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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笑著看向下首道:「康弟,飛燕這一舞,可是從口傳浮現眼前了。」聽到「康弟」這二字,我方好奇的抬首隨著皇上的眼光望去,而這一望,我探尋的目光正好與一雙溫華的眼眸相對,只見這雙眸子不若陛下那般是一汪望不見底的深潭,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而是若三月的春風拂面,縈繞著絲縷的花香,映著暖陽,叫人沐於其中,不能自已。待我正失神時,只見那雙眸子的主人乾著一絲溫潤的笑,然後轉而望向陛下道:「今日觀了趙美人的佳音秒舞,臣弟確實不得不拜服,可見傳說並不假,只果真顯得臣弟孤陋了,如皇兄所說,這眼前舞確實勝與口中傳,前有戚夫人善折腰翹袖舞,而今卻有趙美人盤中舞,掌中輕,更有悠揚清音,卻是少有,如今看來,臣弟觀過此妙音歌舞,得數月不知肉味了。」陛下朗聲大笑,然後回看我道:「飛燕確實當屬我大漢舞藝第一人,康弟說的極是,今日這麼多壽禮,當是飛燕此禮最合朕意,秦道,將南方剛上貢的那條雲英紫裙賞與趙美人,另賞珠釵寶飾一匣,錦緞兩匹。」秦道連忙躬身道:「是,奴才這就去。」說完還微微抬眼瞄向我,眼角滿是笑意。我連忙起身拂禮道:「臣妾謝陛下賞。」陛下連忙扶我起身落座,笑道:「這是你應得的罷了。」如此,四座皆震驚,鄭昭儀和馬氏姐妹皆是咬牙切齒,滿眼不甘的望著我,班姐姐則淺淺一笑,而其他嬪妃則滿眼的艷羨之意。
而陛下則笑著對我指著座下那氣質如玉的男子道:「飛燕,這是朕的皇弟共王劉康,也是極愛音律的人。」我起身微微躬身行禮,嫣然道:「臣妾見過共王。」共王劉康連忙起身離座躬身行禮道:「美人有禮了。」陛下朗聲笑道:「罷了,且都入座吧,今日乃是家宴一般,無需多禮。」我們都依言落座,我看向共王笑道:「臣妾早就聽聞共王隨性,在音律上極有造詣,還吹得一手好蕭,臣妾也很是拜服。」共王一聽,連連垂首笑道:「美人言重了,小王只是隨性而作,承蒙外人不嫌棄,多誇讚兩句罷了。」陛下一聽笑道:「得了,朕還能不知你麼,何須如此謙虛。」共王一聽,只抿嘴一笑,也不再說什麼。就這樣,席間陛下常常與共王一起笑談奇人異事,而孝王劉興也時不時地在其中插上兩句,帶上符合其年齡的稚嫩,又帶著少年的陽光熱情,看著極為可愛,而他看著我也常常燦爛一笑,更叫我喜歡。而陛下也常常轉頭與我低聲笑語相逗,還不停地命人替我布菜,唯恐冷落了我一般。
待壽宴結束,陛下只笑著扶著太后走向殿外道:「不若兒臣扶母后回長樂宮安寢吧。」太后慈愛地笑著拍拍陛下扶著她的手道:「罷了罷了,今兒是你壽宴,你也了累了一天,且去休息吧,哀家有皇后伺候著便好。」說完太后抬眼看向皇后道:「皇后,你且陪陪哀家這個老太婆可好?」皇后一聽連忙上前扶住太后一臉恭順的笑道:「兒臣求之不得。」太后笑意盈盈,眾人看到的皆是婆慈媳孝的祥和局面,卻不知這祥和的下面波盪著如何的暗流。皇后隨著太后一離去,鄭昭儀連忙上前來挽住陛下,嬌媚道:「陛下可是有好久未去臣妾的漪瀾殿了。」我的心一沉,冷冷地看著鄭昭儀在那裡撒嬌嗔痴,不動聲色,想來今日陛下是要駕臨漪瀾殿了,她倒是時時要爭個先後來,想來不禁冷笑。只聽陛下爽朗一笑,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尖**溺地笑道:「就你愛撒嬌,朕前日裡還去過,哪裡就有多久了。」鄭昭儀笑著正欲再說,陛下卻笑著道:「朕今日且去遠條館,明兒個便去你那可好?」我一聽,心中一動,抬首驚詫地望著陛下,只見鄭昭儀不可思議道:「陛下。」陛下輕輕拍拍她手關心道:「夜深了,更深露重的,你且快回宮休息,莫要涼了身子,朕明日就去看你。」看鄭昭儀還正欲說什麼,陛下卻已轉身走來看向我,然後溫然一笑牽著我在我耳邊輕聲道:「走吧,回家。」我身上為之一震,心中一股源源不斷的暖流,只叫人覺得天也沒那麼冷了,我宛然一笑,任他拉著我走了出去,就如一對平凡若世間的夫妻一般,只遺滿眼怨恨惡毒眼神的鄭昭儀和一眾艷羨不已的嬪妃在那裡。
