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可發現林琅最近下班後不直接回家了,改道先去健身房泡著。
多新鮮啊!
整個編輯部都是宅居動物,練瑜伽和跳up已經是極限了。上次公司組織的團隊戶外拓展訓練,最後生生變成一場關於基耶斯洛夫斯基電影象徵意義的討論會,把拓展培訓師唬得一愣一愣的。
而林琅,她連瑜伽和piu都不玩的人,居然泡起了健身房?
林琅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編輯多熬夜,得加強身體素質。
可「身體素質」卻是從阮默懷嘴裡冒出來的:
「你身體素質不行啊,才半個小時就到極限了,我都不敢好好折騰你,得加強鍛煉。等我回來,給我個驚喜。」
他這樣說的時候唇邊湧出一點笑,眉心溫和地放大。他恣意施捨眼角的春.色,一副血海禍水吃定你的模樣。
林琅承認,年紀越大越節操不保,居然就這樣淪陷在他的皮相之下。而且月色下他那截霜雪一般白皙的頸子真的很想撲上去咬幾口!這樣風吹日曬居然不見黑!
說定了,等他回來,我要多咬幾口!
她在跑步機上奮力擺臂,惡狠狠地想。
《蝶夢吟》的拍攝已近尾聲,阮默懷返回片場等待殺青。可是殺青後還得趕電視台的真人秀,聽說公司給他接了新的廣告和本子,還有數不盡的採訪和邀約。等年尾一翻過,到了電影宣傳期又是一片兵荒馬亂,趕的是春節檔,不熬到年後不得安生。
前前後後算起來,怕是半年都見不到。
這麼一想,林琅心裡苦得像吃了五斤黃連。
***
「林琅,生病了嗎?親戚來了?」在為棚拍借衣服的路上,見林琅無精打采的,元可關切地問。
林琅搖頭,「天熱,沒力氣。」
「那我請你吃冰淇淋?」元可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不要覺得過意不去,正好我也想吃。反正商場就在前面了,我先去趟洗手間,你幫我買啊。」
「你要吃什麼?」
「t!零熱量,特別健康!我要原味的,幫我隨便盛一點,你的那份算我賬上,我辦了他們家的充值卡。」她說著,從包里取出一張卡片,「記得在負一樓。一會兒我先上去了。」
一進商場,元可就急匆匆地去乘電梯。
她那個樣子,不太像趕著上廁所,畢竟洗手間一樓就有。
但林琅不虞有他,轉身下樓。
工作日上班時間商場人少,那家店平時排得人山人海,今天很快就結賬了。林琅提著兩份酸奶冰淇淋站在三樓的服裝專櫃門外,看著元可在小沙發上和一個年輕女人相談甚歡。
對方穿印花一字肩連衣裙,晃眼的藍寶石耳墜襯得她愈髮膚如凝脂。收銀台前兩個穿統一制服的店內導購站得很是嚴肅,臉上的笑容仿佛凝固了一般。
元可背對林琅,從挎包里掏出了什麼遞過去。
那個女人笑吟吟地也沒推辭,直接收下了。
***
回去的一路元可心情很好,每句話的句尾都稍微抬高了語調。
「剛才那個女人是誰?」林琅好奇地問。
「什么女……」元可臉色微微一變,想要糊弄過去,又意識到可能已經被林琅看見了,猶豫了一下,索性告訴她,「哦,她啊,那個服裝品牌的老闆啊。」
老闆?
林琅記得這是個國內原創品牌,才興起不久,還在品牌推廣期。她和元可會來這裡借衣服,是副主編關藍吩咐的。聽說要和《私享》合作幾期,還會在雜誌上投放廣告。
這個廣告最初是關藍聯繫的,按照公司規定,拉到廣告的人事後能分12的提成。
而元可這時候私會品牌老闆,莫非是想抄近道?
這麼做,豈不是和關藍對著幹嗎?
