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生之詩 （六百四十一）先生們

    1

    先生說，要有自由之思想

    先生還說，要有獨立之人格

    已經記不清，說這話的先生姓甚名誰

    只清晰地記得，有很多先生都說過類似的話

    ·

    翻開厚厚的一卷書

    把許多名字一個一個劃掉

    才終於記起

    先生是一個人。先生也是一群人。

    ·

    先生是我素昧平生

    卻又時時記在心中的人

    先生是與我擦肩而過

    卻一刻也不曾遠離的人

    ·

    2

    先生說過的話，已經沒有人再說了

    這讓先生們很寂寞，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我懷疑先生們因此接二連三地患上了憂鬱症

    活得不痛快，死得也不那麼舒服

    ·

    有從高樓上跳下來的先生

    有自己找一根繩子懸樑而去的先生

    有在寒冷的冬天跳入湖中的先生

    有把一整瓶安眠藥當糖果吞下的先生

    有把自己的頭當成雞蛋撞在牆上的先生

    ·

    先生們就這樣千奇百怪地死去

    多種多樣的死亡方法證明了那個時期的千嬌百媚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

    先生們的死，被稱之為「自絕於人民」

    ·

    3

    有一位先生說

    他像狗一樣，叫喚了一百年

    也沒有叫醒昏睡著的人

    ·

    先生比其他人醒得早了一點

    天還沒有亮就醒過來的人

    自然是不合時宜的人

    ·

    所有人都在做夢

    拒絕做夢的先生，只能被塞進夢中

    成為一個沉悶的泡影

    ·

    4

    先生們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坐在一張凳子上

    翻幾頁書，寫幾行字

    可許多人都稱他們為站著的先生

    因為先生說話的時候

    大多喜歡挺直了腰杆

    ·

    站著的先生和坐著的先生都不招人待見

    從沒有挺直過腰杆的人

    希望先生們都跪著

    跪在他們自己寫下的文字上面

    我看見好幾位先生的膝蓋都磨破了

    原本純淨的文字，浸泡了先生自己流出的血

    變得面目猙獰

    ·

    5

    活著的先生說話本就沒人聽

    死去的先生就更加不願再說一句話

    沉默不語的先生就坐在那裡任人端詳

    ·

    我知道，去看望先生的時候不能哭

    哭是很沒意思的一件事

    眼淚會讓活著的先生與死去的先生都變得軟弱

    我知道，去看望先生的時候不能笑

    笑是更沒意思的一件事

    笑容會讓活著的先生與死去的先生都變得淺薄

    ·

    去看望先生，最恰當的方式

    就是像活著的先生一樣孤獨

    就是像死去的先生一樣沉默

    ·

    6

    先生們都去哪裡了

    我曾經問過一把沒有顏色的泥土

    我曾經問過一張沒有名字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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