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厲的寒風,瘋狂地肆虐著這片荒涼的土地,如此寒冬之日,大家想做又或者說能做的,就只是呆在房子裡,喝口熱茶吃塊乾麵包。當然,前提是,你有熱茶與乾麵包。
就算沒有這些,很多人,包括乞丐,他們都不願意在這種天氣中走出去。原因很簡單,太冷了。冷的讓人有一種一出門靈魂便被冰凍的感覺。
然而,卻有一個人例外。
阿爾薩斯艱難地拖著他那條剛被人打斷的左腿,一頓一頓的穿過一個小村落,向遠處的哈里斯平原走去。
風掠過,將阿爾薩斯原本就凌亂的長髮撕扯的更加亂。乾裂的唇輕輕地顫抖著,那雙清澈如山泉一般的眸子望了望昏沉沉的天空。
暫停了一下腳步,重重地吸了一口氣,阿爾薩斯乾裂的手摸了摸那條斷腿,扶了扶身上的那把破舊的騎士劍,皺了皺眉頭。
「難道,我又迷路了?」阿爾薩斯有些自嘲地從懷裡拿出一張地圖。可惜,風太大,剛拿出來,便被風吹走了。
看著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飄向天空的地圖,阿爾薩斯苦笑了笑,喃喃自語道:「唯一的嚮導沒有了!」
狂風呼嘯,捲起沙石遮天蓋地,連太陽的光輝都被吞噬,迷了路的阿爾薩斯,只好走向不遠處的一片迷茫的森林,打算等狂風停了,再前行。
冬日夜晚的森林,沉寂的像那無窮無盡的星空,風掠過,糾纏著樹梢發出『嗚嗚』的聲響。間或夾雜著一聲布布鳥的輕鳴,撕裂那執著的寒風,打碎那靜如冰面的寒夜。
阿爾薩斯靜靜地坐在一棵渴夢樹下,費力地咀嚼著那又黑又硬的麵包,生硬的麵包渣就如冰棱一般刺的他的咽喉痛。
早上,因為不小心擋了一個貴族的去路,被那貴族的手下打斷了一條腿,然後又給他灌了一口熱開水,讓他的嘴起滿了水泡,再加上這生硬的麵包渣,如今,吃飯,對阿爾薩斯來說,根本就是一種折磨。
費了很大的力氣將麵包咽入腹中,阿爾薩斯那清澈如水晶一般的雙眼,透過舞動的樹枝,望向那深邃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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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爾莎邁著細碎的小步子,走在這片蒼茫的森林之中,這是她離開族人的第三天了,三天來,嘟爾莎蹦蹦跳跳地將族人的村落丟的越來越遠。
「這次一定要走的好遠好遠,讓父親怕死,看他還罵不罵我?哼!」嘟爾莎一邊跳著一邊壞壞地想著。
「去神殿也不帶我,哥哥好了不起嗎?哼!」想完父親的不是,嘟爾莎將她可憐的哥哥也拉出來詛咒著「以後,有你好看的。」
一邊跳著,一邊不時地回過頭去,潛意識中想著她父親與哥哥發現她不在就追出來,然後又是討好又是哄的將她帶回去。想到得意處,嘟爾莎快樂地笑了。
突然一聲布布鳥啼劃破寂靜的夜空,直直地擊打在嘟爾莎脆弱的心靈深處。讓嘟爾莎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站,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四周樹木隨著刀子一般的北風搖動,那落盡葉子的枝幹發出『格茲茲,格茲茲』的聲響。天空中,『深夢』與『秋嵐』將她那潔白的光芒輕輕灑下,給四野升騰的霧氣披上一層乳白色的輕紗。
輕紗被風撕碎,絲絲縷縷纏繞著那一棵棵『渴夢樹』,似是最親密的戀人一般不舍分離。讓這蒼茫的森林有了一種溫馨的感覺。
「可惡的布布鳥,嚇了人家一跳。」嘟爾莎輕拍了拍小胸脯,小小有腳步再一次跳起。
「嘿」嘟爾莎跳過之後自然地向後面看了看,希望這一眼,就能看到父親與哥哥。然而,這次回頭,沒有看到想像中的親人,卻看到了一個讓他吃驚的人。
「人族!」嘟爾莎看到樹旁靠著一個人時,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叫道。
從小,嘟爾莎就被族人教導,這個世界上有比魔獸更加可怕的族類,那就是人族。一個永遠不會滿足的種族。
曾經,那種不會滿足的熱血,讓人族成為大陸的第一種族。然而,當人族成為大陸第一種族之後,大陸其他族類便開始被人族誅殺。
原因有很多,最基本的原因就是,人族認為,他們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其他的族類都是低等種族,被誅殺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從小嘟爾莎就被人灌輸了一種思想,人族是比亡靈與魔獸還要可怕的種族。
這次因為與家裡人生氣而跑出來,卻不曾想遇到一個可怕的族類。嘟爾莎驚叫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逃跑,跑的越遠越好。
可是,她那雙小腳卻不聽使喚,定定地拉扯住那嬌小的身軀,讓她無法逃開。
阿爾薩斯淡淡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侏儒少女,輕縮了縮身體,朝她溫柔地笑了笑,然後目光重又轉向茫然的夜空。
本來,嘟爾莎怕的要死,眼前的這個人族會不會抓住自己,然後將自己賣到好遠好遠的土地上。那裡有高大的獸人,還有飛翔在空中的翼人,還有、、、、、、
在嘟爾莎的眼中,人族與魔獸一樣可怕,但是,為什麼人族可怕?她卻不知道。就如,她不知道魔獸為什麼可怕一樣。
嘟爾莎是侏儒部落族長的女兒,從小就生活在『夢天城』中,在所有侏儒的眼中,嘟爾莎就像一個天使一般,心靈如初落的雪花一般的純潔。
所有人,都不想她那純潔的心靈受到任何的一絲污染。
所以,嘟爾莎只是知道,魔獸可怕,人族可怕,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魔獸的可怕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族的可怕又是什麼樣子的。
她只從書上看到過,被抓的族人會被賣到大陸的各地,但是,為什麼被賣,賣了之後將成為什麼,她卻不知道了。
所以,她第一想到的是逃跑,逃跑不成就想到被賣,賣到哪裡去呢?自然像書上說的那樣,有高大的獸人,有飛翔在空中的翼人等等,那個她一直做夢才能夢到的地方。
見那人族沒有什麼動作,只是那雙很迷人的眼睛凝視著那無垠的夜空。嘟爾莎那定住的雙腿開始有了知覺。
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嘟爾莎目光定在了那人露在外面的一條腿上。那條腿,看情況是斷了,腿骨都刺出腿外,血已經凝固,都不知道他怎麼忍受住那種痛的!
