成卻聽的心驚肉跳。
她只是一個女人,就算是有再大的計謀,也不能帶到戰場上用。
葉元裴帶兵來此,是要跟安立決一死戰的,到時候很可能錦城遍地都是鮮血,莊思科混在裡面,萬一有個閃失要怎麼辦?
就算是葉元裴能夠護她周全,可是凌天成的私心裡,仍然希望莊思顏能在自己身邊。
答應讓她查宮裡的案子,目的就是如此。
並非指望著她能真的查到什麼,只是藉此把她留在身邊,由自己守護著她的安即可。
凌天成不答應。
莊思顏就賴到他的懷裡,一會兒捏捏鼻子,一會兒又撓撓的腋下,總之想盡辦法逗他。
凌天成被她鬧的「火」都起來了,只能把她按住說:「等葉大將軍回信再說吧。」
葉元裴的信,就算是回來,也不可能送到路上,所以一行人加快速度往京城趕。
幾日後,一隊人馬進入京城。
凌天成和莊思顏沒在城內歇息,立刻整妝進宮。
此時的溫青,正歪在軒殿的軟榻上喝酒,旁邊立著李福。
兩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
李福自然認得他是誰,過去老皇帝沒死的時候,這可是要傳位的太子爺啊!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在老皇帝的面前。
李福作為老牌太監,從老皇帝那兒就開始伺候,見他的機會多了去了。
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老皇帝一駕崩,這位太子爺就失蹤了,連國喪都沒守,人憑空就消失了。
接下來就是一番眾皇子奪帝熱,凌天成雖沒有占先機,但是他的行動夠快,下手也狠,迅速在京中找到立足點,直接坐了帝位。
可就在他稱帝不久,這位前太子爺又回來了。
李福第一次在軒殿看到他時,嚇的差點一屁股蹲到門外去,完全不知道他是人是鬼。
溫青邪魅地看著他笑,話也說的陰陽怪氣:「當什麼也沒看到吧,這樣我們都可以活的很好哦!」
李福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正在琢磨著怎麼回他的話。
然後就看到凌天成回來了。
然後更詭異的一幕就這樣在他眼前發生了。
前太子爺,跟現在的皇帝竟然安然坐下來喝酒聊天,兩人還一起討論怎麼治理國家。
他們像親兄弟一樣,哦不,本來就是親兄弟,只是別的親兄弟在這場奪帝戰中,多數都被幹掉了,只剩他們兩個還在。
李福弄不懂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怎麼把自己的嘴閉嚴。
自古皇帝身邊的太監,若想活命,無不當自己是瞎子。
李福在宮裡那久了,自然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不能說。
所以當夜他在軒殿值守,天亮時看到溫青出去,就告訴自己,什麼也沒看到,只有皇上一個人在寢殿裡睡了一覺而已。
後面溫青雖然也來,但是次數較少,有時候連李福也不見,他倒是慢慢把這事放下了。
天下都定了,還能如何?
可是今年凌天成卻給他出了個難題。
先削了他的假不說,還告訴他,自己要出去一段時間,而軒殿會有人來住,讓李福一定把他服侍好了。
他當時聽到這話,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直到看到溫青到來,心裡的不安才被證實。
皇上出宮了,讓前太子爺來軒殿住著。
這明擺著的事,李福一下子就看得出來。
他幾乎每天都是在提心弔膽中度過的,不太敢惹溫青,也不敢過於親近。
因為不知道凌天成有幾成把握會回來。
如果他回來了,那帝位就還是他的,可如果他不回來了,那帝位毫無疑問就是溫青的。
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這個前太子爺,現在看上去邪魅的很,李福總是怕他半路出么蛾子。
萬一他不等凌天成回來,突然直接站出來,說自己才是真的皇帝,那又怎麼辦?
還有,等凌天成事成歸來,那又怎麼辦?
李福這個年啊,過的說是在油鍋里煎都不假的,他真的每天都是把腦袋別到褲腰裡。
還要對溫青小心翼翼地侍候著。
溫青也不太說話,每日裡在軒殿並不出門,除了喝酒就是看書,如果有哪位大人要求見,就直接讓李福傳話,他對方去找駱柯。
若是後宮裡哪個女人求見,他也是一樣放話,但畢竟有些不會聽勸,要往裡面闖的,像妙貴妃那樣的。
溫青就會扮成凌天成的模樣,不見正面,隔著屏風,學凌天成的聲音,讓對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