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無溪在讓下方修士散去後就跟穆深吩咐了幾句,轉而和張獻以及一眾紫城衛回去了御甲城北部的城主府。
一慈眉善目留著八字須的白髮老者在城主府門前恭候著御無溪一行。他看出御無溪似乎帶著怒氣,他猜測此次找尋陣環星石並不順利。
那老者按照御無溪的吩咐先領著張獻過去了待客廳,而御無溪則帶著年同去往了城主府內室。
御無溪等年同進入內室就開啟了此間的靈力屏障,在確保外人無法探知後,他將那塊記載有崔吉信息的玉簡交給了年同。御無溪叮囑道:「你是我最信任的護衛。我想你幫我去一趟桂倉城。我知道現在要你過去搜尋崔吉的下落難如大海撈針,但我不甘心陣環星石落在一個元嬰後期修士手上。」
年同鄭重地接過那枚玉簡道:「屬下定會竭盡所能!」
御無溪嗯了一聲:「穆深那邊我已經說好,御甲城行旅門的傳送陣會暫時停止對外開放。你等等變換好樣貌過去行旅門找穆深即可。」
年同恭敬道:「屬下明白!」
「去吧。」御無溪拍了拍年同的肩膀撤去了內室中的陣法屏障。
年同對御無溪做了個揖後瞬移消失在內室之中。
城主府的待客廳內,那名八字須的白髮老者正給坐於客座首位的張獻沏茶。
張獻似與這老者很熟,他說道:「聶管事的沏茶功夫果然了得,這同樣的碧峰靈茶由聶管事沏出來和由別人沏出來口感完全不一樣。聶管事,我是真的很想讓你去我巨鹿城當值。」
那老者笑了笑道:「老奴年紀大了,就想著可以在御甲城多伺候些時日。若張城主喜歡喝老奴沏的茶,您常來便是。」
「嗯,那我定然有空就來。」張獻也笑著道。
二人談笑間御無溪手拿一個儲物袋來到了待客廳。
張獻起身和那老者一同向御無溪作揖行禮。
御無溪走去主座坐下說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這麼客氣。」
在張獻聞言坐下後,御無溪將手中儲物袋遞向了站著的那老者。
那老者知曉儲物袋裡是御無溪先前答應給張獻的好物,他雙手接過隨即遞交到張獻身前。
張獻也沒客氣地收下儲物袋道:「御兄,多謝了。」
「這是應該的。」御無溪詢問道,「張兄,不知你準備如何處理你獲得的那顆陣環星石?」
張獻回道:「我在得獲那顆陣環星石的第一時間就通知了邱正前輩。他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巨鹿城等著了。」
「那真是恭喜張兄了。」御無溪羨慕道。
張獻道:「這次純粹是運氣使然。」
在二人喝完一杯靈茶後,張獻主動告辭道:「御兄,若無它事我就先回巨鹿城了。」
「好的。」御無溪一直送張獻出了城主府才又回到待客廳內。
那老者的眼神不再像先前那般和善,而是多出了一股凌厲之感。他問向御無溪道:「張獻走了?」
御無溪答道:「嗯,他朝著北面巨鹿城方向瞬移走的。聶伯伯,有什麼問題嗎?」
那老者上前給御無溪倒上一杯碧峰靈茶,又在第二張客座上為自己倒了一杯。他坐下後抿了一口茶水道:「無溪,你把今日在外的事情講給我聽,不要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御無溪對這老者很是尊敬,他將午時三刻收到張獻鏡花之術通知,而後召集城中護衛又借調行旅門、珠光閣門人的事情一併說出
當御無溪講到他和穆深查明傳走的那個修士叫做崔吉,在他們過去與張獻、年同會合後,年同告訴他張獻那顆陣環星石確實停在了那處傳送陣位置,那老者打斷御無溪道:「也就是說,你全程沒用靈力追蹤張獻那顆陣環星石?」
「聶伯伯,如果我以靈力追蹤那顆陣環星石,一來張獻會覺得我有搶奪之心,二來這也是對他的不信任。其實這件事就像張獻說的是運氣使然,我運氣不好,那顆陣環星石明明都落到我御甲城了,偏偏被那傳送走的崔吉撿了個大便宜。」御無溪自認倒霉道。
那老者著急地站了起來:「無溪,你糊塗啊!」
御無溪疑惑道:「聶伯伯,我做錯了?」
那老者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還來得及嗎?應該來得及!如果那獲得陣環星石之人真的出了御甲城,張獻不可能這麼淡定,而且那人也不會向北行去。看來只能找辛前輩出面了。」
