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瘦小的身影快速穿過淺水區。
它擁有灰暗的綠皮,帶著滑溜的黏液,肚子是灰白色,像被翻過來腳蹬天的癩蛤蟆,背上長著魚鰭,但其整體是人形……很模糊的人形,擁有手掌指頭,指頭和指頭之間卻用蹼連著。
頭近似於人和魚的結合,和魚一樣無法閉合的巨大外突的眼球,眼瞳不能轉動,臉上有魚鰓,微微顫抖。
「啊——!」它嘶吼著,聲音嘶啞,魚鰓顫抖的比聲帶更頻繁。
後腿發力,瘦小的身影立即跳上了岸,踩下一片片濕噠噠的腳印。
走進了前方的泥水裡。
泥水中咕嘟咕嘟的一顆顆魚人腦袋露頭,用同樣難聽刺耳的聲音回應。
「啊!」「啊!」「啊!」
一片片聲響傳來。
一個又一個類似的半人半魚怪物從泥沼渾水中爬起身,手中或拿著骨質叉子,或拿著人類頭骨製作的白骨錘,或肋骨弓箭,儼然一個小型生物文明。
「啊!」
叫聲嘈雜,卻好像帶有秩序。
它們集體行動,穿過河流,隱藏著身形,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標。
一群穿著輕甲,左手持盾右手握刀的人類士兵。
領頭的是個穿著鐵甲的女人,她雙手握著一把長劍,鐵靴子踩在魚人怪物們的同伴屍體上。
「博德不是殺光了這些魚人怪物嗎?」她問道:「這群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沒有人敢回應她的話。
博德是未來綠林堡的繼承人,不是士兵們能議論的,而且比起喜歡打架的大小姐,大家更害怕性格陰暗的博德大人。
「小姐,不對勁」一個士兵突然說道。
「嗯!」
女人點頭:「太安靜了。」
臨近夏日,林塔灣內應該早早的響起蛙鳴,但現在卻安靜的很詭異,仿佛進入冬天,生命都被凍結。
嗖!
一支骨箭飛出。
女人反應及時,一劍劈飛了骨箭。
「有埋伏!」她喊道。
其他人立即反應過來,支盾擋在身前,因為反應的速度夠快,只有兩個人比較倒霉被骨箭射中。
被射中的人吐沫倒在地上。
「箭有毒!」
有人上前檢查,然後鬆了口氣:「還好,只是昏迷,沒斷氣。」
女人手持長劍,望著前方密密麻麻圍過來的三四百個魚人:「那也要活下來才行。」
此次出行,他們只有12個人。
面對四百個帶有毒的魚人埋伏,能否活下來很難說。
「看來最近一段時間獵殺魚人怪物,引起了它們的仇視,特意來圍剿我們」她說道。
「等會兒我破開一條路」女人說道:「你們跟緊我,一個人不准丟!」
「是!」其他人乾脆回應。
女人深吸一口氣,身上氣勢炸開,腳掌踩地,地面被挖了一大塊泥坑,人猛地彈了出去。
眨巴眼的時間,她已經雙手拖拽著長劍跨越十幾步的距離。
沿途阻擋的魚人怪物擦到的被帶翻,正面遇到的直接被撞成了肉塊!
