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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章
「不知世子娘子是何意, 為何不給我們二房年銀,而且也只給了這些個破爛玩意來打發我們!」顧二嬸氣憤的道。
蘇蘊望向面色不是很好看的二房。無論是顧二嬸, 還是堂弟堂妹, 還是那堂弟媳,面色都不大好。
他們二房比不大大房,更比不得三房, 年年都等著這年底的時候, 大房送來的銀子和物什過個好年。
就是今年聽說是世子娘子掌事,他們也細細思索過了, 這新婦掌事最怕得罪人, 必然不會減了他們銀子和年節用度。
可誰曾想, 盼著盼著, 竟然只盼來了那麼一些不值錢的零嘴吃食!
而三房卻得了銀子和值錢的物什, 憑什麼!?
蘇蘊一笑, 柔聲道:「二嬸先別著急。」又掃了一眼二房其他人,道:「堂弟堂妹,還有堂弟媳也先莫要著急, 我這有一些帳得算一算, 算了之後, 再說年節的銀子也不遲。」
聽到她說算賬, 顧二嬸的面色微微一變, 佯裝鎮定地說到:「世子娘子這是何意?我們來說的是這年銀一事,怎又扯到了別的事情上邊?世子娘子想要剋扣二房的銀子就直說, 何須搞這麼多的花樣?」
說著便看向顧夫人, 委屈道:「大嫂, 我們二房除了二郎在朝中有個不高不低的官職外,我也沒有底氣足的娘家可倚靠, 確實是比不得三房妯娌有縣主的名頭,可也不能這麼糟踐我們二房呀。」
這話極為委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房欺負她了,還是短了她們什麼。
話到最後,眼眶也微紅。
幾個孩子也看不得自己的母親受委屈,三姑娘最先忍不住,說道:「大堂嫂這事做的不厚道,現在整個侯府的人都在看我們三房的笑話。」又看向座上的顧夫人,喊道:「大伯母你可得為我們做主呀,大堂嫂不過才嫁到侯府數月就如此針對我們了,往後真正的管家了,怎麼可能還有我們二房的好日子過?」
顧二嬸看向蘇蘊,道:「世子娘子才管事就對二房三房厚彼薄此,只怕這事傳了出去,對世子娘子和侯府都不好聽。」
顧夫人聽到他們念著,有些煩,更別說顧二嬸這有些像是在威脅的話了。
傳出去?她傳麼?!
顧夫人忍住不高興,看向了兒媳,問:「這事是怎麼回事?」
蘇蘊從一旁初意捧著的托盤中拿了一本賬冊出來,不疾不徐的道:「二嬸早已經把年銀與年禮給取了,還超了許多,所以我才沒有讓人送去年銀與年禮,但也還是讓人送去了一些蔬果,乾貨。」
「大堂嫂,往年年銀都有五百兩,布料八匹,其他乾貨海貨不計,母親怎會取了這麼多?」二房裡邊,怕是只有這媳婦會抓住重點。
蘇蘊翻開了賬冊,目光落在了賬冊上,開始念起:「十月初九,二嬸娘以二堂弟弱冠了,要添置新衣為由,從賬房取走八十兩銀子。」
二房的二公子聞言,面色微變,八十兩銀子給他做衣,如今過去兩個月了,送到他這處的只有一身衣裳。
那身衣裳頂多就十兩銀子,那剩下的銀子呢?!
「還有,過了七日,十月十六日」
「世子娘子!」顧二嬸忽然一聲打斷了蘇蘊的話語,然後面色不大好看:「我們二房本就不富裕,是大嫂說過的,二房的哥兒姐兒要是缺些什麼短些什麼,都是可以到大房庫房這邊取的。」
蘇蘊抬頭望向婆母,問道:「母親,可否讓我把這賬冊上的念完,念完之後彼此心裡都有數些。」
顧夫人聽到這話,就知道這二弟妹吃相難看了,不然兒媳也不會挑出來說。
她也打算年後把管家一事全權交給兒媳,自己好享清福,如今兒媳要立下威嚴,也正好,不然以後誰會服她?
顧夫人心底對兒媳是支持的,但面上還是維持了嚴肅之色:「二弟妹,還是讓阿蘊說完吧,畢竟往後是她來管家,總不能什麼賬都不清不楚的好。」
顧二嬸正要說些什麼,顧夫人又立刻打斷了她的話,與她的兒女兒媳道:「且聽聽你們大堂嫂說完,年銀的事情一會再議。」
真正掌事的人都開口說話了,他們還能再說什麼?
