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女王與白馬
「現在不是跳探戈的時間嗎?」江薇用手輕輕地按著我的腦袋,笑道。
我抬起頭,望著正對我微笑著的江薇,此時的她,就像傳說中那嬌艷而邪惡的埃及豔后一般,我於是情不自禁地帶著些放蕩口氣,說道:「遵命,女王陛下。」
探戈是所有舞蹈當中最為奇特的一支,它的舞姿灑脫而有力,有時候甚至可以撐得上放縱,然而它給人的整體感覺卻是含蓄內斂的,那感覺就好像一位衣著艷麗的女子在街燈下晦澀的誘惑。探戈自誕生起就是雙人舞,在探戈中,女伴始終是充當一種順從的配角,在憂傷,深沉,惆悵的探戈的節奏下,隨著男伴的腳步旋轉。就像上次我跟江薇在同一間房裡,以及上上次一起在拿波里餐廳那樣。
然而,今晚的江薇似乎並不願意充當這樣被動的角色,她伸出雙手捧著我的臉,看了我好一陣之後,突然笑了起來,「世上儘是奇怪的事情,你看起來這麼平凡的男孩子,居然會變成我的夢想。」
「男人的滋味,不像百事可樂,喝一口就能清楚。」我笑了笑,對她說道。
「是啊,你是美酒,只有喝醉了以後才知道你的好處。」
江薇說著,走到唱片機旁邊,按下了播放鍵,然後重新走回我的身邊,一隻手抓著我的手,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笑道:「女王命令你開始跳舞。」
「是,陛下。」我衝著江薇笑了笑,答道。
而這時候,唱片裡的樂曲和唱詞就開始緩緩地充滿整個房間,「……從那充滿挑逗和歡愉的女人身上瞬時爆發的狂野的愛,她的微笑似乎在說她的愛,只是謊言,而我的情已被燃盡 ……只一步之遙,那裡有無窮盡的瘋狂,她的嘴唇,她的吻,可以雪洗所有悲傷,撫平一切傷痛……只一步之遙,如果她忘了我,那我死一千次也沒所謂,如果她忘了我,那我為什麼還活……許多詭計,只是一步之遙,我發過千次誓不再陷進去,但只要她經過我身邊瞄我一眼,我就想吻她如火的嘴唇,如果這是賽馬,那也夠了,我不願再賭……不想再看那張暗示結束的照片,如果有匹小馬能像禮拜日的到來那樣確定,我會賭上我的一切……不然,我還能做什麼呢」
在這有些低沉與輕快夾雜著的樂聲中,我將手緊貼著她溫暖光滑的背。這時候的音樂還是預熱部分,節奏還很慢,但是我卻一開始就將她身子壓彎,形成一個下腰的姿勢。我這麼做,其實本意是想藉機親吻她。但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江薇的表現與從前完全不同,她沒有再刻意躲避我的目光,而是睜大眼睛,用比我更熾烈的目光直視著我,而她那柔軟而富有彈性的大腿,也用力地緊貼著我。她什麼話也沒有說,但是我卻從她的目光和動作中體會到一種力量,以至於我一時間竟然忘了要去親吻她,只是有些訝異地張大眼睛看著她,而她也沒有任何解釋,依舊那樣熱烈而筆直地看著我,隱然間還真有些女王的味道。
我於是淡淡地笑了笑,將她拉起,然後在場中緩緩地跳了起來,而就在音樂開始進入第一段激情片段的時候,我還沒有來得及動作,江薇竟然已經率先鬆開搭在我肩上的手,在空中飛快地轉了幾個圈,仿佛要跑掉一般,我這時候趕緊用力把她拉了回來。而她跑的時候用力很大,回到我懷裡的力氣也很大。當她撞在我懷裡的時候,她的呼吸有些粗壯,而她看我的眼神也充滿了挑釁和不羈的意味。這讓我整個人一下子充滿了征服的欲望,我於是幾乎是本能地低頭吻了下來。而她也不退讓,更加用力地回吻我。我們於是在整個激情片段里都跳得沒有半點形狀,兩個人根本就不像是在跳舞,而是像在彼此搏鬥一般。只不過我們搏鬥的工具不是其他,而是我們的嘴唇和舌頭。
