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慘叫驚起。
被踹飛的少年直接摔出去有五丈多遠,摔落在地上滾了兩滾,沒能憑自己的力量再爬起來。
「下一個!」
砰!砰!砰!
一連幾個少年都被場中的青衣男子踹飛,只一腳。
少年們無一例外的都摔出去不能爬起來。
「還有沒有要考核的?」
青衣冷酷的聲音不帶一絲人情味,他冰冷的目光環視廣場上的幾十個少年。
這是羅家試功廣場,每月一次的驗功會都在這裡舉行。
自認為修行達到某種高度的都可以來這裡找試功長老檢驗過往的修行成績。
但事實上,每月一次的例會,能被長老驗收晉階的家族子弟少的可憐。
一個個平時不用功,就琢磨著試功長老能腳下容情,那真是做春秋大夢呢?那試功長老可從不循私。
「我來試一下。」
人群中,又走出一位十六七歲的俊逸少年來。
「呃,是十七,這個廢物也敢上場?」
「瑪的,他怎麼還敢來試功?不是上次給踹傻了吧?」
「難說啊,聽說上次給長老踹的噴了一褲襠屎呢。」
「艹,這小子居然還有勇氣走上試功廣場?就憑這一點,我也要佩服他啊。」
說話的這位是一直躍躍欲試卻沒最終下定決心要上場驗功的羅家第八子,叫羅剛,是羅家這一代年輕子弟中的姣姣者。
他對『十七』的鄙夷代表了絕大多數場中的少年男女。
上個月『十七』就被逼著來試功,羅家為有他這樣一個丟臉的子嗣而感到憤怒和羞愧,又被後院的某房挑拔,才逼十七來驗功,當然,不管怎麼說,十七還是羅家子嗣,就決定給他兩次機會,若兩次試功失敗,『十七』就要搬出正宅。
羅家正宅是這屆家主所在的府第,正宅的威嚴不容兒孫子嗣們踐踏,不然連老一輩人在族裡也抬不起頭來,所以會把一些太差勁的子嗣遷離正宅,不讓他們在家族其它大人物們的面前晃來晃去,省得那些覬覦『家主』之位的人嘲諷這屆家主。
十年一屆的『家主』之爭在夏末到來之際,各大世家的新一屆『家主』肯定會在州城『院齋秋試』前誕生。
『十七』是羅家這屆家主羅雲東的第十七個兒子,因排行十七就得了小名叫『十七』;
而十七的官名叫羅邪。
羅邪這個名字是羅雲東正室給他取的,因為羅邪之母當年受眾妻妾妒嫉,姐妹們背地裡罵她是妖里邪氣的狐媚子,勾的老爺魂不守舍的,『十七』出世後,大房因心存嫉恨,說『這孩子長的邪性,隨他母親了,我看就叫他羅邪吧』。
因受諸姐妹排斥,羅邪老媽不知在什麼時候就『消失』了,反正在羅邪記憶中,對『母親』的印象只是一個極模糊的影子,其它的什麼也沒有,他也曾問過父親,但父親從未告訴過他關於其母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從小到大,羅邪就生活在被眾人鄙夷的環伺中,本來老媽在妻妾中是第六位,但那個位子早空懸了十餘年,後進門的妾也不願意補『六娘』的位子,她們寧願順位往下排,因為誰也不想繼『六娘』的霉運。
羅家在『長風州』也有相當的影響力,長風『六大世家』中就有羅家,雖然排名靠後一些,但能擠進這個位置,那絕對是長風州里一等一的豪族世家了。
另外,沒人知道羅邪為什麼對自己母親的印象那麼『模糊』,這個秘密只他一個人知曉。
實在是前不久他才將這副軀體占為己有,在這之前的『羅邪』只是一縷飄蕩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孤魂。
也就是說,現在的羅邪已經不是羅雲東他們『熟悉』的那個羅邪了。
羅邪的軀體是沒有變,但靈魂已經換了新主人。
上個月試功,羅邪被踹的滿襠流屎那次,他的魂兒就嚇死了。
適時被孤魂『羅邪』撿了現成便宜,這借體還魂的一節悄然發生,卻沒有半個人察覺,包括羅邪的父親羅雲東在內。
這段時間中,羅邪逐漸熟悉和適應了這具極渣的軀體,也融合了羅十七之前差點就飄散的零星記憶,才讓他了解到這個『十七』的點點滴滴,原來『他』是個卑微的庶子,妾養的,哪有地位?
