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七公主南宮璃單人匹馬地打馬前行,遠遠地,突然瞧見左邊的一棵大樹下,一對男女正各自牽著一匹馬在面對面地傾談。
陽光映照下,樹蔭下的男子銀色少將服裹著他欣長的身軀,英武威逼,玉樹臨風,俊美無鑄,不正是她此刻因之追出來的墨素卿墨少將軍嗎?
和他面對面的人又是四王妃墨素心?墨素心穿著一身紫色的衣裙,身材早已經變得婀娜多姿,再也不象以前那麼肥胖難看。但是,他們為何單獨在這裡「幽會」?
七公主對墨素卿早已經魂牽夢縈,今朝還和自己的母妃提過,讓自己的母妃在皇上的面前請詣,為她招墨素卿為駙馬爺。她的母妃也答應了,大是贊她眼光好會挑選。但是,皇上能不能准詣,那就得問過後才知道了。
按理,七公主要招個少將軍為駙馬爺本非難事。只不過七公主一直就有些驕傲自負,一次次地暗示過墨素卿,她對他有意,他卻沒給過半點回音。
這有點象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所以七公主面子上過不去,也就遲遲猶豫不決。可此刻又看到墨素卿和墨素心在此「私會」,她心裡可就有些不是滋味兒了。
自從打太子妃那裡得知墨素卿和墨素心不是親兄妹,沒有血親關係之後,她就硬是覺得墨素卿對墨素心這個妹妹有著過份的親密。
因為今日早上和母妃表明了心事,她的母妃沈貴珍大為贊成,所以她知道墨少將軍剛剛離開皇宮,才會突然打馬狂奔出來,意在追上墨素卿。
至於追上他之後要說什麼,她可就一直沒想好。只是遠遠地看到他又和墨素心在一起,心中不禁心中徒生微妙醋意。
她打馬至前,躍下後裝作偶見般叫道:「真的是四王妃和墨少將軍嗎?本公主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墨少將軍!四王妃!怎麼會在這裡見到你們呢?真是巧啊!你們在此談些什麼?」
墨素心和墨素卿一齊轉向七公主拱手行禮見過公主。
墨素心問道:「見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人打馬出來嗎?怎地不帶個侍衛?這樣不太安全。」
南宮璃笑道:「四王妃不也是一個人出來嗎?難道四王妃就不怕不安全?還是……四王妃有將軍哥哥保護,所以不用擔心?你們倆個是……本公主打擾了你們兄妹倆?」
墨素心道:「這倒不是。我是特地追過來找哥哥的,想問他一些事情。事情也問完了,正打算到紅歌台去。公主趕得這麼急可是有何特別的事情麼?」
南宮璃搖搖頭,臉上紅朴朴地,看一眼墨素卿就有些許羞意地轉頭對著墨素心道:「也沒甚緊要事,就是鬱悶,出來散散心。王妃到紅歌台去有何趣事?我也跟著去湊熱鬧打發時間。」
「哥,你有空嗎?還是有軍務?」墨素心知道南宮璃的心事,南宮璃的眼睛往哥哥身上飄時,那水汪汪的情意都要滴出水來了,偏她哥哥墨素卿能當沒瞧見,還是哥哥對感情當真如此的遲鈍?
墨素卿怕墨素心一個人不安全,原本是不太有空的也說道:「沒事。但四爺不是讓你在府上呆著嗎?為何又要到紅歌台去?那紅歌台的歌妓都跑了,哪還能唱戲?就交給四爺處理不就好了嗎?」
墨素心道:「跑了我再招就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會讓紅歌台生意紅火起來的。」那個黑衣人不是給了她一大箱的金磚嗎?有了資金,有什麼生意做不起來?