御無溪根本沒明白那老者在說什麼。
那老者直言道:「無溪,你現在立馬以鏡花之術和辛前輩聯繫,懇求他以老友多日不見為理由詢問一下邱前輩現在在何處。」
御無溪抗拒道:「聶伯伯,辛前輩已經閉關快兩百年了,我這樣打擾會否引起他的不悅?何況他若知曉陣環星石掉落在御甲城我都未獲得,他定會看輕我。」
那老者急切道:「你不用擔心這些,如果辛前輩在閉關中,那麼你的鏡花之術他是不會接的。至於那顆陣環星石,它很可能還在御甲城!」
御無溪聞言一愣,他趕緊拿出一面赤色玉盤,在以自身靈力注入後,玉盤上方延展出一道道靈力波紋。待這些靈力波紋形成一道靈力鏡面時,鏡面內不一會兒就現出了一個赤眉紅髯的威嚴男子。
御無溪和一旁的老者立即對那威嚴男子作揖道:「參見辛前輩。」
辛格的聲音透著一股森然之感:「免禮。御無溪,你找我何事?」
御無溪吞咽了一下口水,將先前發生的事情和那老者欲求他詢問邱正所在的想法全部告訴了辛格。
辛格厲聲道:「御無溪、聶榮,你們一開始不通知本座,現在事情辦砸了才想到來找我!」
那名為聶榮的老者出言道:「辛前輩,城主先前是覺得這區區一顆陣環星石還不足以驚動前輩。可現在不一樣了,城主很可能著了邱前輩手下張獻的道。如此,這件事就是您面子的問題了。」
「你們二人不要出聲,我與邱正聯繫一番。」被說動的辛格從懷裡拿出一塊棕色玉牌,以鏡花之術和邱正聯繫。
雙方鏡花之術一連通辛格就被邱正那邊的嘈雜聲吵得揉了揉耳朵。
身旁有著很多人的邱正手持鏡花之術道:「真是辛兄?燕陸道友說你在閉關啊。燕陸道友,燕陸道友你過來一下。」
一名圓臉壯漢提著酒罈出現在邱正的鏡花之術中,他也不解道:「辛道友,我五年前過去辛丘嶺拜訪時你家童子說你正在閉關。」
辛格道:「我剛出關不久,想聯繫你們看你們在忙什麼,順帶問一下近兩百年內隱界可有大事發生。」
那圓臉的燕陸說道:「極難勝地有道靈護境陣在,又有霍灸、安戌兩位前輩守護,能有什麼大事。」
「辛道友,擇日不如撞日,你過來一起參加我舉辦的歌舞靈釀宴啊!這才剛開始沒幾天,很多道友都在的。」邱正說著就用鏡花之術讓辛格看到那處洞府內聚集的眾多修士。
他們有的正在扭動身姿表演歌舞,有的在用法琴奏樂歌唱,更有甚者提著靈釀玉壺邊喝邊上去放浪形骸。
辛格婉拒道:「我剛出關,還適應不了這些熱鬧。你們先玩著,等過段時間我再過去你們那兒拜謁。」
邱正和燕陸也就說道:「好的。」
辛格關閉鏡花之術後頓覺耳根都清淨了,可他的眼中卻透出一股殺意。只聽辛格道:「御無溪,你立即關閉行旅門和珠光閣對外的傳送陣,讓你御甲城的城衛留下本命玉簡後跟蹤這段時期行旅門外出御甲城的修士。你再派一名心腹過去巨鹿城暗中打探,若張獻得獲陣環的消息還未傳開,甚至根本沒回巨鹿城,那麼掉落在你御甲城的那顆陣環星石就一定還在某個修士身上。」
御無溪即便沒完全理解,但辛格吩咐地如此清楚,他只要照辦即可。
辛格看了一眼聶榮道:「御家有你輔助當真是他們的幸事。」
聶榮躬身行禮道:「辛前輩謬讚了。」
辛格在關閉鏡花之術前叮囑御無溪道:「這顆陣環星石你能失而復得那是再好不過,若真的被那得獲之人逃了你也不必在意。用一顆陣環星石早看清一個為了利益把你當傻子的朋友不失為一件好事。」
「屬下知曉了!」御無溪重重點頭道。
辛格關閉了鏡花之術,他喃喃道:「為何陣環星石提前了三十年現世,這兩百年真的沒有發生什麼大事麼?」
辛格給御無溪帶來的壓力實在太大了,直至雙方鏡花之術關閉御無溪才長舒了一口氣。他請教聶榮道:「聶伯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或許張獻一開始是出於好心讓你追尋那顆較近的陣環星石。可在他得獲一顆陣環星石,又收到你的通知讓他過來相探後,他心裡就生出了別樣的想法。他那顆陣環星石確實是與落在御甲城的那顆相鄰的,也正因為如此,他發現自己可以確定那顆陣環星石在誰身上。他想一口氣吞下兩顆陣環星石!」聶榮雙眼微眯道。
御無溪神色一變道:「他怎可如此對我!」