二房的二公子目光落在母親那已經有些破裂的表情上,隱約知道母親又從大房這裡拿銀錢去補貼娘家了。
看著現在的情況,可不是什么小數目,想了想,還是應:「那先聽大堂嫂算完再說。」
聽到兒子都不站在自己這邊了,顧二嬸瞪了他一眼。
顧二嬸瞪著兒子之際,蘇蘊繼續有條不紊地開口道:「十月十六日又道三姑娘年歲大了,先前的衣裳都穿不下了,又是大姑娘了,所以又取了五十兩銀子和兩匹蜀錦。十一月三日,道堂弟妹媳身體不適,取走了人參兩支,燕窩一盒,十一月十六日」
聽著蘇蘊的念著,二房的人臉色逐漸變得微妙。
她說的這些東西裡邊,說是給他們用的,他們幾乎沒怎麼見過!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夠了!」顧二嬸不見心虛,反倒怒道:「我便是拿這麼一些東西又怎麼了,我家二郎也為侯府出了不少力,不過是拿這麼些東西,如今卻斤斤計較了,把我們二房當外人了不成?!」
蘇蘊知曉她這些東西沒有用在自家人的身上,所以也不擔心二房的人還會與顧二嬸同仇敵愾。
她冷靜地看向顧二嬸,語氣平靜:「那我便不念,我就說一個數目吧,從十月到今日,二嬸從庫房取走的銀子,再把那些物什折合成銀子,共四百餘兩。」
二房的人暗暗倒抽了一口氣。
四百餘兩?!
一個六品的官階,一個月的俸祿都不到百兩呢!
顧夫人也都變了臉色
就是顧二嬸聽到這個數目的時候,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上帶了怒意,連世子娘子都不喚了,徑直道:「你胡唚,我何時從庫房取了這麼多銀子了?!」
蘇蘊溫婉一笑:「可上面每一筆都有二嬸的簽字,總不可能作假吧?」
顧二嬸話語一快:「不可能,我明明改了賬」頓時反應了過來,話語倏然而至。
廳中的人頓時沉默了下來,二房的人臉色逐漸難看了起來,有羞惱的,有陰沉的。
蘇蘊笑了一聲,隨即面色也逐漸嚴肅了起來,看向她:「我見二嬸僅僅兩個月便取了這麼多的銀子,也就好奇地翻閱了之前的賬冊,同時算了算,發現在賬面上的,今年為止,只以二嬸名義從庫房取的銀子和物什折銀來算,共計八百餘兩,這些還不算母親讓人每月送去的。」
大概是因這兩個月要過春節了,那娘家的人要銀錢要得比較狠,所以就這兩個月取的銀子便占了一半。
座上的顧夫人臉色沉了下去,她知道二弟妹不像話,可卻不知道不像話成這個樣子。
蘇蘊的目光在二房那些人精彩的表情上掃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顧二嬸的身上:「母親信我,所以把年節發放年銀和年禮的事情交由與我,我自然不能讓母親失望,而交付到我手上的預算便那麼些了,二嬸提前把銀子和東西都取走了,自然也沒有多出的預算了。」
二房的人臉上露出了窘迫之色,十三四歲的三姑娘最先壓不住情緒,她失望至極地看向自己母親,語帶怨怒:「娘,在你眼裡,到底是我們兄妹幾個重要,還是舅舅家的兩個表兄和小舅重要?」
顧二嬸心裡一「咯噔」,但又道:「這怎麼能一樣,你們有侯府庇護,你們的表兄和舅舅」
「娘你別說了!」
沒等顧二嬸說完,就被自己的小兒子給打斷了。
「娘你拿自家的銀子往外家送就成了,為什麼還要從大伯這邊拿銀子去填那個爛窟窿!?」
顧二嬸有一瞬間的心虛,可聽到這話,瞬間皺起了眉頭:「那是你外祖家,你怎麼能這麼說?」
一直沒說話的顧夫人開了口:「是,那是二弟妹的娘家,所以拿侯府的銀子和東西來補貼也是應該的。」
語氣平靜,但卻帶著低低的威壓。
蘇蘊聽出了婆母話語的譏諷,而顧二嬸也聽出來了,她臉色頓時僵硬了起來。
顧二嬸臉色變了,底氣不足地看向顧夫人:「大嫂,我往後不拿便是了。」
顧夫人冷笑了一聲:「一年取了八百兩銀子,這膽子可真夠大的,往年又取了多少?活該是我們大房欠你們娘家的不成?」
她想過這二弟妹也是知道分寸的,所以以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沒想到卻是把她慣得變本加厲了,甚至今日尋來,威脅起阿蘊來還這麼理直氣壯,哪來的臉?!
