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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陸湛創立八珍堂,以他自創的獨家秘方八珍湯大受歡迎,經過三十年的歷練,八珍湯不僅在國內家喻戶曉,更成為了一張響亮的中國名片。十年前陸湛將公司上市,資產迅速膨脹,同時從首屈一指的食品企業逐漸向房地產、影視投資、生物科技等多個領域擴展。目前,八珍堂旗下麵館在全國範圍內至少有超過三千家的連鎖店。」
「今天早晨的八珍堂全線連鎖店食客中毒事件,是建國以來我國出現波及最廣、面積最大的食品安全事故。截止目前為止,中毒人數已經超過上萬人,即時死亡十六人,重症監護一百六十九人。」
「受到這一中毒案件的影響,八珍堂旗下所有連鎖店緊急關閉,股票跌停,粗略估計,直接經濟損失已經超過百億元人民幣,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小時,始終不見陸湛本人露面做出解釋,八珍堂方面網站陷入癱瘓狀態,電話長時間處於無人接聽狀態。」
······
陸辰星將音量收到最小,電視畫面上貼出陸湛遺像似的照片,讓她渾身顫抖,網絡上謾罵聲此起彼伏,看著那些因為失去親人而痛哭的陌生人,她心如刀絞,擦著眼淚,弱弱地問:「夢涵,電話打通了沒有?」
「舅舅的電話還是關機。」夢涵無力地靠在沙發上,用手捂住自己額頭,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然後擠出一絲微笑:「辰星,別害怕,舅舅最疼的就是你,他是絕對不會扔下你的。」
陸湛失蹤了,作為陸湛唯一的女兒,陸辰星現在就是眾矢之的,她很少在媒體面前亮相,也沒有參與過父親的生意,事發後,人們還是輕易就查到了她的電話號碼,從凌晨開始,她的電話就一直響個不停。
事情還遠沒有到最糟糕的時候,有人開始提取公司所有的流動資金,變賣固定資產,也正是這樣的做法,讓所有的人都在懷疑父親陸湛打算套現潛逃。
她蜷縮起身子,擦著眼睛,靠在夢涵身上,她好瘦,肩膀就像一張紙,這個瘦小柔弱的表妹,即便撐不住她超過七十公斤的體重,也還是張開雙臂將摟在懷中,輕聲安慰道:「沒事的,辰星,我們找找玉澤南,也許他有辦法。」
未婚夫玉澤南,電話同樣打不通,這也是辰星最心痛的事情,現在他是八珍堂的執行主席,收集流動資金,變賣不動產,父親不在,只有他有這個能力。
「我好怕,夢涵。」她哽咽著說:「不知道爸爸怎麼樣了?我該怎麼辦?」
比陸辰星還小兩歲的夢涵更拿不出什麼主意來,只能輕輕地摟著她,嚶嚶地陪著她哭:「我只知道,舅舅是好人,你也是好人,老天是不會懲罰好人的!對不對?」
門被敲響了,陸辰星快步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來的是一大群警察。
夢涵坐在她身邊,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兩個人都抖成一團。
警官打量了一下已經調入靜音的電視屏幕,正色道:「別緊張,陸辰星,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他的神色顯得異常凝重:「你認識這個嗎?」
後面的人遞過來一個塑膠自封袋,裡面放著一隻深灰色的登山鞋。
恐懼排山倒海一般襲來,濃酸似的狠狠地侵蝕著她的理智,她怔怔地看著那隻鞋子,一瞬間頭腦中全是空白,父親酷愛登山,有一雙一模一樣的鞋子。
「陸辰星,昨天夜裡,明山有一個露營的驢友團的人全體失蹤了。」他聲音十分低沉:「我們初步懷疑,你爸爸和那些驢友一起跌入了山崖下的深潭。根據我們天眼通的記錄顯示,今天凌晨兩點半,你父親陸湛駕駛著他的黑色陸地指揮官出了市區,現在車子已經在明山下的停車場裡找到了,這隻鞋子是一個村民今天早晨在小溪邊找到的。」
他輕輕停頓了一下,看著陸辰星:「我們需要進行一個DNA比對,才能確定這雙鞋子到底是不是你父親的。」
這一刻她的肉眼勝過了精密的儀器,鞋舌上,有她用圓珠筆畫的「平安符」,這就是父親的鞋子!這一定是個噩夢,怎麼可能!幾乎是專業級別的父親攀過珠穆朗瑪峰、博格達峰,怎麼可能在小小的明山山崖出意外?
從家裡帶走了陸湛梳子上的頭髮,警察的猜測讓她難以接受,他們懷疑父親沒有辦法接受生意上的打擊,自殺了!但還沒有找到屍體,所以也不敢斷言,只是猜測驢友團有可能是相約自殺的團體,也只有這個可能,才會讓素不相識的人同時出現在那個地方,不約而同跳下山崖。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夕之間,她從天堂跌入地獄,家破人亡,她沒有辦法思考,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八珍堂怎麼會毫無預兆地轟然倒塌?父親又怎麼會深夜參加驢友團,一起跑到明山去自殺?頭疼欲裂,靠在椅背上,夢涵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輕聲細語地安慰,淚如雨下,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可悲的事情了,家裡遭遇滅頂之災,她卻什麼都不知道!