「無溪,聶伯伯受御家恩惠,是故我看事情的角度和你不同。我遇到任何事都要先從你御家考慮,也就是說,御家吃虧後我會想御家為何會吃虧,誰又在這件事上占了便宜。在你問張獻怎麼處理那顆陣環星石時,張獻說他通知了邱前輩。這本沒有說錯,可他不該加後面那句邱前輩已經在巨鹿城等著了。因為這句不但表明他想先離開,更露出了一個最大的破綻。以邱前輩返虛中期的能為,若張獻得獲的是一整批陣環星石邱前輩也許會親自過去。可僅僅是一顆的話,那就絕不可能了。我讓你快些讓辛前輩聯繫邱前輩也就是要印證這一點。」聶榮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御無溪聞言如醍醐灌頂,他俯首作揖道:「無溪受教了。」
聶榮忙上去扶起御無溪道:「無溪,我與你爹是八拜之交,他又數次救我於危難之中。只可惜他破境至煉神期時發生意外,他在臨終前將你託付給我。幸好你夠爭氣,短短五千七百年就成了煉神後期修士,更有了御甲城為基業,我這老頭子就算下去也有臉見你爹了。」
御無溪抓著聶榮的臂膀道:「聶伯伯,無溪定會想辦法幫你晉升為煉神修士的!」
聶榮呵呵笑道:「你聶伯伯資質有限,能到如今的空冥後期已是萬幸。我只求在道消之前能用我的頭腦護好你,讓你規避掉那些沒必要承受的風險。」
御無溪感激道:「多謝聶伯伯!」
聶榮道:「好了,巨鹿城就由我去吧。你按照辛前輩的吩咐讓精明些的紫城衛去盯住那幫子行旅門門人。記住,你要以自身安全為先,一顆陣環星石不值得你去冒險。」
「無溪謹記聶伯伯之言!」御無溪保證道。
聶榮在心裡暗暗說道:「但願城中得獲陣環星石的是個人精,那樣的話這事就變得有趣了。」
已經繞道隱匿於御甲城以東一萬五千里外的張獻在聶榮他們做著應對之策時以鏡花之術通知了巨鹿城的心腹,他讓他們對外宣稱其正在閉關之中,城內事務全交由少城主張廷處理。
安排好一切的張獻開始靜靜等候石武和丁珂出城的那一刻,一萬五千里是他能感受到所留記號的最遠距離,即便石武和丁珂通過傳送陣離開,他也可以根據他們傳送的一瞬間知曉他們行往的方向。早就把石武身上那顆陣環星石看成囊中之物的張獻道:「我倒要看看得獲寶物的你們能忍到何時!」
丁珂與石武跟著廣場上的眾修士一起散去。
在回丁珂府宅的路上,老周的女兒周然見石武長得極為俊秀,她主動靠過去和石武攀談起來。
可石武畢竟不是內隱界修士,周然問他平時喜歡吃什麼,他只得把才嘗過鮮的碧羅果說了出來。
周然笑了笑道:「風暖,碧羅果太幹了,我不怎麼喜歡吃。你有沒有吃過天香龍鬚糖?」
石武不要說吃了就連名字都是第一次聽。他搖頭道:「未曾吃過。」
周然道:「那明日我去丁叔家找你,我們一起出來吃。」
石武看向了丁珂道:「叔,可以嗎?」
丁珂正心煩著呢,他說道:「你自己決定。」
石武對著周然行禮道:「多謝周小姐。」
周然笑著道:「你叫我周然或者小然就好了。」
石武也就順著她的意思道:「好的小然。」
老周一家在第二條長巷的岔路口跟丁珂和石武二人道了別。
丁珂有些緊張地對石武道:「天要黑了,我們快些回去。」
「嗯。」石武知道丁珂是怕張獻突然出現擄走他們兩個。可他覺得丁珂有些當局者迷了,張獻可以用自身那顆星石感知他儲物袋裡的那顆。相對的,他們也可以利用身上的陣環星石判斷張獻的方位。石武不信張獻有把陣環星石藏在某一個地方然後殺回御甲城的魄力。
丁珂直至回到府宅,用門靈石關閉那扇小門才徹底安下心來。
石武見丁珂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他故意說道:「丁叔你怎麼了?你在廣場上時神色就不太對,我看到老周沒少瞅你。」
丁珂咳嗽一聲道:「你自己還不是在聽到滅殺煉魂時被嚇得驚出了聲。」
石武道:「我是築基後期修士,你都空冥初期了,你跟我比啊?」
「你!」丁珂被石武噎得說不出話來,可他為了保持自己空冥修士的威嚴,他還是說道,「那你覺得御城主滅殺那三名修士的手法可不可怕?」
石武由衷說道:「可怕!他這種殺人手法我是第一次見,好似那些修士身上的鮮血就是他的武器一樣。不過話說回來,這御城主真夠大方的,那張城主說御城主把那空冥後期修士的木靈之力全散在了御甲城地底。丁叔,那你能不能靠著這些靈力晉升空冥中期啊?」
