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袁賊居然如此托大,看到我打著劉勛的旗號接近,不但不警戒,居然還敢主動打開寨門?!」
遠處的甘寧,雖然知道自己此行得手的概率很大。
因為他這半年來,已經習慣了諸葛府君的算無遺策,只要是諸葛家人讓他做的事情,那他就無腦做好了。哪怕乍一聽很離奇,最後肯定是贏的。
但饒是他有如此心理優勢,在看到前方濡須口水寨的寨門主動打開時,他還是幾乎目瞪狗呆,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在他的預期里,自己的船隊能夠迫近到敵寨數百步之內、水寨都毫無防備、不嘗試把船開出來攔截、不讓弓弩手放箭,這已經是他想像力的極限了。
橋蕤軍這絕對是把廬江郡當成了「周遭都是自己人的安全大後方」,不然沒有十年腦血栓干不出這種操作。
而這一變故,也讓甘寧內心愈發熱切,大腦開始飛速評估眼前的局勢,想著如何把奇襲的突然性發揮到最大化。
他雖然智謀方面不是很擅長,但臨陣指揮的嗅覺還是很靈敏的,每個人的腦子都各有所長,這恰恰是他的強項。
甘寧來之前,也做過充分的情報工作,大致哨探過濡須口周遭的地形、布局。
他知道,濡須口這座港口小鎮,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瀕臨長江的民用碼頭,大量的往來商船都在這裡泊靠,戰時則有可能用來停泊運糧船隊。
因為濡須水比長江狹窄得多,歷來水軍將領也有嘗試過平時籌集幾艘大型樓船備著,以便遇到戰鬥不利時,隨時把濡須水河面徹底堵死——
「敵襲!敵襲!快放箭!」
「把樓船栓碇石的纜繩全部砍斷!帆篷能升起多少升多少!然後跳水撤退!」
「這繳獲了多少糧船?又燒了多少戰船?」諸葛瑾都忍不住有些心虛地問,唯恐自己不好給甘寧開賞格了。
樓船上的值守水兵,甚至是發現自己的船燒起來了,才著急忙慌過來查看,還以為是意外火災。
那個別跳上糧船想奪回來的袁兵,也就雙拳難敵四手,被錦帆營的水兵亂刀砍死,拋到江里。
天亮之後,甘寧那邊順利回到下游的春谷縣。
而甘寧留在後面負責接應的後軍,在這短短半刻鐘的時間裡也沒閒著。他們在甘寧的提前部署下,分出數百名水手,跳幫到外側長江邊碼頭上那些運糧船,也紛紛砍斷纜繩、碇石,然後升帆直接把糧船開走了。
「快,讓水寨的戰船出來追!別亂跳!跳上去也是送死!」碼頭上的袁軍軍官終於認清了形勢,紛紛制止手下勇士的魯莽。
漢軍走舸上的錦帆營精兵用飛爪、撓鉤往樓船往上攀援時,樓船守兵都還不辨敵我,還有以為是來救火的、或者是想把船開走躲避,就這麼任由錦帆兵爬上甲板、抽出刀來,雙方這才混戰做一團。
這果然是錦帆賊本職業務很熟練啊,虎口拔牙不過如此,燒完了還帶拿的。
橋蕤本人原先在濡須鎮上睡覺,都不在碼頭上,也是剛剛看到火光沖天才披掛上馬衝過來的。
但他又擔心問罪,情急之下,眼看自己的船也即將進入箭雨範圍,甘寧軍的箭矢已經稀稀拉拉開始落在船頭船側的江水中。
甘寧原本沒敢想打樓船的主意,現在橋蕤軍主動給他開門了,讓他願意賭一把。
甘寧做完這一切,還能好整以暇地瞅准旁邊一條還沒著火的小船,然後跳水登船劃回去。
這些火船的傷害倒也談不上巨大,因為橋蕤軍畢竟不是曹軍,沒有把戰船連環鎖定。
隨著甘寧一聲令下,十幾條修長的艨艟各自砍斷了船尾拖曳的破爛小船的纜繩,那些小船靠著慣性和划槳衝刺繼續向前衝去,隨後船上便燃起了大火,朝著各自目標胡亂撞去,引燃了水寨內的大型戰船。
但是,看到甘寧的戰果時,諸葛瑾還是震驚了一把。
所以一艘小船一般也就是一換一。極限情況下、敵船停泊挨得比較近,有可能一換二三。
敵人都把糧船開離泊位了,當然要用戰船追,哪能用陸軍追?
