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城牆就在眼前,我舉頭瞭望,見城上仍是大魏的旗幟,甚是狐疑:如果鄧艾舉兵謀反,為什麼還會掛著魏旗,難道是出了什麼亂子了?
城門前戒備森嚴,進出的人等都要被仔細搜查。我們一行人進城後,我見到我的幾個手下在城牆邊。他們見到我後,都十分驚訝,大聲說:「喲,韓功曹這幾日都去哪裡了?」
我嘆了口氣:「一言難盡。對了,我聽說鄧艾舉兵了?」
其中一人回答:「嗨,甭提那亂子了。前些日子城中有傳言說鄧艾要造反,過不了幾日,鍾會帶兵進了城,說是奉了司馬大將軍之命,要捉拿反賊鄧艾。那鄧艾啥都沒幹,如今他和他兒子卻是被關在城西牢房內,過幾日就會被押回洛陽,聽說司馬將軍要將他家滿門抄斬。」
我聽了,倒吸了一口涼氣,耳中迴蕩著當年諸葛亮對我說的話--「(鄧艾)此番入蜀雖能大勝,但後卻逢煞星,有滅門之災。」 一切正如諸葛亮所言,漢(蜀國國名是漢,是後世稱其作蜀漢)被魏所吞,而鄧艾遇上滅門之災。想到當年鄧艾於我有知遇之恩,破格直接升我為參軍,在成都遇到我後,又不追究我投降敵軍的罪名,我自覺他幫了我不少,如今他成了階下之囚,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了。
城西的牢房,是成都城內最陰森,戒備最森嚴的監獄。牆上的火把勉強照出地板和牆的輪廓,細心聽著,地上還有老鼠「吱吱」的聲音。
「韓功曹,你和鄧艾非親非故,何必來這鬼地方看他?」帶路的獄卒說道。
我用手在鼻子前揚了揚,想把獄中臭氣暫時撥開,然後說:「我自有分寸,你就只管帶路吧。」
「要不是為了掙幾個臭銅板,打死我也不來這鬼地方。」這獄卒似乎是很不喜歡自己的工作,從我進來到現在,一直在抱怨著,我這時也懶得回他的話。
「吶,就在那!」獄卒指了指前方的一小牢房。
「有勞了。」我伸手從懷中掏出幾個錢,作為「通融費」給了獄卒。
那人接過錢,張開大嘴,似乎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說:「韓功曹真是大方,放心,鍾將軍是不會知道你到過這的。」
他正要走,我用手攔著他。他嚇了一跳,以為我反悔了,手忙抓緊我剛給他的錢。我搖了搖頭,說:「給我火把。「
那人鬆了口氣,忙說:「哎呀,瞧我的,見了錢就什麼都忘了。這牢房這麼黑,沒火把怎麼行。」
我接過火把,走近了牢房,見到稻草上躺著個頭髮凌亂,滿臉烏黑的老人,要不是我仔細看,還真認不出是鄧艾,而牆邊坐著的是鄧忠,雖然沒有鄧艾那般邋遢,但也是半死半活的樣子。看來他們父子倆在這牢房的日子定是不好過。
我見他們都沒有反應,便大聲說:「鄧將軍!鄧將軍!」
鄧忠望著我,一臉的驚訝。鄧艾則是毫無反應,半響才回話:「是韓初吧?我已經不是什麼將軍了,還叫什麼鄧將軍?你來這幹嘛?可憐我老人家?」
我心中一酸,說:「鄧將軍對我有知遇之恩,寬恕之情,如今將軍落難,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來看望將軍。」
「第一,我已不是什麼將軍了,你就別叫我將軍了。第二,我鄧艾不需要人可憐,事已至此,我只能認命了。第三,你既然幫不了忙,那就趕緊走吧。」鄧艾說話平平淡淡,似乎對我毫不在乎。
「我只是想知道這都是怎麼一會事兒,為什麼有傳言說將……不,你,你要造反,然後還被關進了牢房。」我說。
鄧艾大笑:「你這麼多管閒事幹甚麼?我不要連累你,你走吧。」
我倔了起來:「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走。」
「好好好,我既然已是將死之人,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有句話說得好,一山不能藏二虎,是鍾會嫉妒我先攻進了成都,便買通了司馬昭在我軍中的耳目,傳言說我要造反,然後司馬昭命他來將我收監。」
我聽了,說:「那你就這樣被鍾會陷害了?你什麼都沒幹,這世上還有王法嗎?」
「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司馬昭既然拿下了漢,自然忌憚我的才能。即使鍾會不害我,他也不會放過我的。不過我看那鍾會也不會比我還到哪去,司馬昭過不了多久也會收拾他。這一切,就怪在我鄧艾沒準備好,早知道我一早就反了,跟那鍾會和司馬昭拼命,說不定還能在蜀中當過大王。」說完他大笑三聲,然後不論我怎麼問他,他都不開口了。
最後還是鄧忠開口了:「韓公子,我們父子多謝你的恩義,不過既然父親不想與你說話了,你就走吧。好生保重!」
我毫無辦法,只好拱手說:「好生保重!」然後拿著欲欲將熄的火把,離開了那陰森的城西牢房,離開了這對苦命的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