待走到鑾駕前,我正欲等陛下上去了再上。卻未想到陛下轉頭調笑的看向我,我不解的問道:「陛下這般看著我做什麼,莫不是臣妾臉上刻著花?」他拖著聲音笑道:「因為……」我還未聽出什麼,竟感覺身子一輕,竟被他橫抱起來,我禁不住驚叫了一聲,然後連忙止住,然後焦急的說道:「陛下快放臣妾下來吧,教人看了去還不知怎麼是好。」他笑著道:「朕要抱你,看誰敢在背後嚼舌根。」我又焦灼道:「可這不卻符宮中規矩。」他又在我耳邊深情說道:「朕喜歡,規矩又能如何。」「可……」我還正欲說服,他卻突然正經的看著我,然後說道:「平日裡規矩束縛的太多,教人累心,今日是朕的生辰,你且聽朕的可好?」看著他認真的眸子,我心下一軟,便輕輕點了點頭,他欣喜一笑,便抱起我上了鑾駕,他高高的坐在鑾駕中,而我卻穩穩地窩在他的懷中。剛一落座,秦道便高聲宣到:「陛下起駕。」鑾駕緩緩前行,就這樣,他抱著我一路,他的手穩穩地環住我的腰際,左手輕輕撫弄著我柔軟的髮絲。路過之處,宮人們皆限時驚異於眼前所見,然後立刻反應到什麼似地,連忙伏地行禮,絲毫不敢抬頭,直至鑾駕走過,方諾諾起身,躬著身,垂首離開。
待回到了昭陽宮,陛下仍不放下我,直抱著我穿過大殿,從驚異的宮人面前走過,進到寢殿,把我放在紫紗紛然的**榻上,然後緊緊地環住我,下顎靠在我的頭頂安靜不語,秦道連忙示意眾人退下,自己也退出去合上了殿門。我也雙手迴環住他的腰際,然後偏頭埋在他的胸前低聲調笑道:「今兒這一做,飛燕妖媚惑主的名號可是要坐實了,臣妾可得要賠償飛燕。」陛下一聽並未笑,只是少有的靜默。我似是發現不對,正欲起身問道:「陛下怎麼呢?」陛下只輕聲道:「世人皆以為做皇帝便是手執乾坤,胸懷天下,無所不有,無所不能,卻不知,做皇帝也有做皇帝的苦衷。從小便聽老師講述從前高祖皇帝如何馬上拼搏,與楚霸王兩爭天下,最終英威奪勝,打下了我大漢江山,成為開國雄主;又有孝武皇帝,雄才大略,重用衛青,霍去病,屢敗匈奴,盛極一時。朕那時起便也立志想要如先祖一般,能治國平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使得國富民強,成為一個有作為的皇帝。」我看著陛下並不說話,只靜靜地繼續聽下去,陛下又苦笑道:「只是從朕開始懂事那天起便知是朕想的太過天真,這些決定權從不在朕的手中。」我心下一動,眼中閃著驚詫。他眼中閃著憤恨道:「整個大漢江山何嘗不是掌握在他王家的手中,母后一味庇護外戚,礙於孝心,朕連升皇后父親許嘉為平恩侯,做大司馬、車騎大將軍時,也不得不封賞母后外戚一族,更是將舅舅提升到無法再提升的境界,而在這**又何嘗不是如此?朕刻意強調皇后母儀天下的地位,可皇后卻終究被母后壓制多年,受制已久而不得為,現在朝堂上又有多少不是舅舅家一黨,唯其馬首是瞻。如今在內有母后執掌**之事,在外還有舅舅管理國事,國家大事事事都是要經了大司馬和母后的意見才決定了去,朕的意見看法何時起了作用?分工如此好,還要朕這個皇帝做什麼?呵,只怕再這樣下去,世人皆知有大司馬王鳳,有國戚王氏,而不知有朕,有天姓劉家了吧。」我聽到陛下言辭愈加激烈,只叫國舅為大司馬而不稱舅舅,便連忙輕輕捂住他的嘴焦灼道:「陛下。」他看著我苦笑了一番,然後緊緊抱住我自嘲道:「飛燕,你知道當一個人想一展才華卻不得的感受嗎,更何況朕還是一個帝王,是一個留著高祖武帝雄偉血液的帝王,朕被這宮中的規矩拘了二十多年,朕累了,不想再這般下去,朕今日只想擺脫那些惱人的束縛,好好的做自己可好。」我心疼的抱住他輕語安慰道:「無論陛下如何,臣妾都願陪著陛下,在臣妾眼中,陛下永遠都是那個英偉睿智的男子,從未變過。」他一聽,身子微微一顫,深深地看向我,然後輕輕地吻住我的唇,而在剛剛那一刻,我似是看到了陛下眼角的一點晶瑩,訝異的同時也叫人心疼。這**,滿室旖旎,而只有我知道,陛下心中那抹不為人知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