剩餘的輕甲兵們立即攙扶起吐沫倒地的同伴,跟著女人撞開的魚人缺口衝過去,活命的機會稍縱即逝啊。
魚人怪物不畏懼死亡,從四面八方衝上來,將試圖衝出去的人群強行拖進了泥水區。
這個女人就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身上也刀槍不入,一路橫衝直撞,根本不會被攔住,但她手下的士兵只是普通人,被魚人裹挾著,在泥水區越陷越深。
長劍划過,兩顆魚人怪物的腦袋被平整橫切,腦袋劃出一道弧線後落進泥水裡,被其他魚人怪物踩的稀爛。
她實力強橫,可無敵的只是自己,對手下士兵們陷入包圍,她無能為力。
為了救手下,她只能義無反顧的沖回去,嘗試著再殺出一條血路。
遠處忽然傳來馬蹄響。
「嗖——!」
一支長槍精準的插中了三隻魚人,將其釘在泥水中。
說精準不太對,如此數量的魚人擠在一起,閉著眼睛丟都能砸中。
「援軍?」女人驚喜看向長槍飛來的方向。
遠處出現的是一個黑髮青年,騎在一匹戰馬上,她一眼便認出那是東峽的優秀品種烈鬃馬。
對方還保持著投擲的姿勢,看來剛才就是他出手幫忙。
只聽黑髮青年喊道:「救人!殺敵!」
「是!」呼喊聲整齊。
鐵靴踩在泥水中的聲音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在騎馬黑髮青年的後方衝來了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
披著鐵甲的士兵到來引起了一部分魚人的注意,它們撲上去,又被瞬間擊殺。
這群士兵面對瘦小魚人,簡直是壓著打,反觀魚人帶毒的骨箭射在鐵甲上,只發出「叮」一聲,就無力的掉落。
白骨錘砸在上面也沒什麼動靜,反而被士兵反手一巴掌抽飛。
在林塔灣,大多數戰鬥要涉水,重甲行動不便。
但也正因為沒有穿重甲他們才會被這群身體孱弱的魚人圍攻,否則也不必畏手畏腳。
她發現這群人很有戰鬥經驗,一個個都是久經戰場的老兵。
最讓她驚訝的是黑髮青年,他跳下馬,手中長劍快速削飛了一個魚人的腦袋,另一個魚人趁著他收劍的時候撲上來,以長劍的長度而言再出劍已經來不及了,青年卻反應速度很快,用劍柄重重鑿在魚人腦袋上。
輕鬆磕碎了魚人的腦瓜。
他不穿重甲,卻能靈活的躲閃,憑藉著靈敏的反應快速擊殺著魚人。
頃刻間已經殺了十幾隻魚人,身邊一堆屍體。
而且他還有心思照顧身後的兩個少年扈從,幫他們分擔壓力,少年扈從成長速度很快,從慢吞吞揮刀劈砍,到快速動手,雖然看起來還是遲鈍了一些。
雙方合力,終於將魚人殺的膽寒逃跑。
原地也留下了近百具魚人屍體。
活下來了!
「怎麼樣?」黑髮青年先看向自己的士兵。
「幾個小怪物,算不了什麼。」
「受了點小傷,不礙事的大人。」
「終於殺爽了,趕路這段時間憋死我了!」
士兵們經過了一場廝殺,大多數掛彩,但都是愈傷輕傷,精神十分亢奮。
倒不如說,他們對自家領主有了全新的認識,能夠與士兵共同殺敵衝鋒陷陣的領主,會大大增長士氣,從這一刻開始,他們的忠誠將入鋼鐵澆鑄般堅固,直到下次青年在戰鬥時因為恐懼轉身逃跑,打破英勇的印象為止。
印象一旦形成,即便有人告訴他們自己領主逃跑,恐怕他們也不願意相信。
黑髮青年說道:「每個人獎一銀月!喊疼的給兩銀月!」
「不疼!」
「不疼!」
就算疼也不能喊疼,雖然給兩銀月,但是太丟人了。
「大人,我疼,我替大家疼,能不能都給我?」
黑髮青年笑罵:「你沒受傷,疼個屁!」
「哈哈哈哈!」士兵們大笑。
就連看起來像是第一次參加戰鬥的兩個少年也跟著笑,從廝殺的恐懼中清醒過來。
女人有些好笑的看著這群人,看著是精銳正規軍,為什麼突然像山賊土匪開始發獎賞了。
可當她看向停在遠處沒過來馬車上插著的旗幟時,她忽然一愣:「你是表弟?」
黑髮青年轉過頭,盯著她,表情有些怪異:「你難道是…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