拿出自己的手帕,嘟爾莎警惕地走向阿爾薩斯,匆匆地幫他包紮一下。可是,她的手帕實在是太小了,小到連對方的腿都圍繞不過來的地步。
感覺到腿上的麻木再次變成刺痛,阿爾薩斯皺了皺眉頭,看了看眼前的小人兒道:「你不用麻煩了,這點傷痛對我來說,沒有什麼!」說完,朝嘟爾莎輕柔地笑了笑,目光再次轉向靜謐的夜空。
「你、、、、、痛嗎?一定很痛吧?小時候,我的手指被劃破了一點,我都哭了一夜呢!」嘟爾莎的小手再次摸了摸阿爾薩斯的斷腿小聲地問。
風沉沉掠過,阿爾薩斯的長髮飛飛揚揚,如玩皮的孩子,輕輕地撫著嘟爾莎那嬌小的臉龐。
見對方不回答,嘟爾莎有些好奇地坐在阿爾薩斯的身邊,靈動的大眼睛順著阿爾薩斯眼睛的方向看去:「你在看什麼?你是不是在看那棵樹上的蜘蛛啊?我對你說,這蜘蛛太不好交流了,有一次,我被爸爸關進地牢,就看到一隻蜘蛛。無論我對它說什麼,它都不明白。
其實,我也沒對它說什麼,只是讓它坐下,走路,吃飯……
你說氣人不氣人,它不做就算了,還就用它圓咕咕的大眼睛死盯著我看,像是要與我比瞪眼睛一樣。
我一想,怎麼也不能被它給比下去啊,所以,我也就盯著它看,這一盯就是十幾天。那蜘蛛瞪眼睛真的很厲害!後來,我又想,不應該與一隻蜘蛛一般見識,所以,我就沒有再堅持。
如果你想與它比瞪眼睛的話,咱們可以一起試試……」沉默了一會,見對方不說話,嘟爾莎將小臉湊到阿爾薩斯的臉前嘆了口氣說道:「你也是從家裡跑出來的嗎?是不是你爸爸罵你了?我就是,爸爸罵了我一句,我就跑出來了,當時心裡想著,離開部落越遠越好,可是,我現在好想爸爸,好想哥哥,我的肚子好餓!」
說到後來,想起三天來自己一點東西都沒有吃,心裡一淒,哭了起來。
「給你吃吧!」阿爾薩斯淡淡地將手中僅有的黑麵包遞到嘟爾莎的面前道。
遲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類,嘟爾莎輕咽了一下口水試探地問道:「真的給我嗎?」
「嗯」阿爾薩斯微笑著應了一聲,目光重又轉向遠方。
「謝謝你」。嘟爾莎停止哭泣,連忙拿過那塊黑麵包咬了下去。
她實在是太餓了,與父親哥哥鬥氣的心思已經被飢餓壓迫至了臨界點。
如今支持她不回頭的理由就是,她相信她的父親與哥哥會來找她,哄她回去。
「啊!好硬!」嘟爾莎皺了皺眉頭道:「這怎麼吃嘛?!」說著,將黑麵包扔到一邊。「我在家裡吃的都好軟,有奶油的,有草莓的,香蕉的,可是沒有這麼硬的,而且也沒有這麼黑的,這根本就不是麵包!」
阿爾薩斯看了一眼嘟爾莎,有些責備地說道:「回家吧,外面的世界不適合你。」說著,艱難地站起來,將地上的黑麵包放進懷裡,看了看天空中的『深夢』與『秋嵐』,拖著那條斷腿慢慢地走開了。
見阿爾薩斯重新撿起她丟掉的食物,嘟爾莎覺得自己有些無禮,站起來跟著阿爾薩斯低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丟你的食物的。可是,我說的是真的啊,這不是麵包,是不是你們人族特別的食物?」
「這就是麵包,只不過與你曾經吃過的不一樣而已。」阿爾薩斯淡淡地道,「不過,你要記住,不管是什麼樣的食物,浪費都是不允許的,畢竟,這世界上,很多生命沒有足夠的食物!」
說到這裡,阿爾薩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