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何子虛說的話,風沙好像沒聽見似的,連人都不看。
非常投入地勾挑著蘇冷的下巴,把玩那好似桃瓣的紅唇。
蘇冷星眸半閉,鼻息微促,往後仰臉,輕輕蹭著風沙的下頜。
無論神情姿態,展現萬種風情,十分誘人。
風沙深深看了進去,那叫一個專心致志,目不轉睛。
何子虛終於忍不住了,嘆氣道:「我本來不想說這話的,現在不得不說了。」
見風沙依舊置若罔聞,又嘆了口氣道:「你要是始終不給我一個態度,我恐怕,恐怕蕭思速完一行人很難抵達岳州見到你。」
風沙指尖顫動一下,蘇冷跟著發出一聲誘人的輕哼。
何子虛立時垂目。
風沙轉視且凝視何子虛,也哼了一聲,「這是威脅,還是警告?」
他了解何子虛,若非實在沒辦法了,何子虛不會說這種狠話的。
「你應該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說了就算的。」
何子虛輕聲道:「我們所能做的,只是盡力約束。」
風沙沉默不語。
他知道「我們」是只指隱谷之中王塵子一系的人。
風沙思索的時候,通常很喜歡抓住點什麼使勁捏。
手邊有什麼就抓什麼。
現在手邊正好有蘇冷。
蘇冷俏臉色變,眼淚差點冒出突然泛紅的眼眶,又死死咬住下唇,強行忍住。
她是個很懂事的女人。
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放聲大叫,越大聲越好,什麼時候連一點聲音都不能發出。
何子虛盯住風沙,緩緩道:「我們需要你表態,一個可以說服某些人的態度。」
隱谷只是一個較為鬆散的聯盟,何況王塵子的地位並不穩固。
一旦眾執事爭執不下,沒有統一態度,接下來就會自行其是。
就像道門一力支持郭青娥和風沙聯姻,儒門一點辦法都沒有。
頂多射冷箭嚇唬一下,還只能嚇唬風沙。
風沙思索少許,字斟句酌道:「你要這麼說,我還真就不想表這個態了。」
沖何子虛冷冷一笑,「他們殺他們的,我殺我的,倒要看看誰殺得更快。」
何子虛幽幽道:「我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所以我一定要先來找你談談。」
風沙這個表態其實是四靈的一貫態度。
那就是不受威脅。
你敢殺我的人,我就要比你殺得更快更多更狠。
一直殺到血流成河,殺到你不敢跟我對殺為止。
不得不得說,何子虛太了解風沙。
風沙在他面前,裝狠都裝不起來,只能苦笑道:「你希望我有什麼態度?」
何子虛精神一振,風沙終於願意談正經事了。
強抑著興奮,並未說話,只是看了蘇冷一眼。
後面要談的事關乎隱谷重大利益,甚至事關天下大勢,不足為外人道了。
風沙這才發現自己不僅正捏著蘇冷,好像還挺用勁的樣子。
看蘇冷花容慘澹的樣子,都快哭了。
趕緊把她推開些,更甩掌往她身後啪地一下,笑道:「收拾一下,乖乖等我。」
還是故意做給何子虛看的。
何子虛果然看得直挑眉,忍不住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天雪知道嗎?」
風沙皺眉道:「這才幾天不見,跟她叫得這麼親熱了?」
身為升天閣的琴師,何子虛一直稱呼宮天雪為大小姐。
以何子虛的性格,宮天雪不同意,肯定不會直呼芳名。
既然改口,說明兩人的關係親近了許多。
何子虛頓時不吭聲了,連腦袋都轉開了。
關乎宮天雪的事情上,他等於自己主動矮了風沙一輩。
如果在這方面糾纏,肯定吃悶虧吃到死。
風沙當然不想放過這個東扯西拉的機會,又逗了何子虛幾句。
可惜直到蘇冷離開,何子虛都在裝聾作啞,反正打死不接話。
見風沙還想扯,正容道:「邊高奇襲東鳥,攻入潭州,青娥仙子飛傳辟邪神符,果然百邪辟易,凡持符者,不沾金戈之危,不虞戰火之患。」
風沙越聽眉頭越緊,「又讓我出力,又不想讓我知道你們要保哪些人是吧?」
何子虛擺明想效彷潭州舊故,讓他傳一道符印給蕭燕。
這符印可以是鬼畫符,也可以是一個徽記。
反正是個標識,雙方都認就行。
一旦某人祭出,蕭燕就不能動。
隱谷肯定會使其大範圍流傳,讓人查不到隱谷到底想保哪些人。
「我說了,條件你儘管開,我都記下,五日之內,定會有答覆。」
何子虛正色道:「你大可以漫天要價,契丹局勢絕不能再生亂。」
「也就是不准我拆開了一件一件地賣。」
風沙冷笑連連道:「必須要打包一口價,讓你隱谷買斷,是吧?」
先不提打包賣會少賺多少,這等於把契丹局勢的主導權徹底賣給了隱谷。
隱谷顯然想要在契丹一家獨大,稍微動些手腳,其他勢力一定損失慘重。
換句話說,他把隱谷之外,所有的勢力都給得罪了。
何子虛坦誠道:「你可以這麼理解。」
平常想要顛覆契丹局勢,一定遭至反抗,甚至引起眾怒。
火神淀之變恰逢其時。
正可借蕭燕之手,清洗朝堂,扶持自己人上位。
最關鍵,蕭燕所為就是風沙授意,恨不著隱谷。
危機危機,危中亦有機。
這就是深耕契丹的良機。
風沙回手指著自己的鼻尖,「你看我像個傻子嗎?」
何子虛只能搖頭,繼續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對外,隱谷不會承認;私下,隱谷不會反駁。」
想也知道,風沙肯定不想惹眾怒。
所以,隱谷私下可以不置可否,任憑風沙隨意解釋。
哪怕把責任全部推到隱谷頭上也不打緊。
衝著一家的眾怒,分成兩家承擔,那就小多了。
尤其隱谷和四靈一旦聯名表態,根本沒人敢惹。
風沙一腦門子黑線,睜大眼睛道:「你是說我通過蕭燕跟你們平分契丹之餅?」
何子虛以為他動心了,含笑點頭道:「然也。」
「我為什麼不跟其他幾家平分?非要跟你們隱谷平分?」
風沙跳了起來,怒沖沖道:「跟幾家平分,我不僅占大頭,他們還感激涕零呢!跟你們平分,惹眾怒不說,你們轉回頭再聯合各家給我一刀,我特麼都還不了手。」
四靈在契丹毫無根基,就只有一個蕭燕。
只要搞定蕭燕,四靈就對契丹毫無影響。
搞定一個人簡直不要太容易。
尤其蕭燕蠢得一比。
雖然他不明白蕭燕如何主導火神淀之變。
他寧可相信老天開眼,也不信這是蕭燕自己謀劃的。
何子虛鄭重道:「首先,隱谷怎會過河拆橋?其次,我說了,條件你儘管開。」
風沙冷靜下來,笑道:「首先,是否過河拆橋,在你不在我。其次,貨比三家,我總要聽聽其他幾家報價,再來考慮對你們下多少刀、割多少肉。」
貨比三家是個拖延時間的辦法,可並不是個好辦法。
現在大張旗鼓,往後做不到,對墨修的聲望是個巨大的打擊。
奈何人家已經成群結隊堵到門口。
看何子虛的態度就知道,誰都不可能善罷甘休。
實在沒法了,只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