我們緊緊貼在一起,拼命地想要充當那個主動的索吻者,一會之後,我快速地把她的身體往下壓,然後居高臨下的吻著她,而她在身體下彎的同時,也一直用力地仰著頭回吻我,想要爭取主動的位置。當我把她拉回懷裡的時候,她的身子一下子彈了起來,甚至有一下子把我壓下去的感覺。
當我們這樣幾乎野蠻地激吻了好一陣之後,音樂開始疏緩起來,而這時候的江薇又陡然一變,表情猛地婉約哀傷了起來,望著我的眼神也突然一下子變得順從,柔美,仿佛分娩後的母獸一般。
「世上真是再也沒有比探戈最適合謝幕的東西了。」當我們倆從慌亂而野蠻的激情恢復到探戈的正常軌跡之後,江薇突然淡淡地說道。
望著化得很妖艷,但表情卻淒婉的江薇,我的心中不由一陣不輕不重的心疼,我放低聲音,笑著說道:「不要這麼說,我們以後在一起的機會還很多。」
「不要。」江薇微微搖著頭,「我們之間最適合的關係,就是情人。情人是不能常見面的,見多了,就該厭了。」
我剛想說不的時候,江薇就堵住了我的嘴巴,說道:「每次與你跳舞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將要在快樂與孤獨中獨自離去的感覺,這感覺讓我覺得自己優雅。不要破壞這種感覺,好嗎?」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呢?」
「我已經說過了,我會開一間咖啡館,或者花店。在我還能看之前,你每年都要來一次。那時候,我們就在咖啡館的吧檯上,或者花店的花叢里做愛,這是我唯一想要的,你可以答應我嗎?」
「我會的。」我輕輕地點了點頭,「無論你將來變得多老,我都會的,我會每年都和你做愛,一直到我們中有一個死掉為止。」
「我現在已經什麼都看開了,只有這一件事情看不開。現在你答應我了,我這一輩子就不再有任何遺憾了。」江薇說著,仿佛有些疲倦了一般,把整個身體都貼在了我的身上,把腦袋湊到我的肩頭,小聲地說道,「現在,女王命令你充實她。」
「遵命,陛下。」我伸手一把把江薇抱了起來,放在床上。
我的手一隻手依然壓在她的背下,而我的另外一隻手則放在她的膝蓋處緩緩地上滑,而我的上身也俯了下來,伸出舌頭輕輕撩動著她的鼻子和嘴唇,等到她的舌頭伸出來,卻又馬上收回去,只是用嘴唇輕輕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只是江薇畢竟是女人,體力不夠,瘋狂地騎了一陣之後,便有些脫力,整個人開始大口地喘氣,臉上也流著汗,動作也變得慢了起來。這時候,我便笑著高喊一聲,「白馬起義,要反攻女王了。」
然後,我就在我們兩人一陣笑聲當中,翻過身,將江薇壓在了身下,一陣最後的衝刺之後,我這匹白馬就倒在了女王的懷裡之後。
這時候我們都累了,江薇伸手從桌旁倒了杯水,喝了一半之後,遞給我。我喝了一口之後,我們便躺在一起聊起天來。聊了一陣之後,江薇就站起身來,關掉了房間裡曖昧的燈光,在走到窗邊,把窗簾打開,然後脫掉身上的舞裙,重新躺回床上,背對著我,對我說道:「天齊,從背後抱著我。」
我於是伸手抱在她的腰上,她搖了搖頭,「把手抱在我的胸上。」
我把手往上移,放在她飽滿溫暖的乳房上,這時候她又說,「稍微用力一點地抓著它。」
我於是把兩手微微用力一些,這時候,江薇才終於滿意地動了動身子,再把身子完全地縮在我的懷裡,「這是我最喜歡的睡姿。」
「你很喜歡被我抱著胸嗎?」因為從前沒有這種經驗,所以覺得有些奇怪,我於是問道。
「嗯。」江薇點了點頭,「真的很喜歡這種被你掌握的感覺。」