元可見林琅問得小心翼翼,滿不在乎地笑著說:「我大學一畢業就來《私享》了,雖說算不上披星戴月,也絕對是兢兢業業,但《私享》這個疲軟的樣子你也不是沒看到。陶老大是三刊的老大,對我們可能顧不過來,但關藍她除了資歷老一點,哪有為雜誌全心付出的樣子?我只不過給自己爭取點機會,反正她還沒簽合同。」
關藍的確不是個性強烈的人,哪怕是發怒,依舊是溫言軟語的,元可之所以敢在背後說領導的小話也是看準她這一點。
可林琅覺得,《私享》愛人版能在三刊中保持月銷量第一,與關藍對欄目和文章的敏銳把握有很大關係。
她甚至能感到,不愛張揚的關藍其實是一頭不愛發威的猛虎。
***
兩天後,欄目的棚拍結束。
元可興沖沖地告訴林琅已經和品牌談妥,簽合同了。而關藍在這兩天確實沒表現出什麼不一樣,這讓林琅有些困惑。
從攝影棚出來已是晚上八點。由於回家途中會經過雜誌社,元可和林琅告別後獨自把幾個大袋子放在編輯部。她事先借了鑰匙,確定四周沒人,放好了便鎖門離開。
然而第二天一早,當元可手握咖啡杯走進辦公室,震驚地發現直到昨晚離開前都還好端端的衣物,竟然每一件都出現不同程度的損壞。
不但廣告合同就此終止,元可還必須照價賠償,全部加在一起,起碼得兩萬多。
她紅著眼圈捧起那些壞得不成樣子的衣服手一直在抖。
誰也不敢多說什麼,整個編輯部很安靜。
幾分鐘後關藍走進來,一如既往地同每個人打招呼,依舊是春風和煦的笑臉。卻在經過元可身邊時停下來,抓起她手上的衣服看了看,略帶可惜地說:「做人怎麼能那麼不小心。」
不是「做事」而是「做人」。
誰都聽出她話里的意思。
元可死死咬住下唇,一聲不吭。
***
晚上關藍請整個編輯部去ktv唱歌,元可以身體不適為由,沒跟著一起去。
十點鐘關藍有事先走了,大家提議找個酒吧續攤,把元可叫出來。
他們並不了解她和關藍之間的廣告牽扯,只當她無意得罪了上司。因為她平日攢了不少好人緣,這次又無緣無故地破財,大家對她很是同情。
一聽關藍不在,元可果然出來了。
她穿了條素色的長裙,面色暗淡,笑容牽強,仿佛真的大病初癒。
挑的酒吧叫,門前一行閃爍的小字:esi.林琅暗暗吃驚,這不是喬出的酒吧嗎。
果然,一進門就看見他正和別人說話。
喬出也看見了林琅。
她趕緊給他使了個「和我裝不認識」的眼色,他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這一晚,元可喝了很多酒,拉著林琅絮絮叨叨,從高中時當鴕鳥被欺負,說到大學是如何人生逆襲當上學生會副主席,最後拍著她的胳膊說:「想要贏得戰鬥,不能等,得先下手為強。我的心沒有那麼大,只是想過的好一點,這樣有錯嗎?」
沒有錯,誰都想過的好一點,但是得按規矩來。林琅這麼想著,沒說話,平靜地看她又仰頭灌了一杯。
後來元可撐不住,搖搖晃晃地起身去洗手間。
等了很久她也沒回來。林琅有點擔心,便過去看看。
才剛走到洗手間外面,就聽到她嬌媚地說:「不敢嗎?怕我訛你?」
林琅稍微一探頭,不得了,她竟然在勾.引喬出。
兩個人站在洗手池邊,元可兩隻手勾過喬出的脖子,一張臉作勢要往上貼。喬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靠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突然鬆開手,不可置信地瞪他幾眼,跌跌撞撞地走出來。
林琅趕緊往牆後藏了藏。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元可走後,她走進去好奇地問。
「她說家裡有瓶上好的紅酒,問我有沒有興趣跟她回去。我告訴她,我只對男人有興趣。」喬出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抓了抓頭髮,然後挑眉一笑,「不過為了感謝她的好意,我送了她一件東西。」
他從衣兜摸出一副入耳式耳塞,和手機連接後讓林琅戴上。接著調出一個軟體,點擊幾下,耳塞里居然傳出元可的聲音。
「微.型竊.聽器,帶有自動錄音功能。從外觀看,就是一隻普通的黑色發卡,很難被發現。」喬出抱著手臂像是想起了什麼,「其實上次並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們,你去酒會的那晚,他們就來過。」
原來他們私.通的時間比她料想的要早……不,可能更早。
卻一直瞞得風雨不透。
***
深夜,林琅、江幾暮和喬出圍坐在電腦前聽音頻。
元可今晚和編輯部一個同事一起坐的士回家,但中途下了車。她等在路邊,讓梁澈來接。
十幾分鐘後,梁澈趕到。
元可一路抱怨運氣不好,從boss手裡搶生意失敗。梁澈一路安慰。
隨後她忽地拔高音量,嚷道:「好日子不能光靠我一個人!你不是說林琅的那把琴很值錢嗎?搞過來啊!」
林琅聽著,悚然一驚。
他們竟然在打那把小提琴的主意!
梁澈諾諾應聲,隨後泄氣地說:「可她拒絕我了。」
「拒絕你了還能當朋友啊!」元可嫌棄地說,「她老師都死了那麼多年,那把琴早就是她的了。」
梁澈又說:「但她不會無緣無故地賣琴吧?」
元可聲音放低:「所以要對她有更多的了解……如果她遇到什麼危機,急需用錢……唉,麻煩,你多努力吧。我倒是懷疑,她和阮默懷有什麼關係。」
「阮默懷?就電視上那個明星?演電影的?他們怎麼會有關係?」
「上次的酒會我看到他們一前一後從南門出去,一般退場不都還是從正門走嗎?結果等我跟過去,他們都不見了。」
「你想多了吧?」
「但願不是,如果他們真有關係,那可是大新聞……要把握住,這樣的機會不多。」
梁澈停了半晌,讚嘆道:「元可,有時候我忍不住想,你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怎麼那麼……」
「有心計?謝謝誇獎。」元可笑一陣,幽幽感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只是想過的好一點。」
後來也不知道他們去的是誰家,一進屋子就奔向浴室。
蓮蓬頭一旋開,水聲嘩嘩的,竊.聽器幾下沒了動靜。
喬出哭喪著臉轉頭,「完了,我忘了給她的不防水,早知……林琅,你怎麼了?」
林琅氣得渾身發抖。
不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