「大船都開不出去了!賊將一上來就把我們的樓船燒了,還砍斷了一切固定船體的纜索,那些樓船被水流衝動,互相撞船,航道徹底堵死了!後軍追不了啊!要不就用走舸小船追!」
對面的甘寧已經全軍得手,開始有序撤退。
橋蕤忽然心生一計,趁著同船士卒不注意,撈起一根漂到近處的敵軍箭矢,仔細清洗擦拭乾淨箭頭,然後一咬牙朝著自己的左臂側面扎了一下,劃出一道淋漓的血口。
他知道,這時候追不上是能力問題,但不追就是態度問題了,被陛下知道,怕是不知要遭多重的刑。
眼看一番堂堂正正的惡戰,橋蕤赫然發現靠手頭這點追擊兵力、自己是真的完全打不過,不僅僅是被偷襲的問題。
甘寧意氣風發得意道:「我當時在江面上隨便瞅了一眼,應該有七八十條糧船吧,燒了十幾條,拖回來六十條——橋蕤還怪好的,提前把糧食都裝船了。
甘寧親自身先士卒,爬上了一條著火的樓船,殺散了三五個懵逼的袁軍水兵,還一邊把死者的火把往船艙內部丟,然後又親自奪過一把大斧,把栓碇石的碗口粗麻繩斬斷,再帶領士卒把那些將船拴在泊位上的麻繩也斬斷。
諸葛瑾這幾日一直在春谷縣待命,因為下游的蕪湖還未攻破,太史慈倒是已經派出去了。諸葛瑾是準備一旦太史慈回報、說拿下蕪湖,他就立刻移師蕪湖。
直到外側長江邊上,最初幾條運糧船直接被開走了,才有哨兵注意到這邊的異常,連忙想追過來阻攔,但錦帆營的水兵已紛紛砍斷纜繩,把船稍稍撐離了泊位。
這些細緻活兒本來需要耗費不少時間,但袁軍一開始注意力沒關注到這兒,剛起床的士兵都直撲戰船水寨想要增援、扭轉敗局。
而且因為是凌晨時分,敵人也沒有戒備,很多大船上值守的士兵很少,艨艟基本上是空的,鬥艦上的值守士卒也就相當於走舸的兩三倍而已,停著任由甘寧軍白撞,戰果瞬間就擴大了。
甘寧在短短數百步的時間裡,終於想清楚了變招,並且飛速通過跳幫、游水的傳令兵,把命令儘量傳到。因為他遲遲沒下令點火,錦帆營的其他各船船長也不敢貿然動手,就這麼直挺挺開進了水寨。
「啊!我中箭了!」
諸葛瑾也早就料到甘寧能打勝仗,畢竟這次是徹底、純粹的偷襲,袁術軍都不知道諸葛軍是敵人,簡直就跟偷珍珠港差不多了。
水兵不如敵人精銳,追出來的兵力也不夠多,船還比別人差只能用走舸,再追簡直是白給。
橋蕤的三條樓船全被我燒了,七條鬥艦燒了五條,艨艟燒了一小半。走舸我就沒看得上,還不如我的火船值錢呢,所以就隨便路過丟了些火把,沒特地去燒。」
但甘寧不是貪麼,臨時把停在外面民船碼頭上的糧食都搶了,這些糧船航行得就比戰船慢,橋蕤籌了百十艘小走舸殺出水寨時,勉強還能跟甘寧慢慢拉近距離。
「誰敵襲?劉備的兵嗎?」
一番追擊鬧劇,終於如此收場。
應該是等劉勛到了之後,就要帶上這些糧船一起出征,都是給劉勛大軍打廣陵吃的。我看全燒了也可惜,加上水手有富餘,就隨手順回來了。