墨素卿對做生意是不感興趣的,他只對兵法感興趣。但他剛剛完成了皇上交給的任務,只要沒戰事,他就只有例行的軍訓了。而軍訓他也無需日日親力親為,自有下面的副將代勞。
所以他也跟著墨素心到了紅歌台。
他們才到紅歌台,紅九娘讓所有的歌妓都出來見墨素心時,左思聰帶著一隊的小侍衛剛好趕到紅歌台找四王妃,說是四爺請王妃回府。
「四王妃,四爺請王妃回幽王府。」左思聰拱著雙手向墨素心道。
墨素心問道:「有急事嗎?」
左思聰道:「四爺不放心王妃,請王妃回府。」
「不放心?你沒見到我哥哥也在這裡嗎?有我哥哥墨少將軍在此,他有何不放心的?你回去稟他,就說我哥陪著我呢。你是他的侍衛,你跟著我幹什麼?你回去跟著四爺。是他讓我不放心才對,你馬上回去保護王爺。」
左思聰面有難色,眉頭打結。四爺不想讓王妃經營這間歌舞坊,以為讓這間歌舞坊無人光顧,歌妓都走了,王妃就會失去經營的興趣。還給了王妃一大箱的珠寶和一大箱的金磚,以為王妃會因為有了那些而不必為生計銀兩的事出來拋頭露面。
可是,此刻王妃娘娘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那些主意還是他左思聰給四爺貢獻出來的,一點也不管用,這可怎麼辦?他左思聰是四爺的首席侍衛,有個「智多星」的美名呢,這下他的招牌也要被四王妃給砸了。
墨素心讓人寫了一個大大的招工牌掛出紅歌台的大門外,開出的工錢價格挺高的,比玉池閣和大琴閣那邊都要高。
可是,結果卻非常悲慘!等了一個時辰,就算是姿色非常平庸的應聘者都沒有半個影子,根本就是沒人敢到這間紅歌台來應聘。不過,那個招工的牌子前卻圍了許多人,指指點點,光是議論。
聽那些人議論紛紛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原是此間歌舞坊的幕後,因迫不得已的原因轉讓,誰敢到這間歌舞坊來應聘那就是得罪了太子爺。
墨素心有些泄氣地托著香腮,坐在茶桌旁,一邊喝茶一邊大皺眉頭,苦思良策。這巧女也難為無米之炊啊!沒人來應聘,她要怎麼排戲?
以前她雖只是總統身邊的特衛,但總統也會看戲。而總統的夫人更是一個戲迷,她對《長恨歌》,《帝女花》,《梁祝》,《西廂記》,《天仙配》……等等這類的戲曲也挺熟的,隨便排都是現成的經典。
可怎麼說也要是會唱戲的,要有臉蛋有身材有好聽歌喉的人做主角才能唱紅吧?現在就別說花旦了,連個好看點的男主女主都沒有。
她扁著小嘴,實在不服輸啊。由此可見,太子和皇后讓人畏懼的程度不可小看了。
墨素卿坐在他的對面勸道:「妹妹,外間雖然傳幽王府很窮,但是,四爺為你出手時可並非如傳聞般窮酸。光是那ri你和四爺回門的大禮,四爺可算闊綽。所以,你有必要非經營這間紅歌台不可嗎?這銀兩的事情,你就交給四爺吧,四爺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差。」
墨素心道:「我何時認為四爺差了?這是兩碼子的事情。我都接手了紅歌台,這些人跟了我,我可不能讓他們失業。哥,男人女人都是要做事的。女人也可以做任何事情,不是一定要躺著讓男人養。」
墨素卿聽了劍眉深蹙說道:「男人願意養女人,女人被養又有何不好?女人生來原本就該讓男人養。」
靠!果然是古代的男人!她哥哥也不例外,和四爺的觀點一致。
墨素心道:「這不是好與不好的問題。女人要獨立,不然分分鐘被淘汰之後欲哭無淚。」
墨素卿聽了劍眉再次擰起道:「妹妹,你不用擔心,有哥哥在,有墨家在,你就放心好了。」墨素卿不能明白墨素心,還以為墨素心是因為四爺太弱,所以才憂心難安。
他轉而細思,更以為妹妹是因為嫁了四爺沒有安全感之故。再怎麼思量,將來若是太子做了皇帝,妹妹和四爺的日子確是不會好過。所以墨素心今日所為,竟是讓墨素卿思量了一番之後,憐惜之心大起。
甚至,墨素卿因此有了扶四爺上位之心,只是這種想法未成熟,他自己都尚未發覺罷了。但是,他看著妹妹的眼神卻充滿了縱寵,因此之故默不作聲,倒是沒再勸說什麼了。
七公主南宮璃在旁邊看著,忽地出了一個主意道:「四王妃,你若只是缺花旦,我府上有幾個丫環長得還算四正,不如我讓她們過來排著讓你挑選如何?本公主讓她們唱,她們只能唱。」