有人按下門口的密碼鎖,房門打開了,她心驚肉跳,多麼渴望現在站在門口的是父親陸湛。
「原來你們兩個怎麼躲在這裡!」玉澤南推門走進來,抖落外套上的水滴,將手裡的一份報紙放在桌上,走過來,輕輕地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又吻,低喃道:「我的可憐的小寶貝,你一定嚇壞了吧?」
他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一份合約放在桌上,又拿出粉紅色的派克鋼筆遞給她:「寶貝,現在情況非常緊急,你聽我說,八珍堂面臨著最大的困境,我們必須當機立斷,否則的話,一切都會毀了的!你快簽了這個,我來盡力挽救公司!」
辰星拿起那薄薄的合約。
「你還信不過我嗎?」玉澤南用手掌壓下合約,著急地將鋼筆塞在她手裡:「沒有時間再耽擱、再猶豫了!你現在只有把所有的股份全都交給我處理,八珍堂才有可能挽回,你現在就簽了這個,將你名下的全部股票都給我,我待會兒召開發布會,你爸爸跑了,留下那麼一個爛攤子,總要有個人出來承擔才是!相信我就好了!」
辰星猛地甩開他的手,將手中的合約扔在地上:「你說會挽回八珍堂,為什麼收攏了公司所有的流動資金卻不出手救市,眼看著公司的股票變成垃圾?」
「你這是幹什麼!我們已經好了那麼多年,難道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玉澤南訝異地說著:「我不過是一片好心,你以為現在你們家的八珍堂還是個香餑餑?我懶得跟你解釋,股市的事情你懂嗎?這裡頭的水太深了!股價一直跌,難道我們還要把錢砸進去嗎?你這是幹什麼?懷疑我圖你們那些股票嗎?」
「那聯繫文華國際又是怎麼回事?」辰星瞪著他。
「我溫柔可愛的辰星到哪裡去了?你怎麼變得那麼不講道理!我只不過和文華國際的老闆見面吃了頓飯而已!你是聽說瞎說!」他加重了語氣,與其說是解釋,不如說是惱羞成怒。
「我什麼都不會簽的!」辰星瞪著他,怎麼也沒有辦法想交往了那麼多年的男友,居然會做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來,誰都知道,文華國際專做渾水摸魚的勾當,花低價買入陷入危機的公司,然後分拆牟利。投資顧問說過,公司的股價跌得那麼快,一定是有人在幕後操盤。
往深里想想,玉澤南絕對有謀財害命的嫌疑!她或許因為被父親保護得太好有些天真,但她不並不蠢!
於澤南失去了最後的耐心,指著地上的合約冷笑起來:「你要是簽了它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非得逼得我動粗!」
話音剛落,就有人按下密碼鎖然後衝進來,來人只有一個,一米八左右的個頭,身材魁梧,戴了個萬聖節時隨手可以買到的粗糙鬼面具,手裡拿著一把黑色的手槍,顫顫巍巍走過來。
辰星從沙發上跳起來,沒逃出兩步就被玉澤南跨步過來,毫不留情地掐住她的脖子,冷笑道:「簽還是不簽?」
她朝他的臉啐了一口。
他擦拭著自己的臉,朝那個人點點頭。
那人立刻將他自己的褲子脫下來,剩下一條三角褲。
他忍不住喝道:「蠢貨!你用不著全脫掉!還不快過來!」
「哦。」他踉蹌了兩下,跑到她面前,嘿嘿地笑著,一面伸手出來用力捏辰星的臉。
玉澤南獰笑道:「你這個渾身贅肉的胖子!要不是看在錢的份兒上,你覺得哪個男人會願意和你睡覺?你想好了就簽字,省得他痛苦,你也痛苦!他有愛滋,如果你染上了,有再多的錢也治不好,你這又是何苦呢?」
哐當!
一個花瓶碎裂在玉澤南頭上,劇痛讓他不自覺鬆開了手,辰星只覺得身後有人猛推自己,回頭去看,瘦弱的夢涵手裡還捏著花瓶碎片,扎得兩手全是血,扯著嗓子對著她喊:「辰星!跑!快跑!」
夢涵很快就被上前來的蒙面人狠狠地掀翻在地,她迸發出了最大的力量,用力踢開那個光著兩條腿的蒙面人,咬牙爬過去,死死地抱住玉澤南的腿,大聲喊:「快跑!快去報警。」
她跺了一下腳,含著眼淚轉過身子,生死存亡之刻,笨重的身體也變得靈活起來,這是拋棄了以死相救的夢涵!
一步一回頭,親眼看到玉澤南把碎瓷片一次次狠狠地****了夢涵的背,鮮血四濺,夢涵一動不動。
夢涵死了!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
她雙腿發軟,踉蹌著跑到樓梯口。
嘭!只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