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朝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
天已經黑了下來。
雖然沒有下雪,北風卻颳得人臉頰生疼,顧錦朝站得太久了,手腳漸漸沒有知覺了。
她又從杌子上站起來,走動著暖身。
外院的燈火都點起來了,書硯又憂心忡忡地端了燭台出來,被采芙趕進去了。
他究竟什麼時候回來……
顧錦朝不由的想,不是她受不住冷,是怕孩子受不住。要是她覺得有什麼不適,就不能再等下去了,幸好孩子也很乖巧。平時調皮的時候還踢她,今天卻沒有鬧騰。
越等她就覺得越冷,采芙看她臉色都白了,去灌了湯婆子抱來。
顧錦朝搖搖頭拒絕了,這點冷還算不得什麼。原來被關押的時候,冬天連炭火的沒有,整日是冷菜冷茶的,她不也是挺過來了。她縮在一堆枯柴草灰里睡覺,雖然狼狽,卻很保暖……
值守的護衛換了兩次,顧錦朝站久了就坐下來,坐久了又站起來。
她等得有點灰心了。
不過一會兒大風起,四周霎時又冷了許多。采芙有些憂心:「……怕是要下雪了,不然咱們還是去裡面等吧。」
「他要是不想見我,肯定會避開的。」顧錦朝搖頭。「去找把傘出來。」
采芙只能進去找油紙傘了。
顧錦朝這時候才看到遠處有人走過來,她忙站起身,果然看到是陳三爺。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
陳彥允也看到了顧錦朝,皺了皺眉。腳下也加快了。
顧錦朝看見他還穿著昨天穿的直裰,披著大氅,表情有些冷峻,直看著她。
「你來這裡做什麼?簡直是胡鬧!」陳彥允的語氣很平穩,神情卻很嚴厲。
「這外頭有多冷,你連個手爐都沒拿——快回去吧,都要下雪了。」
說完他就往書房裡去,好像不打算理會她了。
顧錦朝拉住他的手:「我有話和您說,不能回去!」
後面跟著陳彥允的江嚴等人很吃驚,面面相覷又不敢說話。
陳彥允如昨晚一樣,扳開她的手指就往裡走,神色冷淡。
顧錦朝又拉住他的衣袖,他也拉開了:「你先回去!不要任性。」
顧錦朝心中的酸楚忍都忍不住,她這確實是任性了,她也不想任性!但是陳彥允不來見她,她有什麼辦法呢?她來攔他跟他說好了,她不知羞恥一些好了!
她不想和他鬧僵了……
顧錦朝死死抓住他的手,剛一開口眼淚就流下來了:「我就是任性!我原來就任性,你要不要聽任性的人說話?要不要聽我說?」
陳三爺一愣,扳她手的動作就頓住了。
眼淚一開頭就忍不住了,顧錦朝繼續說:「你走得好啊!我等了你多久——你晚上沒回來。還不和娘說一聲,娘還要問我你去哪裡了!我怎麼說?不如你告訴我,你昨晚去哪裡了。」
「你要我放開你,那我便不放!我就是要和你說清楚……」顧錦朝不僅拉著他的手,還要揪住他的袖子。像個孩子一樣耍賴了,「你怎麼讓我走?」
淚眼模糊,她仰頭都看不清陳彥允的表情。
他卻突然拉起她,直往書房裡去。顧錦朝跟不上他的腳步,走得跌跌撞撞的。她想讓他慢一點,他卻理都沒有理她,揪著她就進了書房門,碰的一聲門就關上了。
「不走就不走吧!我也不太想讓你走。」他伸手解開大氅,扔到旁邊金絲楠木桌上。
顧錦朝突然覺得有些不好。
「我說過了……你不要惹我,也不要和我說話。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陳彥允緩緩道,「我生氣的時候,不太克製得住自己。你怎麼不聽我的話。」
顧錦朝覺得腿發軟,她覺得陳三爺這樣子確實有些可怕。
陳彥允伸手抓她的時候,顧錦朝下意識就想躲開。
「你這時候躲什麼?」他卻輕鬆鉗住她的腰往床上一帶,顧錦朝跌落在床上,還沒有起來。就被他的腿壓住。他一隻腿半跪著壓住她,她就怎麼都起不來,他的手還騰出來解了衣帶。「今天又讓我生氣……你還懷孕,到這裡來等我幹什麼?手冷成這樣,你等多久了?」
顧錦朝說:「兩個時辰而已……你讓我怎麼辦,你又不肯見我!」
她也氣急了,連您都不稱呼他了。
「我什麼時候說不去見你了!我只是要冷靜一下,你等著就是了。」陳彥允都被她氣笑了,「你行!顧錦朝,我怎麼沒發現你還挺愛想的!」
他身上只剩下中衣,拉過顧錦朝的手:「我給你暖手吧……」
摸到他滾燙的肌膚……他還要強拉著自己往下摸去。
顧錦朝臉都紅起來,簡直想罵他不要臉,哪裡有這種取暖的!她掙扎著想避開,「陳彥允,我來跟你解釋的,你別……」
「喊得不錯。」從她嘴裡說出的陳彥允三個字,簡直格外誘人。
陳彥允俯下身吻她,讓她冷冰冰的臉頰徹底熱起來:「你解釋怎麼行,我來問你,你說就是了。」
刑訊逼供他比較拿手,他自己會找重點。
顧錦朝被他壓住手,又感覺到那灼熱的物件正抵著她的大腿,好像比往常都要……
「他那天和你說了什麼?」他啞聲在她耳邊問。