「你的丫環?」墨素心一聽,這下眼睛亮晶晶地,突然說道,「對啊!我也有幾個丫環呢。啊呀!不如,我自己先做主角,唱開了,自然就有人敢來唱了。」墨素心忽地福至心靈,茅塞頓開。
「你做主角?!」幾個聲音同時炸響起來,都看著四王妃。四王妃所說所做,都讓他們感覺匪夷所思,但她是四王妃,沒有人敢懷疑她在說得玩兒,她是說真的。
墨素心笑靨如桃花朵朵開,點點頭道:「是啊!我做主角如何?我唱兩句給大家聽聽!」
墨素心來了興趣,「咻」地蹦了起來。她擺了一個姿態,立即當場就選了《帝玉花》,登時唱了起來:「分飛萬里隔千山
離淚似珠強忍欲墜仍在眼
我欲訴別離情無限匆匆怎訴情無限
又怕情心一朝淡有浪愛海翻
空嗟往事成夢幻
只望誓盟永存在腦間音訊休疏懶
只怨歡情何太暫
轉眼分離緣有限
我不會負情害你心灰冷
只你送君忍淚難
啊難難難
難捨分飛冷落怨恨有幾番
身心託付鴻與雁
囑咐話兒莫厭煩
你莫教人為你怨孤單……」
墨素心將一首《分飛燕》唱起,所有的人都呆了!她唱得起勁,因為人人都在看,她索性就唱完。唱罷之後,卻良久沒有人出聲。
最先拍起手掌的是紅九娘。紅九娘醒神後大嘆:「王妃娘娘若唱,必紅遍天下也!娘娘,這是什麼曲?太好聽了!」
墨素心道:「這是《帝女花》中的一曲《分飛燕》。九娘也認為我能唱紅?我的聲音好聽麼?」
「好聽!太好聽了!娘娘的聲音是我聽過最好聽的聲音,簡直就是天籟啊!這是一個怎麼樣的故事?光這一曲就唱得盪氣迴腸,讓人情不自禁,心神蕩漾。可想,是一個讓人非看不可,非聽不可的愛情故事。」
紅九娘顯然是一個對戲曲很有觸覺的人,一聽就嗅出了當中的不同凡響。
但是,墨素卿卻象生生地吞下了一個大臭雞蛋,這時才從墨素心的唱曲中回過神來,驚魂問道:「妹妹,你要自己唱?這萬萬不可!」
「為何萬萬不可?」墨素心一看墨素卿的表情,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我不是要長期唱,只是開個頭。等我招到了花旦,自己就會功成身退。不然,誰都不敢來唱,我這紅歌台豈非真要倒了?哥哥,你也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是覺得戲子身份低賤,我的身份是個王妃,所以不適合?」
墨素卿雖然沒有答是,但無言即默認。
墨素心勾唇笑道:「哥哥真是老古董!唱戲雖不及你行軍打仗,保家衛國重要且高尚。但是,唱戲也絕不卑賤。人人都喜歡聽戲,甚至連皇上太后都喜歡聽不是?這本就是高雅的大眾娛樂,唱戲的人豈能說是卑賤?唱戲的人可是憑本事和天生的技能,極需要天份!除了天份,還要苦練才能唱得出動人的戲曲來。大哥以為人人都能做嗎?比如詩詞歌賦,又豈是人人能寫?這些是天才!天才加上努力。大哥,你要是認為唱戲低賤,我就要認為你格調低俗了。」
墨素卿從未聽過這樣的論調,所以愕然之後又再愕然。這個妹妹早就讓他刮目相看,並感覺陌生。但她又似磁石一般,有如頭上有著光環,就是讓他移不開眼光,不知不覺地聽她說話,一點一點地接受全新的她,不一樣的她。
至要命的是,這個猶如新生的妹妹緊緊地吸引著他,讓他更加疼愛到了心坎兒上。他有個強烈的願望,無論她想做什麼,他都想幫她,只要她開心,只要她快樂就行。
墨素心看他呆愣,伸手在他面前搖了搖又問道:「那我問哥哥,唱戲有何低賤的地方?你倒說說看!唱戲也只是一種職業。職業你明白?就如你是少將軍,也是一種職業。」
「這個……這個……」墨素卿一時之間竟然答不上來。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心裡有個默認,無論他說什麼,這個妹妹必定能說一番怪論來壓他,並最終說服他。
墨素心伸手重重地「啪!」的一聲,拍在他的肩膀上,輕笑道:「你看!你也說不出來唱戲到底哪裡低賤吧?這根本就是一種誤解!我想到了,男主就用……你!墨素卿墨少將軍!」
墨素心指著墨素卿,然後看到墨少將軍的臉抬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好象聽到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了!
