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之間的爭吵是如此的無趣。
不出所料,陸雨薇魂燈已滅。
沈東籬等阿寶喝完最後一口茶,將陸姨的遺體燒成了灰燼,埋在巍峨鐘山之上。她不知道陸姨的遺願,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然而人死燈滅,怎樣處理遺體不過是對今人的一種安慰罷了。
難道洋洋灑灑揮於山谷之間就能與天地同化嗎?非要準確的來說,與天地同化在死的那一瞬間便已經是了。
馮無輪捲走了陸雨薇的神魂,也不知如今在哪裡。
沈東籬收了斷劍,阿寶看了它的小屋最後一眼。
不知道阿寶是否會對外面的世界感到失望,沈東籬坐在太師椅上端起茶碗輕輕將茶沫子撇去。這茶還沒有阿寶自己炒的好喝。
鍾意這個老不休,實在是摳門。
如今沈東籬回鐘山府操持陸姨的後事,關係著一大筆巨額遺產分配,他竟然還是這種態度。
「小侄啊,小侄.....」鍾意看了眼茶碗,有些心疼。他平日裡這等茶碗怎捨得拿出來用?
沈東籬瞥了眼鍾意,放下茶碗:「我已經去信通知陸府。」鍾意臉色發白,他得趕緊把梧桐苑好好休整休整,打掃乾淨。
就算她不通知,陸府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根據九幽的規矩,哪有娘家人自己跑來的?自然是需要有人邀請。
鍾意莫非會捨得錢來招待陸家人?想都不要想。
「鍾原呢?」沈東籬突然問道。
鍾意啞著嗓子說道:「鍾原不知道被誰毀了丹田,原來吃的丹藥都浪費了!」
沈東籬看了眼鍾意,他一臉心疼,真的心疼。
「把她喊來,跪著。」沈東籬指示春蘭去將人領來。
鍾意這才意識到自己養女身體不行:「小侄,這不好吧。」
沈東籬又瞥了眼鍾意。
按照輩分,他得叫自己妹妹,只是這稱呼實在噁心的很,想占輩分上的便宜便占好了。
「不想要遺產,那就不來好了。」沈東籬無所謂的。
她莫非要求著鍾原,你行行好啊,快來繼承你奶奶的遺產好不好啊?她有病?
按道理說她本是一個外人,不該介入此事。鍾意本可以以此為理由強行要求沈東籬交出陸姨的遺產,然而鍾意根本想不到要這樣做。
他本不過一個磨豆腐的小販,就算被尋回也是差了好幾個輩分。剛見到陸雨薇時簡直瑟瑟發抖,提不起任何親近之心。
將這陸雨薇當祖宗一樣供了幾十年,如今終於一朝得到解脫,鍾意卻是有些不自在。
若是陸雨薇一死,他豈不是就得出去跟那些正兒八經的修士打交道?鍾意心中忐忑,惶恐,他只想踏踏實實的享受榮華富貴,攥緊手中的每一兩金子,每一顆靈石。
鍾意巴不得沈東籬幫他把所有的麻煩事情都做完,只要不牽扯到他的利益,都可以。
沈東籬經歷了一場秘境歷險,如今更加的冷漠了。以手撐頭,茫無目的的看著鍾原終於肯拖著病體興沖沖地走向會客廳。
「奶奶啊,奶奶!」鍾原甫一到會客廳,便跪下痛哭不已。
沈東籬靜靜的聽著她哭嚎了一炷香之久,只覺得有趣。如今她將鮫紗洗了乾淨,又熟練的綁起,若是閉眼休息也不會有人知曉。
「陸家人要來了,去靈堂,換個地方哭吧。」沈東籬神識探到了天上一道道的劍影,起身伸了個懶腰。
鍾原聽到這熟悉的嗓音,猛地抬頭:「怎麼又是你這個賤人?」
「噢,我是你姑姑。」沈東籬不緊不慢的走出會客廳,靈堂布置在後花園中,只因為梧桐苑實在是太過髒舊,若是被看到實在不好。
如今陸家人正順著鐘山府長長的台階走上,沈東籬站在府門之前向下望去,只見道路兩旁皆已經掛上了白色的燈籠,當年鐘山君身亡時用過一次,如今拿出來洗一洗,又能繼續用了。
九幽不比秘境,如今九幽尚且是冬天,天陰沉了下來,飄散起雪花。
沈東籬依舊穿著無涯子的道袍,捨不得脫下,只是可憐了袖中的火蜥蜴。沈東籬哪裡捨得將它放回朱顏鏡中,自然是繼續裝在袖中當暖爐來的好。
「不知何方貴客來此。」沈東籬用上空谷傳音之術,只聽清朗的嗓音順著長長的台階而下,傳至山腳。
來人毫不示弱,即刻便回到:「西嶺陸勝男!」同樣是用上了擴音術,只聽得山崖間不時地迴蕩著陸勝男的豪邁回答。
只見那一行人皆著縞素,來勢洶洶,看來做了十足的準備。
一路行進,一路哀歌,甚至連紙錢都備好了,似乎在無聲的抗議鐘山府毀了他們陸家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
只見那帶頭人一個響頭便嗑在台階上,又一手揮灑十張紙錢。這陸勝男,實在有魄力。沈東籬評價道。
只是看來,陸元豐只想要回嫁妝,不想控制這糟老頭子了。
說來也是,誰願意嫁給這鐘意呢?只怕是除了他原先街坊上的寡婦嬸子,世家女修士不要想了。
如今鐘山君死了,誰願意這樣飛蛾撲火般的來鍾家?
陸勝男這般作態,便是表明了陸元豐對他姐姐的重視,沒準兒連陸姨的骨灰都要抬回去安葬。
骨灰呢?自然是沒了。
沈東籬沒這個打算交出,就連陸姨的遺產,她都沒打算交出。
既然馮無輪帶走陸姨的神魂,說明還有可能有一天,陸姨會以魂修的樣子出現。然而如今是她跟這些人斷絕關係最好的時候。
人死燈滅,還有比這更加徹底的了斷嗎?
「西嶺陸勝男,前來接姑姑陸雨薇回西嶺。」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陸勝男便已經一路跪到了鐘山府門前。
這人練氣後期,握拳孔武有力。面容憨厚耿直,口氣堅定。
陸勝男,果然是陸勝男。
同境界的男修只怕不是她的對手,只見她長劍落地,將地面鋪設的磚石砸開蛛網狀的裂縫來。如此身手,沈東籬只覺得萬分頭疼。
九幽書中的女修一個個的都強的過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