「是俞晚雪託付我的事,也並不是什麼大事,我就答應下來了。卻沒想到七少爺突然發難……不想讓人看到誤會了去,雨竹才關了房門。繡渠在外面不明白,有驚慌之態是正常的。」顧錦朝回答道。
「避重就輕,你和他說了什麼?」他輕輕說,「你再不好好回答,我就懲罰你了。」
她嘆了口氣:「我沒說什麼,是陳玄青……我也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那些。」
陳彥允又笑了,「我再說一次,不准避重就輕,他說了什麼話。為什麼握了你的手?」
同時,他不輕不重地打了她的屁股一下。
顧錦朝羞得滿臉通紅,沒有辦法,只能把大致的事情重複了一遍。
他的手挑開了她的衣襟,突然握住頂端。
顧錦朝身子一顫,怒道:「我都說清楚了!」
他俯下身親吻她,低聲道:「這又不是懲罰。」
趁著她無力反抗的時候,他拉著她席捲入情慾之中。
顧錦朝才覺得陳彥允平時和她溫存,果然是忍耐多了。他不忍耐的時候,自己實在是承受不住。一次完她就腰膝酸軟,渾身都是汗。她想合攏腿的時候,卻又被他按住,顧錦朝不由地有點怕:「三爺,真的不要了……」他低喘著吻她,聲音還很冷靜:「就這一次了。」
等這一次過去,顧錦朝就癱軟在他懷裡,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陳彥允才摟著她躺下來,要不是看著顧錦朝有身孕,他不會就這麼了事的。他很少有忍不住的時候,一旦有那種時候,就比較失常。
「你來說吧。」陳彥允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我問的問完了,讓你說。」
顧錦朝翻身攔住他的腰,發現他垂下頭看著自己,目光里已經滿是柔和。
剛才兩人也真是過了,她生氣的時候,連陳彥允都喊出來了。他好像也沒有客氣,還嘲諷她。
顧錦朝先笑了笑,也覺得心裡很平和:「尋常百姓家裡,厲害的女人就和男人吵架,連名帶姓地叫。有的男人還因此怕老婆……一點都不相敬如賓。」
陳彥允想起剛才她喊的那聲陳彥允,不由親了親她:「你人後可以這麼叫我。不過我可不會怕你的。妻以夫為綱,你要聽我的。」
顧錦朝別開臉不要他親了,認真地道:「……我來跟您說原來的事吧。」
陳彥允嗯了一聲。
兩人相擁著,肌膚相親。燭火昏黃。
顧錦朝好像也真的回到了那個年少的時候,想起自己荒唐的過去。
「我是在三舅的書房裡看到他的,以為他是登徒子,咬了他一口。陳玄青左手上有道疤,那就是我咬的……我那時候年紀小,只是覺得還有幾分喜歡他。何況他又不喜歡我。」
「您也知道,人總是喜歡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他越對我不理睬,我好像就越喜歡他一樣。他原來還羞辱我,那時候我是真不知羞,膽子也大。」
她把頭靠著他胸膛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以為他靜靜地聽自己說,卻沒有應承。
顧錦朝抬頭想看他,卻被他按住頭:「你說就是,我聽著。」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怕嚇到她。
這些事他聽著不舒服,卻一定要聽她說完。
顧錦朝就繼續說:「後來我母親生病了,那一年我成熟了許多,也懂事了。就不再糾纏於他了。母親死後我傷心欲絕,隨著父親去大興回了祖家。再後來遇到了您……我一直覺得我配不上你。」顧錦朝笑了笑,她是真的這麼想。
「您是東閣大學士,我卻是個小家族的喪母長女。您來提親的時候,我很吃驚。而且那時候還有和陳玄青的事在前,我也十分猶豫。直到我嫁過來……我想和陳玄青劃清的,平時也很少見他。只是沒想到陳玄青會……其實也不全是他的錯,他只是有點固執。」
顧錦朝也想過陳玄青的行為,她覺得陳玄青不過是不甘心而已。本來巴著你的東西突然不要你了,心裡肯定會不舒服。需要有個人來開導他。
久久沒有聽到陳彥允回話,顧錦朝抬起頭:「三爺,您不想聽嗎?」
沉默片刻,陳彥允才把她的頭髮整理到一邊:「我聽著呢。我都知道了,我來處理這事就好,你不用管了。」
說著他就起身穿衣了,顧錦朝忙拉住他:「這麼晚,您要去哪兒?」
他無奈地笑笑,系直裰的系帶。
「你總不會覺得,我帶這麼多人回來是要玩的?這幾天我本來就忙,昨夜沒回來也是在做事。今晚本來是要和幕僚商議事情的,想忙完再和你說……結果你非拉著我不放。」
想到剛才的事,顧錦朝有些羞惱。哦了一聲把手縮回去。剛才纏著他不放,她還真是豁出去了。
……她哪裡知道,陳彥允是有事情要做。還以為他就是不肯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