但是,墨素心卻用手隔空畫著他的眉眼對紅九娘道:「九娘,你過來看看!要是我用墨少將軍做男主,我自己做女主來唱一齣戲,以此作為紅歌台開張的第一齣戲,你認為能打響頭炮嗎?」
紅九娘呆了半晌,嘴巴半晌都合不攏來,終於吞下一大口唾沫之後,回過神來時,頭點得象雞啄小米道:「能!能能能!絕對能!墨少將軍若是肯唱,就算他唱走調,這滿京城的閨中千金大小姐必來捧場啊!到時只怕我們紅歌台的門檻都要被踩陷三分。」
「那就成了!」墨素心打了一個響指,似乎她已經敲定了。
墨素卿終於反應過來了,輕輕屈指就彈了一下墨素心的額頭道:「丫頭!想都別想!哥哥是少將軍,軍務繁忙,更不會唱戲。你別想拿你哥哥出來賣掉了!」墨素卿驚魂過後只當妹妹尋他開心。
但是,墨素心卻說道:「這可不是拿哥哥出來賣。我知道你軍務繁忙,但現在不是沒仗打嘛。我也只是要你出來唱一場,客竄一下,啊?以為要你長期唱啊?哥哥不是說妹妹有困難,找哥哥嗎?這麼一點小事也不願意了?只要唱個開始,等我紅歌台運作正常時,一切就好辦了,還怕沒人來應聘嗎?」
「要哥哥唱戲,免談!」墨少卿板起臉來了,「你也不許唱!你要人手,哥哥幫你找就是了。男角的話,如果你認為不會唱戲也行,我軍中多得是。」
墨素心道:「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另外物色一個男主和我配戲。」
「你要物色誰和你配戲?」墨素卿這下心裡有些怪怪的。妹妹剛才唱得哀怨婉轉,不知為何,他一聽,心下竟覺那哀愁就象真的一樣,緊緊地攫取了他的心,讓他突然很想做男角去安慰她。
「既然你不願意,你就別管我了。」墨素心板起臉來轉過身去,「以後也別管我!」墨素心屁股一扭,轉過了身,背對著墨素卿。
墨素心沒想到的是,過了一會兒之後,墨素卿居然問道:「你一定要自己唱嗎?只是唱一場,暫時的?」
墨素心立即轉過身來驚喜地問道:「大哥,你答應了?」
「妹妹,哥真的不會唱戲。」墨素卿說著這話,心裡卻有著一種奇怪的衝動。如果他唱男角,會不會唱?他很少看戲,但人人都有看過聽過戲曲,他當然也聽過看過。他覺得他中邪了!怎麼有那麼一種強烈的願望,想唱一唱呢?這象話嗎?他堂堂的少將軍啊。
紅九娘道:「只要墨少將軍願意唱,我紅九娘包教包會。」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左思聰拉過一個小侍衛,將他拉出門外,在他耳邊小聲地吩咐了幾句,小侍衛立即上馬而去。
······
暖玉閣。
南宮玉和胡弘對面而坐,倆人一邊喝茶一邊傾談。四爺斜倚著背後的一個軟榻,形色怡然,形態慵懶。這時,胡弘正說道:「兵部侍郎番長壽倒下,等於斬了對方一條臂膀……」。
他話未說完,一個小侍衛匆匆進來跪下。
「何事?」南宮玉悠然抬頭問道。
小侍衛回道:「稟王爺,王妃在紅歌台打算自己唱戲。」
「自己唱戲?」南宮玉猝地眯起一雙鳳目,仍然有些不解,卻俊臉瞬間拉黑道,「說清楚些!」
小侍衛感覺寒意頓起,小聲道:「是。王妃娘娘在紅歌台寫了一個大牌子掛出去要招工。結果,沒有人敢來應招。娘娘決定自己做旦角親自唱戲。還……還說要用墨少將軍做男旦角。墨少將軍也答應了……」
「墨少將軍也答應了?」南宮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俊臉真的在抽筋,不停地抽。
胡弘突然想爆笑,但卻生生地忍住了。所以,胡弘的臉也象在抽筋。他以為王妃只是異類些罷了,沒想竟異類到如斯地步。
雖然這一點也不好笑,也不適合此時摸老虎的屁股,但胡弘還是不怕死地,冒著生命的危險開了一句玩笑道:「與其用墨少將軍做男旦角,我以為用四爺比較合適些。」
四爺冷冷地說了一句:「閉上你的鳥嘴巴!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然後,他問小侍衛,幾乎是用吼的,「左思聰在做什麼?他何時變成豬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