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來的四個人里,除了顧瑩是和謝斐結婚之後才認識的凌源。
另外三個,不是和凌源一起長大,就是同校校友,大家彼此都熟悉著。
看見凌源的情況,哪怕幾個人都不是多麼主動會安慰人的人,這會兒也不禁開了口:
「凌源」
發聲過於統一,三人同時頓了一下。
屋裡短暫靜默,傅璟佑先一步做出動作,搭上凌源肩頭,把人帶到桌邊坐下。
「不看自己,也要看父母,咱們這一輩兒的也不小了,該頂天頂天,該立地立地,別讓父母跟著操心。」
謝斐難得和他達成共識,一左一右在一條長凳上面,把凌源夾在中間開導。
「你心裡有什麼不痛快,今天都說出來,我們這幾個陪你好好聊一聊,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大家一起出力,別憋在心裡」
絮絮叨叨說著話,傅璟佑空閒的手在後腰擺了擺。
陸淼會意,和顧瑩一起出了堂屋。
有些話題,或許在場只有同性的時候,才能更放得開些。
她倆也不能傻在屋外站著。
想著這陣子凌源估計也沒怎麼好好吃飯,兩個人一拍即合,跟凌母打了聲招呼,說做點吃點。
凌母連連點頭配合,把家裡一點醃肉和年前在院兒里大缸凍的一隻鴨子給提了出來。
說起來,那鴨子還是在農場用內部幹部工分兌回來的。
原本說是燉給劉文佩吃的。
哪裡知道好好的一個年,能折騰出這麼些事來?
凌母不動聲色抹了把眼淚,旁的沒有多說,只努力扯出一絲微笑讓她們看著弄。
凌家的菜刀,陸淼用得不大順手,半拉鴨肉剁了好幾下,都沒成功剁下來一段。
顧瑩在旁邊看著干著急,乾脆把她擠到一邊,自己上手來干。
陸淼蹭蹭鼻尖,也不跟她搶了。
洗了手老實在旁邊扒蒜、挑著去年晾的干辣子。
之前給凌源寫過燒鴨的條子。
大概就和那張條子有點關係,凌家的調味料、香料什麼的,很齊全。
顧瑩切好鴨肉塊,陸淼就接手做了簡單的焯水處理。
之後爆香蔥姜蒜、干辣子,加入鴨肉炒出鴨油、鴨肉變色。
醬油少許,農家自己做的豆瓣醬一勺,接著翻炒至均勻。
把灶台里側的半壇黃酒往裡倒了些,陸淼「哐」的一下扣上鍋蓋,讓大火燜著。
她忙活做菜時,顧瑩手腳利落,已經和好了半海碗的雜麵糊糊。
等鍋里上氣發出「滋滋」響聲,陸淼揭開鍋蓋,顧瑩配合她,快速在鍋邊貼了一圈粗糧粑粑。
份量實誠,有這一樣硬菜就夠了。
醃肉陸淼沒動,放在案板上,等凌母晚點自己收了重新掛起來。
她們這邊飄出香味,堂屋門口那邊就開始探頭喊餓了。
「馬上就好了。」
顧瑩應了一聲,揭開鍋蓋,麻利地往外夾粗糧粑粑:
「好香,你手藝真好~!」
「我沒放太多辣,你也可以放心多吃兩口了。」
「嗯?」
顧瑩頓了一下,偏頭看陸淼:
「你知道我不吃辣?」
「其實也沒特別注意過。」
陸淼不以為意,笑笑說:
「就是以前在南邊,飯菜里有辣的時候,你吃飯總是吃不快,還老喝水,我又聽說你們邊飯菜吃得精,一般不太會吃特別重口的,大致就猜出來了。」
這可不是大致就能猜出來的。
這已經屬於相當觀察入微了。
年景不好,滬市那邊倒沒說吃得多麼精細,不過喜好清淡倒是真的。
顧瑩是滬市人,從小在那邊長大,她口味自然也是偏向清淡的。
只是過去插隊,鄉里苦,沒什麼能吃的,三餐放點重料,勉強還能下飯。
陸淼隨口解釋說得輕鬆,顧瑩卻聽進了心裡,挺感動的。
「過去大傢伙兒都說你是馬大哈的性子,要我看,數心細的,你是打頭的那個。」
「我就當你是誇我了吧。」
陸淼擺手很是嘚瑟。
顧瑩笑說:「本來就是。」
兩人相視一笑,一人端菜,一人端粑粑去了堂屋。
適當喝點小酒,能夠助眠、解壓。
陸淼不多會兒踱步出來,把廚房剩下的那點黃酒也給揣上了。
不知道剛才幾個男人是怎麼聊的,凌源狀態明顯好了不少。
雖然還弓著背,臉上卻好歹有了點明朗笑意。
偶爾還會摸著後腦勺,爽朗笑出聲音來。
凌源有一陣子沒好好進食,眼前硬菜有了,主食有了,碗筷還都擺到了手邊。
掃了一眼桌邊幾張關切的臉,凌源率先提起筷子,毫不客氣地夾了海碗裡完整的鴨腿咬了一大口:
「真香!一起吃一起吃,邊吃邊說!」
傅璟佑舒心笑了一下,斟了三盅酒。
各自分了一盅,他和謝斐陪著凌源一起慢慢吃、慢慢嘮。
陸淼笑容俏麗,本來進屋後都放下不少心。
看見凌源的動作,她笑容慢慢變淡,手裡筷子倏地也有些伸不出去了。
如那會兒顧瑩所說,一直以來,她才是最細心的那個。
確實如此。
桌邊幾人,包括傅璟佑在內,似乎都被凌源給唬住了。
可她卻察覺出了端倪。
真正處在抑鬱中的人,很小的概率會告訴別人自己抑鬱。
而為了不讓在乎的人擔心,他們努力表現出積極和奔放。
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如常。
但其實,本質上或許就如空心梧桐一般。
他們在努力堅挺,直至挺不下去的那一天。
也或許還沒有嚴重到那個地步,但是一想到有那個可能,陸淼只覺得喉嚨里哽得厲害。
不知不覺中,她大概真的把凌源視為了朋友。
所以嘴裡不受控制地冒出酸水,鼻頭也開始發酸。
掩飾難受低頭咬了一口粗糧粑粑,察覺抑制不住眼淚外溢的衝動,她反應相當快速地站起身:
「我去拿個碗,把鴨肉給凌叔叔和嬸嬸也留點。」
「好。」
陸淼在廚房擦去眼淚,努力深呼吸平復好心情才拿著碗出去。
之後桌上大家說話,她默默小口的吃東西,沒有插過一句嘴。
凌源喝了點兒酒,大概感受到了一點放鬆,情緒明顯高抗了些。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