丁珂念在石武是為他著想的份上也就沒說石武什麼,而是跟他解釋道:「你以為御城主真的大方啊?他是把那空冥後期修士的木靈之力散在了御甲城城底,可那些靈力會優先供給城主府上的紫城衛,接著是青城衛,然後是一層一層的關係戶。到了我們這裡,那些木靈之力怕是連一絲都不剩了。」
「這麼黑?」石武有感而發道。
丁珂得意地笑道:「所以啊,不要覺得這些城主說什麼就是什麼,中間的彎彎繞繞多著呢。」
石武贊同道:「丁叔說的是。」
丁珂看了看頭頂天色道:「行了,這都要戌時了,你去裡屋打坐休息吧」。
石武哦了一聲就進去了那間簡陋的平房。他輕鬆自在地躺在那張玉床上,他感應著上面傳來的靈力呵呵笑道:「這床真舒服,我可以睡個好覺了。」
天劫靈體疑惑道:「你真睡啊?」
石武以《九轉化靈訣》的內視之法說道:「這兒不會有危險的。最多就是丁珂半夜過來再用靈力查探我的修為。他知道張獻發現了我和他與那顆陣環星石有關。等他今晚對我完全去除疑心,他會把我當成抵消張獻追殺的一張護身牌。這段時間他說不定還會儘可能地討好我。」
天劫靈體見石武說得有鼻子有眼,它不相信道:「你這靠不靠譜哦?」
石武對天劫靈體道:「你就看著吧。」
石武說著從腰間取下儲物袋,抱在懷裡呼呼呼地睡了過去。
夜半時分,一手持褐色長刀的蒙面人突然出現在石武床前。此人正是石武一早就猜到會在半夜過來的丁珂。丁珂看見石武的睡姿,他皺眉道:「這小子真是在外隱界被人搶怕了,連睡覺都護著儲物袋。就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睡!」
丁珂手中長刀刷的一下砍向了石武光潔的脖頸,就在要觸碰到時,丁珂原地猛地一轉將刀鋒自石武脖頸半寸的位置收回。在確定石武是真的睡著後,丁珂又用兩道靈力分別探入石武體內,天劫靈體輕車熟路地一一給出回饋後,丁珂放心道:「真是個築基後期的傻小子。張獻那邊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就留著他當個應對付張獻的後手吧。」
丁珂做定之後瞬移出去了屋外,他在院子裡一邊打坐一邊想著接下來要應對的事情。
石武這一覺睡得很香,要不是周然在巳時三刻過來找他,他說不定還能睡。
來到院中的周然見石武是被丁珂叫醒的,她笑著道:「你在老家時也睡這麼晚啊?」
石武不好意思道:「這不是來丁叔家了嘛,睡得踏實。」
丁珂自然知道石武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對石武道:「小然說昨天她答應你要請你吃天香龍鬚糖,順便帶你去城裡轉轉。」
石武開心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嗎?」
周然一看到石武的笑容她心裡就跟著高興起來。她對丁珂道:「丁叔,那我和阿暖出去玩啦。」
丁珂揮了揮手道:「去吧,我正好也清閒些。不過你們可別出去御甲城外啊,這才剛剛解封,還是安穩些好。」
周然回道:「我知道的。我出門前我爹也叮囑過我了。」
丁珂見石武和周然興奮地一起出門,他徹底放下了對石武的戒心。他感嘆道:「這小子不但不曉得陣環星石為何物,甚至連被張獻盯上都不知。可他偏偏傻人有傻福地什麼都不用管。幸好御甲城現在門禁森嚴,張獻不敢明目張胆地過來擄人。這小子是舒服了,可我就慘了。不但要防著張獻在哪裡布下暗手,過兩天還得繼續回去珠光閣值守傳送通道。算了,反正在御甲城內是安全的。你張獻是城主我丁珂又不是,我們就耗著唄。」
丁珂與張獻生出了一樣的想法。他們一個覺得對方得獲如此寶物肯定會迫不及待地逃離然後找個地方出手,一個則認為對方乃是一城之主不可能和他一樣耗得起。
他們二人暗自比拼著耐心,而御甲城這一方也在等著二者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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