羅邪因長期受各種打壓和欺負早養成了膽小如鼠懦弱無能的個性,在同輩兄弟姊妹中,他挨打或挨罵後連句話都不敢說,生怕一句話嗆回去會換來一頓更兇殘的海扁。
而在羅邪的心靈深處,卻積壓著一股巨大的怨恨,連『羅邪』都驚訝這股憤恨的雄厚如山,它一但暴發出來有可能把他修為很高深的老子羅雲東都炸成重傷吧?
在短短的二十幾天時間裡,『羅邪』融入了這個新的身份。
他甚至還沒有搞清自己的『前身』是誰?因為記憶零散的無法組合到一起。
在羅邪看來,名字只是個符號,叫什麼都無所謂,關鍵是他弄不清自己曾經的『身世』,記憶太零星了,根本想不起來。
好吧,暫時先稀里糊塗的活著吧,總有一天自己的記憶會恢復吧?
就讓那個卑微懦弱的羅邪死了吧,重新活著的可能是令世人顫抖的羅邪,昔日的『你』活著是對『生命』的一種侮辱,死去可能是最好的結果,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此時此刻,沒人知曉羅邪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懦弱的『羅邪』了。
所以,此刻在廣場上主動試功的羅邪,引起了家族中少年子弟們的驚訝,都以為這個二貨又發病了呢。
家主羅雲東並沒有交代讓『十七』在哪一天接受『第二次』試功考驗,大該這是父親對兒子的最後一點憐憫吧?
可是這個不知死活的『十七』,今天是要找死,即便不被青衣長老一腳踹掉半條命,也改變不了他被掃地出門離開正宅的命運了吧?
從此之後就泯然眾人,『羅十七』也將消失在羅氏家族這一屆家主羅雲東的子嗣序列中。
一但離了正宅,等於是被放逐,就是堂系族系子嗣都能鄙視這個曾經的家主庶子了,可以想像他活的會更加窘迫,而且沒有了正宅供給他的那份月例收入,他能不能吃飽去生存都是個問題,更不可能享受正宅子嗣們每月拿到的修行資源了。
青衣長老是家族精英高手之一,也是家主的心腹,他聽到『十七』自告奮勇要試功,眼裡不由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色。
他完全不明白這個『十七』為什麼要自尋死路?同時他也知道,如果羅十七不自己提出試功,他還能混幾個月的好日子,大該家主羅雲東一直心念『六娘』舊情,不忍殘酷的對待她留下的這唯一骨肉吧,至少會寬限他幾個月的。
可今日廣場上羅家子弟眾多,青衣長老想循私都沒有可能了,心下暗嘆一聲,十七,你命該如此,那就別怪我了。
羅邪看似弱不經風的瘦弱身軀,就這樣排開眾人走上試功場,孤單的面對比他強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家族試功長老。
這一刻,平素那些鄙夷恥笑『十七』兄弟姐妹們也心生戚戚焉。
一個女聲適時插了話。
「長老,十七他腦袋給豬踢了一下,跟你說笑的吧?你就別讓他試了,等他腦袋正常了再來試好不好?」
這是很明顯的替羅邪求情嘛。
「是啊,長老,這小子傷的不輕,我看他上回的傷都沒完全好,你看他那個病歪歪的樣子?試什麼功?純粹是想找死嘛。」
又一個少年也幫那個先前開口的少女說話,他們倆是很明顯是可憐羅邪呢。
「十二,管你個鳥事?要你多嘴說話?還有九姐,你什麼時候也會心疼這小子了?別忘了他小時候還偷看過你沐浴呢。」
被稱為『十二』的少年瞪了眼開腔接話的少年,哂聲道:「十四,你就閉嘴啦,好歹我們也是兄弟姊妹,十七他又不妨礙你們什麼?非要把他排擠出正宅看他受苦?難道你心裡就爽了?有沒有想過哪天你要是試功試廢了也會給抬離正宅呢?那到時我們要不要可憐你呢?」
那個『十四』一臉戾色,不屑的道:「我會被試廢?哈哈哈……九姐,十二,你們還是擔心你們自己吧。」
他囂張的笑聲中含著十足的嘲諷和鄙夷,心說,我是父親最看好的下代家族接班人之一,會被廢掉才怪呢,家族的修行資源也是傾向我們幾個重點培養對象的,你們是眼紅的吧?哼。
家中各房子嗣們的競爭也很激烈,其實羅邪並沒有威脅到任何一房的子嗣,所以他們也不是特別排斥他,就是因為羅邪太丟他們的臉,把這屆家主子嗣們的實力拉後一大截,這才讓他們對這個廢物越加排斥,甚至認為這樣的廢物,應該讓他和家主脫離『父子』關係,另說羅家畢竟是豪族,這是個強者為尊的世道,太濫的子嗣是很讓家族丟臉,要被外人恥笑的啊。
廣場上羅家子嗣們為了『十七』是否試功而爭吵的時候。
羅邪卻很不以然的站在青衣長老的三步開外。
他臉上居然有一絲淡淡的笑,是那種無驚無懼的笑,居然從容的讓青衣長老差點不認識他了。
這小子如何不是傻了,難道是已堪破生死?已寵辱不驚?
