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之王 067 靈魂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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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亮的嗓音輕盈地觸碰到了兩個八度的高音，瞬間穿透層層束縛，打開整個世界。

    然後……

    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似乎能夠感受到狂風從手臂和指間肆虐而過，狹窄的空間就這樣無止境地蔓延擴散出去，遼遠空曠的星辰大海就在眼前肆意鋪陳開來，那種感覺就好像……站在陡峭的懸崖峭壁邊上，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墜落而粉身碎骨。

    用身體去感受四面八方狂湧進來的狂風和巨浪，耳朵之上的轟鳴激盪出驚濤駭浪，敞開胸膛擁抱著汪洋大海，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深藍色之中，漸漸消融其中，然後就這樣逐漸變得渺小，最後化作深藍色之中的一粒塵埃，在恢弘宇宙之中遁入虛無。

    「這不是我與生俱來的！」

    再一次地！

    羅南的歌聲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凌駕在全場轟鳴的旋律之上，真正地將壓抑了又壓抑的情緒全部釋放出來，撕裂的高音讓整個舞台都明亮起來，恢弘磅礴的力量如同流星雨般狂暴而肆意地朝著大地俯衝——

    他，不能放棄。

    他知道他明白他理解他清楚他了解，全部的全部都一清二楚。但是……他拒絕放棄，他不想放棄，他無法放棄，他抗拒放棄，因為這不是他與生俱來的，在他的血液之中沒有放棄的基因，即使明知道放棄才是正確的選擇，但他還是想要再堅持一下，就再一下下。

    愚蠢地，再堅持一會。

    傻傻地，再奔跑一會。

    他，真的……不會也不能放棄。

    是否有人能夠聽見他的求救？

    「頻頻翻閱手機里的消息，無盡焦慮來襲，恐懼再次被孤獨淹沒，我痛恨如此。我嘗試尋找到放鬆的辦法，但還是無法呼吸。」

    「有人能夠聽到我嗎？」

    鼓點，越來越快；血液，越來越快，心跳，也越來越快，狂熱的撞擊讓整個胸膛都忍不住隱隱作痛起來，似乎心臟就要炸裂開來，耳膜之上傳來一陣噗通噗通的跳動，拉扯著太陽穴的血管不斷抽動。

    明明置身於洶湧人群之中，但孤獨與寂寞包圍而來的恐懼卻從腳底竄到頭頂，寒顫一個接著一個，停不下來，翻來覆去的焦慮正在撕扯著靈魂，惶恐不安的情緒卻找不到一個落腳點也找不到一個宣洩口。

    如此熟悉。

    在場的每一位觀眾都是如此熟悉，焦慮似乎已經成為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個人都能夠在旋律之中尋找到每天都要經歷無數次的情緒，然後就在血脈噴張的旋律節奏之中緩緩攀升，如同腎上腺素一般。

    「仿佛四周牆面轟然坍塌將我圍困，多少次我想要放棄，沒有藥物能夠治癒。」

    「誰來幫幫我，焦慮正在翻江倒海，多少次我想要放棄，但是我不能。」

    字字句句都是如此真實，「焦慮正在翻江倒海（i-am-crawling-in-my-skin，字面意義，我在皮膚底下匍匐爬行）」的歌詞是如此貼切，真正地勾勒出情緒在皮膚底下翻滾掙扎的刺痛，微微發燙的疼痛就好像赤腳站在盛夏的沙漠裡一般。

    字字句句都正在泣血傾訴，隱藏在鋼琴鍵音之中的痛苦纏繞在鼓點之中宣洩而下，宛如藤蔓利用尖刺纏繞著小腿一般，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的疼痛已經撕破了皮膚的保護，卻依舊在一點點地收緊起來。

    但是，依舊不能放棄。

    「我的血液里沒有放棄；生來如此，拒絕放棄。」

    鄧肯的眼眶微微發熱起來，甚至就連身體也跟著微微發熱起來，滾燙滾燙的淚水就這樣模糊了視線，但是他卻無法動彈，就這樣肌肉僵硬地愣在原地——也許是因為凌晨五點的疲倦讓他失去了身體的控制，也許是因為鬆懈的精神徹底土崩瓦解潰不成軍，也許是二者都有之，他此時已經無法做出判斷。

    無法放棄。

    拒絕放棄！

    鄧肯也是如此。他想要放棄夢想，他想要放棄堅持，就這樣低頭妥協，認同命運的指引，規規矩矩地回歸平凡的日常生活，腳踏實地地承認自己的一事無成，就這樣成為千千萬萬普通人中的一員。

    但是……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在內心深處，他依舊渴望著能夠追逐夢想，他依舊渴望著能夠擁有心靈角落，他依舊渴望著靈魂的洗禮和精神的覺醒，他依舊渴望著能夠真正地活著，燃燒生命、釋放能量，因為熱愛因為激/情也因為快樂而活著。

    他的血液里就沒有放棄。

    滾燙滾燙的淚水就這樣掙脫眼眶的束縛，徹底模糊了視線，注視著舞台中央斑斕燈光之中的那個身影，心臟也跟著滾燙起來。

    羅南，雙手抓住話筒，微微沙啞的嗓音泄漏出了一絲脆弱，手臂之上浮現出來的青筋暴露出全身肌肉都正在發力的事實，情緒就這樣跟隨著旋律全面釋放，沒有掩飾也沒有隱藏，真實地展示自己。

    「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有人來拯救我嗎？誰來救救我。」

    微微顫抖的嗓音在高音之中宣洩著，如同站在懸崖邊上對著汪洋大海呼喊，陣陣回音卻始終沒有能夠得到任何回應，孤獨和落寞的絕望又重新反彈回來，再次將自己包圍，收尾的聲音稍稍失去控制，情緒的涌動讓歌聲不再完美，但恰恰是這一絲不完美，卻能夠真正觸碰到觀眾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絢爛的聚光燈之中，隱隱約約地能夠看到羅南閉起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著，一抹濕潤在光線之中迸發出斑斕的光暈，輕輕地落在臉頰之上，發自內心的那些脆弱那些痛苦那些掙扎毫無保留。

    破曉時分的至暗時刻，就在這一刻真正觸碰到了靈魂的最深處。

    然後，旋律就這樣放緩下來，只有鼓點如同湖面底下潛水的聲音，交纏著羅南的歌聲緩緩往前推動。

    他們，似乎又回到了。

    「救救我，仿佛四周牆面轟然坍塌將我圍困，多少次我想要放棄，但是我不能。」

    貝斯和吉他加入，全場燈光驟然亮起，星光四溢。

    「我的血液里沒有放棄，這不是我與生俱來的。」

    鋼琴再次加入，旋律的厚度與層次再次達到巔峰，短短三句歌詞之中就層層遞進地一路沖向高潮。

    聲音才剛剛達到第一個高音的羅南，毫不費力地進一步將情緒釋放，繼續提升一個八度，對著話筒引吭高歌。

    「我的血液里沒有放棄！」

    「生來如此，拒絕放棄！」

    高音，一個接著一個，靈魂沐浴在震撼的洗禮之中，雞皮疙瘩瞬間全部冒出來，不由自主地開始連連顫抖起來，根本停不下來。

    注1：與生俱來（in-my-blood——shawn-mend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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