旁邊的士卒這才把注意力轉移了過來,看到將軍捂著流血的傷臂面露痛苦,頓時大驚。船上還有一名曲軍侯,是橋蕤的心腹,連忙高聲吶喊、打火號,讓其他追兵全部撤退。
龐大的樓船因為火勢和升帆,就這麼隨波逐流亂撞讓火勢蔓延開來,還把狹窄的濡須水水道堵住了一小部分。
然而,甘寧非常托大地讓戰船殿後,保護糧船先走。看到有追兵,他立刻吩咐手下先示弱、放近了再打。
「點火,砍纜繩!」
橋蕤的三條大樓船,原本是縱列沿著濡須水西岸泊位停靠的,短短兩盞茶的工夫,就變成了前後交錯、把濡須水航道攔腰橫截。後面的水軍雖然已經反應過來,開始反撲,卻堵在小河裡出不來。
而從長江拐進濡須水後,才是嚴密設防的水軍營寨,戰船主要是停在濡須水沿岸的泊位上,而不是長江邊。
但甘寧用來放火的都是走舸,換掉的至少是艨艟鬥艦,那還是非常賺了。
一邊下完令,那心腹曲軍侯還過來安慰橋蕤:「將軍放心,我軍雖有損傷,但你力戰退敵負傷,追殲來犯之敵數千,劉將軍肯定不會問罪我們的,哪怕鬧大了也有得解釋。」
原本起到防禦敵襲作用的水寨布局,現在卻成了堵自己人的累贅。
一些膽子大的袁兵還猛然一躍,跳到已經離岸的糧船上,但這種行為顯然是不可複製的。
看到這一幕慘狀,他也是臉色鐵青,表情如喪考妣,陣陣血沖腦殼。
「將軍受傷了!且饒過那些狗急跳牆之賊!窮寇勿追!」
澆了桐油的火船,給我盯住橋蕤的樓船圍住放火,再跳幫砍斷碇石纜繩,一旦樓船燒起來,隨波逐流,其他船就被堵在濡須水裡出不來、沒法反擊了!」
「沉住氣,且慢點火,各船聽我號令!各火船一會兒直接衝進水寨,不要管長江邊上那些民船了!那些民船半夜還吃水深重,必然是已經滿載了軍糧,一會兒放完火試著趁亂奪船不比燒了划算!
橋蕤部眼看逼近到距離甘寧殿後船數十步距離了,甚至橋蕤軍都先稀稀拉拉亂放了兩陣箭雨,甘寧這才下令回射,並且親自張弓搭箭,連連射殺好幾個追兵。
他只好一咬牙,強行下令:「只靠走舸也得追!不可放跑了賊將!我親自追!」
然而,長江碼頭那邊的需求好不容易通傳回水寨,剛剛趕到水寨的橋蕤卻無可奈何。
要是這都不能贏,就太逆天了。
因為負責戰船隊的部曲也來向他匯報,剛剛訴說了一條噩耗:
雙方在水上顛簸環境下的箭術水平根本不是一個等級,好幾條追得太快的橋蕤方走舸被箭雨射得傷亡慘重後,甘寧軍甚至還調轉船頭跳幫將船上的人全部殺散,然後丟下火把把走舸燒了。
可能一條糧船上也就跳上一兩個袁兵,後面的根本就不敢,或者跳了也跳不了那麼遠,直接墜落進了長江。
讓你去放把火,把橋蕤的船隊燒掉些,你居然還帶拖回來那麼多俘虜的糧船?
原本以甘寧的錦帆營航速,橋蕤是斷然追不上的。
水寨內一片混亂,任由甘寧軍亂殺。
「不知道誰敵襲!反正是敵襲!啊,樓船著火了!」
一筆閣 www.pinbige.com
第 104 章 火攻濡須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