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難面前最考驗人性。
她不敢拿白少潼的性命賭人性,萬一大家都不願意留下來做犧牲的那個人,恐怕白少潼也沒有辦法逃出去。
但是她一個人的確推不動沉重的棺材,只好從她們中間挑一個人留下。
薄玉泠立刻說:「我留下來!我力氣大,你們都出去,我來推棺材,我是軍人!保護你們是我的責任!」
梁語嫣眼裡一熱,「我是軍人」四個字,份量實在太沉重了。
不管之前對薄玉泠有多少看法,因薄母又遷怒了她多少,現在,她是極為喜愛並敬重這個姑娘的。
鄭茵慈嚴詞拒絕:「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親人了,即使死了,也不會有人惦記我,玉泠,你還有父母在世,他們不能沒有你。你出去吧,我留下。」
薄玉泠還要說,梁語嫣忙攔了她們一下:「時間不等人,眼看這屋子就要燒塌了,多留一秒鐘,就多一份危機。玉泠,你一個人是推不動棺材的,我剛剛試了重量,所以必須是兩個人留下來。這樣吧,你們剪刀錘子布,誰贏了,誰留下做這個英雄!」
她不敢說輸了的留下來,太不吉利,她要相信外面的人可以撲滅大火,相信自己能夠逃出去!
薄玉泠和鄭茵慈對視一眼,胸中生起一股豪氣,因梁語嫣的話而受到鼓舞。
女子又怎樣?
女子一樣可以做個英雄!
這時,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的芝麻和楊桃跑了過來:「我也願意留下來,我也想做英雄!」
「我也願意!」
幾人相視而笑,梁語嫣讓她們四個剪刀錘子布。
最終,鄭茵慈勝了三個人,與梁語嫣將其他人都裝進了棺材中。
梁語嫣將最後一碗茶,倒在白幡上,蒙住自己的口鼻,一邊咳嗽,一邊朝外面大聲喊道:「大帥!我是阮叢秋,現在我把少潼和玉泠等人裝進了少夫人的……咳咳,棺材!我和鄭醫生把棺材推出去,你們在外面要及時把棺材拉出去……能聽到我說話麼?」
「聽到了!阮丫頭,鄭醫生,老子感謝你們,明年的今天,老子會給你們的墳頭多燒幾疊紙錢!」白大帥叉腰哈哈大笑。
梁語嫣和鄭茵慈滿臉黑線。
真想扁白大帥一頓!這老土匪頭子實在欠揍!
兩人用力把棺材推了出去。
中間,有火焰掉在棺材上,噼里啪啦,引燃了棺材。
梁語嫣死死捂住嘴巴,瞪大眼睛,連驚呼都忘了,心臟砰砰跳,幾乎暈倒過去。
一條鋼絲繩子打成長方形的結飛進來,正好套住了棺材。
「哈哈!老子一個人就能搞定,當年當土匪,打劫富戶,沒少磨鍊這個手藝!」
白大帥邊笑,邊拉鋼絲繩子,哧溜一聲,棺材越過重重火焰,被拉到院子裡。
旁邊幫忙救火的各大「富戶」們紛紛翻白眼,不忘朝棺材上潑水。
棺材打開,裡面的人完好無損地出來,大家紛紛歡呼。
白大帥抱著小孫子,中氣十足地朝裡面喊:「阮丫頭,鄭醫生,你們要挺住啊,我們在積極救火……」
梁語嫣和鄭茵慈已經被濃煙嗆得說不出來話了,白大帥後面還說了什麼,被噼里啪啦的火花聲,以及樑柱倒塌的聲音掩蓋住了。
她們找不到水源,只能靠在火勢最小的地方。
「鄭醫生,你說得對,我們真成了一對難姐難妹。」梁語嫣不停地咳嗽,有氣無力,語氣有些自嘲,「也不知道送出去的人有沒有兇手。」
「一定是在她們三個人中間,這回我們虧大了。把兇手送了出去,我們自己卻被困在了這裡。」鄭茵慈苦笑。
梁語嫣道:「其實,我懷疑兇手是你。」
「我懷疑的是玉泠。」
「為什麼?」
鄭茵慈認真道:「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軟鞋底的懷疑?後來我又想了想,三樓可以看見樓下的動靜,少帥和楊梅先後離開夕霧樓,樓上的人肯定可以看見。
假設是玉泠,她因為姐姐死而復活,自己又被母親暗示搶奪姐姐的丈夫而心神不寧,完全可能睡不著覺,後來看少帥和楊梅離開,就去了病房。
結果發現你暈倒在臥室,她就趁機殺了姐姐,嫁禍給你,一箭雙鵰,這樣最後少帥就是她的,她也不必屈居在一個活死人姐姐之下。」
「這……」梁語嫣不知該說什麼。
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
從結果反推過程和起因,薄玉泠得益最大,自然她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相信我?明明從種種跡象上看,我才是最大的嫌疑人。」梁語嫣不解地問道。
鄭茵慈扭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指了指腦袋,嫣然一笑:「憑女人的第六感吧!」
「我不信。」梁語嫣總覺得自己還有盲區,有很多想不透,想不到的地方。
也許,她中午不該拒絕跟鄭茵慈交流。
鄭茵慈嘆口氣,柔美的眼睛像西湖水,清揚婉兮,隱藏著一絲絲的多愁善感,在火光中眉飛色舞,顧盼生輝,她的臉因自信和信任而發光。
她是個聰明女人。
梁語嫣永遠記住了這個樣子的鄭茵慈。
「如果你是兇手,你明明有機會掩飾罪證,你會把輸氧管給玉煙戴回去,更不會留下那方濕手帕,明明白白告訴大家,玉煙是被兇殺而死,而非是自然死亡——要知道,玉煙太虛弱,剛剛才經歷過從上海到魚蘇的長途旅行,自然死亡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
梁語嫣吃驚,恍然大悟:「所以你的意思是,兇手肆無忌憚,有自信查不到她身上,或者是想借薄玉煙再度被謀殺,引起帥府大亂,少帥失控?」
鄭茵慈笑了笑,將頭髮朝耳邊抿,露出代表智慧的光潔額頭,一雙眼睛仿佛江南的雨,纏纏綿綿,霧蒙蒙的,她微微一笑,映照著外面的火光,那雨幕便成了波光粼粼的湖水。
「也許我猜對了,也許我猜錯了。你也說說,你為什麼懷疑我?」
「因為……」梁語嫣看了看越來越大的火勢,坦白道,「因為葉晏。我有一種特殊的反射,我自己叫它鞭聲反射。」
「什麼鞭聲反射?」鄭茵慈疑惑,她從未聽說過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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