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助高處的優勢,這臨安的繁華美景盡可收攬眼底。
解憂獨自趴在攬月台的欄杆邊,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出神地望著西面,目光與那遠處的天光混做一團,彼此交相輝映著。
自從沈福祿隨百里聖離開臨安後,解憂便一直留在了這榮王府中不肯回宮;宮中幾番差人來接,不是被她打退就是被她罵退,不管什麼方法,只要能讓她呆在這榮王府中便盡情地施展。
一來二往趙昚也是累了,便隨了這丫頭的意不再派人來規勸,等著她自己想通。除了吃飯睡覺,來這攬月台守望成了解憂每日必修的功課;真誠的祝福也默默地期盼著,那個人平安歸來的一日。
等一天,解憂便用小刀在這攬月台的欄杆上刻上一橫;她也不知道要刻下多少想念,那此時不知身在何處的沈福祿才會歸來。
小小的人兒,心裡的堅持是非同一般的。與幼時盼望母親回來那種心情不同,那是生與死的差別,已故的母親不管她等多久刻多少「正」字,終是回不來的人;而沈福祿只要活著,解憂相信他們終有重聚的一日。
人生中有許多考驗要經受,而才剛剛踏上路的解憂就面臨分離的相思,這份考驗不知她這稚嫩的肩膀能否抗住。
帶著同樣迷茫的朱昔時上了攬月台,選擇了尊重,靜靜地陪著解憂趴在欄杆邊,一同遙望上那天邊的遠方,試圖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出口。
百里聖和福祿走了,張小蕊魂歸九泉,接下來會輪到誰離開自己?在當下這風雲匯聚之時,朱昔時找不到自己前進的方向,她害怕再失去任何一個身邊人。
一大一小帶著各自的心結,在這攬月台上一發呆便是一上午。
哀莫大於心死,眼前這一幕淒涼是種痛,不由地在人心間種下了一根根拔不掉的刺。隨著壯大不斷在刺痛著心。金玉咬了咬唇瓣,心中似乎是下了大決定般,輕聲對默在身邊的趙真元說到。
「真元,能讓我和她們單獨說說話嗎?」
她們?!這個她們自然是包含了在場的解憂。而金玉和那丫頭秘而不宣的關係,讓趙真元不得不擔心地問上一句。
「鈺姐姐,你千萬......」
「我有分寸的。」
越多擔心越讓自己無言,趙真元「川」眉不松,可口中卻是冒出一聲不大不小的嘆息。禮貌地一點頭轉身下了攬月台。
輕著不敢打擾的腳步,金玉小心翼翼地走到解憂身邊坐下,默默地陪著她們倆望了好一陣子,她才鼓起自己積聚已久的勇氣撫上解憂的腦頂。
「公主,你在等人嗎?」
柔柔聲音中帶著苦苦澀澀的味道,頓時觸動了出神的解憂。她惶惑地轉過頭來瞧上金玉,出乎意料地沒有如往常般大發脾氣,點頭示意到。
「很累吧。要不要靠一會兒再等?」
悲涼的氣氛,大膽的舉動,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金玉原以為這孩子又會哭鬧一陣。而她做出這番舉動時已經做好了被打被罵的準備,想讓這滿腹心事的孩子好好發泄一番;可片刻之間,解憂的舉動也是出人意料。
從欄杆上跳下來,解憂一點都不認生的撲進了金玉懷裡,肉肉的下巴磕在她的柔弱肩膀間,繼續出神地眺望著西面遠方。
人與人之間有時候不會太計較親疏,也許僅僅是當時的眼緣,決定了人的態度。金玉的關懷,無形中觸動了解憂心中最深的渴望,她此時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陪伴著自己等待。
這樣的親昵來得太突然。太幸福,在解憂看不見的腦後,金玉無聲掉落下了眼淚,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懷抱收緊了些。
「心是沒有距離。只要你心中有他。他心中有你,即使相隔萬里也不再遙遠。他會回來了的。」
母親的手是藥手,一遍遍地撫慰下,解憂開始流出了這些日子憋在心中的苦。雖然解憂此時並不知曉這個抱著自己的女子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母親,可小小的她很清楚自己現下的感受,她喜歡這個擁抱。很安穩,很溫柔。
像哄著小嬰孩入睡般,金玉一邊輕拍著解憂的背脊,一邊輕搖著懷抱;哭著,哭著,等待太累的解憂困意來襲,枕著金玉的肩頭慢慢地沉入睡夢中去。
而睡去時,那抿成月牙弧度的唇線,露出一副淡淡的甜蜜。
「阿衡一直都牽掛著你,為什麼你不試著告訴她真相。」
安靜祥寧的氣氛,突然被朱昔時一聲幽幽地探問給打破,金玉那搖哄的懷抱也驟然止住了,臉色間浮現出一大片不安之色。
「她睡著了,聽不到我們的對話。這是你最真實的回答吧,玉娘?牽掛著卻也害怕著。」
早已讀懂了金玉心境的朱昔時,淡淡地開口說明到,而金玉那緊張感卻未曾鬆懈半點,櫻紅的唇瓣緊咬著不吭聲。
「你和洛知秋的苦衷我明白一些,但不儘是體諒。如今這事情已經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不斷地有人被捲入其中,苦的苦逃的逃死的死;玉娘,我很笨,你告訴我這事情該如何收場?」
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這個淺顯的道理金玉體會良多。
「小時,我的過去給太多人帶來不幸,這個可憐孩子,枉死的沈氏,那背負著重罪遠走他鄉的沈小哥......我犯下的罪罄竹難書,可除了一聲毫無作用的『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是啊,對不起換不回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再多的抱歉也是枉然。他們該做的,是阻止有更多人犧牲在這個辛秘之中,遍體鱗傷的他們再也承受不住了。
「看得出聖上對你余情未了,若再有半點風吹草動,怕是誰也護不住你。你和洛知秋現下有什麼打算?」
「我和阿瓏已經商量好了,我們會儘快離開臨安這個是非之地。」
離開,是不得已而為之,心中隱隱作痛的朱昔時雖不敢明言,可看著金玉懷裡睡熟過去的解憂,不禁多言了一句。
「那解憂呢?!難道從今往後你們母女倆真要天各一方,永不相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