看到大嫂的臉色,顧二嬸終生出了幾分心虛,她沒想到這蘇氏竟然會這麼直白的拆穿她。而且她都偷偷回去改了賬本,也撕了一些有她取銀子的頁數,做了假賬,蘇氏怎麼還知道得這麼清楚?!
細細回想,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兩個月下來她要銀子和要東西怎麼要得這麼順利了,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蘇氏算計了她!
她壓低頭看向蘇蘊,目光惱怒。
見她這麼一副表情,顧夫人心底更是惱怒。
正想說話斥罵,但蘇蘊卻先說了:「二嬸如此看我,是因我做錯了,還是說二嬸覺得自己做對了?」
顧二嬸一怔:「我是你長輩,縱使有錯,你、你身為晚輩怎能這麼訓我?」
許是這麼多人看著,她掛不住了臉了,斥責的語氣中都帶著些底氣不足。
蘇蘊直言不諱:「可二嬸現在可還有長輩的模樣嗎?」
顧二嬸現在算是看明白了,這蘇氏不是只有一點手段,手段大了去了!
二房的人只覺得丟臉,二房的二公子沒臉待不下去了,朝著顧夫人和蘇蘊一拱手,道歉:「大伯母,大堂嫂,失禮了。」
說完,便失望地看了眼自己的母親,然後頭也不會的離開了。
看著兒子離去,顧二嬸愣了一下。
之後是顧三姑娘:「娘,你太讓人失望了。」
說著也向著顧夫人和蘇蘊一欠身,然後離開了廳子。
二房長媳身為兒媳,不好離去,但臉色也不是很好,顧二嬸頓時孤立無援。
這時顧夫人發話了:「這事,必須得和二弟說。」
一聽到這話,顧二嬸倒抽了一口氣,猛然看向顧夫人心慌道:「大嫂,這事不能與二郎說,我求你了!」
先前丈夫就有所警告,讓她別補貼娘家補貼得過分了,可她想著自家是侯府,什麼都不愁,丈夫自然不知他娘家過得清苦,她也沒有太聽進去。
她拿自家的補貼,丈夫頂多怒斥她幾句,可若是被知道拿大房這邊的銀子
以丈夫敬愛的大哥的性子,後果她不敢想。
顧夫人沒理她,起了身,喊上了兒媳出了這是非之地。
離開了廳子,蘇蘊在一旁扶著婆母的手臂,思索了一下,她還是忐忑地問了出來:「母親會不會覺得兒媳今日做得有些過了?」
顧夫人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嘆了一口氣,自責道:「也怨我,這些年逐漸沒有年輕時那般上心打理家宅了,所以才沒有在意到你二嬸竟然那麼大膽,敢昧了這麼多銀子。」
說到這,又道:「也罷了,銀子既讓她討了去,也是要不回來了。不過今日二房必然會掀起風浪,風浪過後,就看你二嬸她能不能醒悟,若是醒悟不過來,往後不用我們大房如何,她的那些個子女還有丈夫都會與她全離心了。」
婆媳二人又說了些話,蘇蘊在回清瀾苑之前,顧夫人道:「你近日勞累,我讓傅太醫開了些滋補的藥膳方子,晚些時候熬好了湯再給你送去。」
聽到藥膳湯,蘇蘊眉頭微微一跳,瞬間想起了顧時行這輩子又連續喝了一個月補湯的事情,心裡後怕輪到自己了。
顧夫人許是看出了兒媳的窘迫,大概也清楚兒媳明白了自己先前給兒子送去補湯的目的,她略有不自在地解釋:「那藥膳是對女子身體好的,裡邊還加了一味天山採摘的雪蓮,有溫經散寒之效,是滋補的。」
明白婆母知道自己剛剛在想什麼,蘇蘊一陣尷尬,也不知說些什麼,應了聲「好」,就匆匆回了清瀾苑。
傍晚,不出所料,二房那邊的院子鬧了起來。
打探消息的初意匆匆回來,把二房消息告訴了蘇蘊。