這怎麼可能呢?
上個月也是同一時間,站在自己面前的『十七』是何等的恐懼驚慌,青衣長老至今還記憶猶新的。
他有點想不通此時的『十七』為何能如此之淡定?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修為又很差勁,他沒可能達至堪破『生死』的境界,不會是他真的想尋求解脫?
這樣一個年齡的少年,受了多少侮辱之後才會產生輕生的念頭呢?
那一刻,青衣的心裡也要生出一絲憐憫。
「羅邪,你決定了嗎?」
青衣長老沉聲問。
他聲若驚雷,一開口就把場中的嘈雜之聲完全壓了下去。
這時候,長老一說話,在場的所有人就知道青衣長老要執行他的試功了,想替『十七』求個情的那幾位也不由無語了。
羅邪卻頜首,「希望長老嚴明執行。」
「好,我成全你。」
青衣長老不會因為面前的人是家主的子嗣就留什麼情面,試功就試功,他一慣的鐵面無私,這一點羅家全族人都知道。
就在所有人瞪大眼的那一瞬間。
青衣長老的右腿微抬。
下一刻,就看到青衣長老身形暴進,一腳踹到了羅邪小腹上去。
砰!
人飛了。
毫無懸念的飛出去了。
這一點包括青衣長老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會懷疑,羅邪肯定會被踹飛。
但是摔出幾丈遠的羅邪沒有象死狗一樣在地上打滾,也沒有象他們想像中那樣會摔在地上吐血甚至暈厥。
眼看要落地摔的灰頭土臉的羅邪,飄絮一般的身形在空中奇異的扭動了幾下。
然後他那看似不受控制的身形居然凌空舒展、翻飛……
砰!
落地,不是摔在地下。
是右腿撐地,左膝點地,雙手呈鷹爪式的抓地。
全場鴉鵲無聲,都難以置信的望著這一幕。
再下一刻,羅邪抬起了他那蒼白的面孔,並且在一片驚呼聲中把沒有倒地的軀體站立起來。
試功過關!
這、這怎麼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的啊,這是『戮階』晉階前的考驗,過了這關就意味著他的修為達到了能參與州衙院齋『秋試』的水準。
這個廢物,就這個被全家鄙視,上個月還被踹出屎的廢物,居然達到參與州城『院齋秋試』的水準嗎?
眼球下巴摔落了一地,剛才還吱吱喳喳叫個不停的『十四』徹底受了剌激。
他盯著羅邪的眼裡能噴出火來,在渾身發抖的嫉妒中衝上去用手指著羅邪大聲嚷起來。
「我不信,我不信,這個廢物怎麼可能過關?長老,你循私了吧?你們在作弊吧?以為我們眼都瞎了嗎?」
「是啊,一定是作弊了,我們不服,我們不信,我們要去長老會告……」
有人支持十四,也蹦過來和他一起懷疑指責著。
青衣長老冷眼望著十四。
「你知道你對長老懷疑要承擔什麼樣的責任嗎?」
這一句話提醒了十四,他機靈一下打了個冷顫,忙把矛頭轉向羅邪。
「不、不,我、我沒有懷疑長老,我是懷疑這個廢物,不信的話我現在就擊倒他,讓長老看看這個廢物是什麼境界?」
十四言罷跨步出拳,這一拳他是卵足了全身的修為,他要一拳打飛羅邪所有的牙,讓大家看看這個廢物其實還是個廢物。
由於十四出手太快太陰,有些人都來不及驚呼。
九姐和十二齊聲怒叱,對十四的卑鄙無恥和出手狠辣極為憤恨,但他們想救羅邪也遲了。
主要是十四就站在羅邪的面前觸手可及的距離,這一拳揮出的又快又急,任誰看羅邪也沒有避開的可能。
但就在十四出手的同時,青衣長老的嘴角浮現一絲冷笑,他的眼神里能叫人讀懂的只有四個字的含義:自取其辱。
『砰』!