「二房現在可熱鬧了,二爺說二大娘子心裡既然只有娘家,沒有這個家,他也不嫌丟人,不如一紙和離書把二大娘子送歸家,二大娘子現在都已經哭上了,哭得厲害卻沒有一個人幫她。」
話才落,顧時行回了屋中,恰巧聽了這話,看向了蘇蘊。
蘇蘊讓初意先下去了,然後才與顧時行說了今日的事,還有她現在的打算。
她邊幫他把官服脫下時,道:「你我都知道二嬸娘家人的胃口會越來越大,膽子也越來越大,還妄想著要與侯府再結親。二房的三堂妹及笄後,她那表兄便趁著醉酒把人抱了,想要三堂妹屈服嫁給他,誰知三堂妹列性子,差些自盡了。」
這事顧時行知曉,雖然與那三堂妹的感情不親厚,但提起這事,面色也微沉。
而這事還是顧時行出面解決了,把那破勞子表兄以偷竊的罪名送到牢中關了幾個月,也在牢中嚇唬了許久,道是他敢出去亂說,以侯府的能力,多的是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人沒了。
那人也被嚇怕了,出獄才沒敢亂說。
許是自己也被名聲所累過,所以蘇蘊想起這事就憤岔,繼續道:「二嬸是個拎不清的,再放任這麼下去,莫說是侯府的財物繼續被她搬去填無底洞,就是引狼入室這一點都會繼續發生。」
顧時行想了想,道:「所以你想現在就讓她與娘家決了往來?」
蘇蘊無奈笑道:「怎麼可能說斷就斷,便是與二伯和離也是不可能的,頂多就是被送回娘家住一段時日。」
想了想,她又琢磨道:「現在呢,丈夫兒女都與她離了心,當她娘家的人知曉她被夫家厭棄回去,也自然知道收留了她,也會損了自家名聲,畢竟她娘家大嫂兩個兒子都尚未說親,名聲還是比較看重的。再者可能為了哄她手上的銀子,先會和顏悅色,但等哄完銀子後,誰又能給她好臉色?日子久了,就是再愚笨的人也會寒了心。」
蘇蘊把他的錦衣取來,道:「我瞧著二叔也不是個糊塗人,應該也會想到這法子。」
顧時行聽了她這頭頭是道,沒等她伺候穿衣便把她懷中,埋頭在她頸窩中,低笑一聲,毫無保留地誇讚:「娘子好算計。」
大概是相互都敞開了心扉,所以夫妻相處得也更自然了。
這時門口忽傳來敲門聲,蘇蘊忙推開了他,壓低聲音與他道:「你自己換衣裳,我去開門。」
她去開了門,是婆母身旁的婆子。
蘇蘊接過了湯盅,那婆子囑咐了聲「趁熱喝。」後便離去了。
蘇蘊關上房門,轉身的時候,顧時行穿著外袍從里家出來,看到蘇蘊手上端著的湯盅,表情有些難以言喻。
蘇蘊知道他是喝得生怕了,噗嗤笑道:「可不是給你的。」
顧時行聞言,問她:「給你的?」
蘇蘊頷首,道:「是養身子的燉湯,聽母親說加入了天山採摘的雪蓮,有溫經散寒知曉。」
她把湯放到桌面上上,打開了湯盅,聞了清香,笑道:「我倒是從未吃過天山的雪蓮,現在正好也可嘗一嘗。」
顧時行聞言,道:「你若喜歡,我再讓人尋一些。」
蘇蘊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就說說,口腹之慾沒有那麼重。」
說著也坐了下來,慢慢地飲起燉湯。
飲了熱湯後,身體倒是逐漸舒暢了起來。
可等到半夜,蘇蘊逐漸不舒服了起來,身子奇癢無比,呼吸更是困難,她難受得輕哼了兩聲的時候,顧時行就醒了。
屋內留有小燈,顧時行醒來,看到身旁妻子的模樣,驀然一驚。
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隱隱冒了紅點,面色更是漲紅,像是呼吸困難。
——蘇蘊出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