悶響。
但十四的拳頭沒有砸在羅邪的臉上。
他這一拳只是落進了羅邪手掌的抓握中。
「咦……」
「啊……」
場內驚呼聲再起,羅家諸子嗣都不信眼前這一切是真的,平時給十四打的滿地爬的羅邪,今天居然表現的這麼恐怖?
十四可是同輩中的姣姣者,他一拳的力道在同輩中是沒有幾個能接下來的,做為家主子嗣中五位重點培養的目標之一,他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而且他是今秋參與『秋試』羅家子嗣中最被看好的一個,絕對會被『院齋』錄取。
但是這一刻廢物羅邪展露出來的實力卻叫青衣長老都為之驚訝。
羅邪五指驟收。
喀嘣!
「啊……」
十四發出一聲慘叫,他的拳頭在羅邪掌握之中發出輕脆而密集的啪啪聲,好象連環爆豆,但這其實是骨折骨碎之聲。
再看十四那張因巨痛而扭曲的臉孔和渾身哆嗦的悽慘狀,誰都知道他的這隻手被廢了。
此刻的羅邪眼裡漸漸凝起冷厲的寒芒。
「你、你居然敢捏、捏斷我的手指?你、你敢捏斷家族重點培養人選的手?你、你、你想死嗎?艹,快、快鬆開我…啊…」
十四大叫的聲音因痛苦而變的結巴走調了,他想重聚修為,想奮起一腳猛踹羅邪的褲襠,但他雙腳軟的根本就凝不起半絲力道,從自己被對方抓握的拳頭上傳過的那股無匹巨力是不可抗禦的,它瓦解了自己體內想要凝聚起來的真元氣勁。
而十四上一刻想做的事,被羅邪在下一刻做到了。
砰!
羅邪毫無徵兆的起腳,踹中了身前的十四,沒有踢他的子孫帶算是給他留了情面。
這一腳踹在十四小腹上,十四的身子直接摔出八丈多遠,在地上滾了幾滾,還好沒死過去。
「你……你……」
十四抬起慘白的臉,抱著給捏碎掌骨的殘手,怨毒的朝羅邪叫。
不屑的笑容在羅邪俊逸的有點邪異的臉上擴散開來。
「我忍你很久了,十四,你這種狂妄自大的貨色也配家族給你的重點培養?現在誰是廢物?大家一目了然了吧?讓我說,狗爪子都斷了的廢物,自然就不用再浪費家族拔付的修行資源了,我代替你就好啦!」
羅邪輕描淡寫的廢了十四的右手,並講出一直以來他都不曾講過的硬氣話,把全場的羅氏子弟都驚的張嘴凸目的。
只是羅邪這時似沒心情再留下去了。
他轉過身朝青衣長老微施一禮,「長老,我通過考核了嗎?」
「你過關了,現在我正式宣布,今年羅家參與『秋試』的子嗣中肯定有你的名字。」
州城『院齋秋試』名額有限,羅家這樣大的家族也只能選子嗣中最優秀的去,不然只會被其它家族擠掉,那就丟人了。
之前『十四』是羅家子嗣參與秋試呼聲最高的一個。
可一轉眼的功夫,呼聲最高的十四廢了,他怕手能不能恢復還要看家主肯不肯給他用珍貴的靈丹妙藥。
最廢物的『十七』羅邪卻一鳴驚人,他是踩著『十四』的殘肢出頭的。
此時的羅邪羅十七,已經成了羅家子嗣中又一個異軍突起的精英人物。
昔日的廢物,此時的異類,終於讓羅家諸子對他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羅邪也沒有多停留,再朝青衣長老施禮後就轉身離開。
他穿越人群時,朝九姐、十二哥微微頜首。
今天這兩個人給他較深的印象。
在這個人情淡泊的家族裡,他們能對『弱者』保存人性中的真善之心也不容易了。
望著略有些削瘦的羅邪離開的身影,不少人都還沒有從驚震中恢復過來呢。
被羅邪一腳踢出八丈遠的羅十四也已暈迷不醒。
試功長老羅青衣的目光一直送羅邪的身影消失,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沒人知道此時的羅青衣腦海中浮現出了『六娘』的絕美姿容。
也沒人知道羅青衣在心裡暗贊,六娘的兒子就是與眾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