我聽到這個,微微張開嘴,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只是身子更加緊密地跟她貼在一起。
一會之後,江薇又問道:「知道我為什麼不想要你的幫助嗎?」
「為什麼?」
「因為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喜歡我。只要你喜歡,欣賞我,我就覺得是莫大的幸福,即使只是身體也沒有關係。而我也想要你知道,我在跟你做愛的時候,雖然是你在進入我的身體,但是我們之間是平等的。我們這麼做,只是因為我們喜歡對方。但是如果接受了你的援助,我們之間的這種平等就喪失了。當我再與你做愛的時候,我就會有出賣自己的感覺。」
我沉默了一陣,親了親她的耳垂,說道:「傻瓜不要想那麼多,什麼都是自己想的,不要去鑽這種無聊的牛角尖。兩個人親密到我們這種程度,都不必分你我了,談自尊就更是沒有意義了。」
江薇也沉默了一陣,然後她又說道:「也許你是對的,但是不管你這麼說,我的心裡始終有些失落。」
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說了,所以只能搖了搖她,說道:「不想那麼多了,睡覺,好嗎?」
這時候,江薇笑了笑,「好了,不說這些你不愛聽的事情,聊點別的,行嗎?」
「好啊。」我笑著點了點頭,「我其實也不想那麼早睡,你想聊什麼?」
「你跟我的第一次的時候,是你的第幾次?」江薇想了一陣,俏皮地問道。
「第一次。」
江薇聽到我這麼說,顯得很驚訝,「第一次?是不是真的?我看你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理論知識豐富,但是真刀真槍,操刀上陣,還真是第一次,不騙你。」
「是嗎?」江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扭過頭來看我,「那我豈不是奪去了一代情聖的處男身?」
「沒錯,你可以名垂千古了。」
我剛說完,我們兩人便一起笑了起來。
我們聊啊,聊啊,聊得都是些無聊的瑣碎事,也不全是與自己相干的,一些社會上的八卦,還有一些奇怪地新聞都會聊。聊到開心處便會一起開心地大笑起來。也不知道聊了多久之後,我的身體又再次恢復了過來,唉,都是保養得好啊,要不然怎麼可能如此永保銳氣。
這時候,江薇笑著轉過臉,伸手在我的鼻子上颳了一下,問道:「怎麼?又想幹壞事了嗎?」
我捲起嘴角笑了笑,說道:「這是天理人倫,怎麼能算是壞事呢?」
「你這個小色狼。」江薇說著,又在我臉上捏了一下。
我於是嘟著嘴巴,搖晃著她的身子,問道:「那你到底是要還是不要嘛?」
江薇這時候不說什麼,只是轉過身去。而我這時候,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很想聽她說我要,我於是說道:「你要想要,就要說官人我要,不能我就當你不要。」
「你這小色狼出去半年,學會欺負人了?」江薇這下不依了,整個身子轉了過來,在我屁股上用力地扭了一下。
我驕傲地仰起頭,不依不饒地說道:「你不說我就不要了。」
江薇看著我,嘟了嘟嘴,轉過身,不說話。
我也不多說, 熬了約莫五六分鐘之後,江薇有些忍不住。可是我這大軍啊,就是勒住韁繩,硬是不進城門。又過了兩三分鐘之後,江薇終於忍不住了,伸手在床上拍了一下,說道:「壞東西,我要。」
我哼了一聲,說道:「不許說壞東西,要說官人我要。」
江薇又忍了一會,才終於忍不住嬌吟道:「官人,我要……」
哈,我得意地笑了一聲,大手一揮,大軍入城!
不過,這一次我們並沒有像剛才那樣激情,除了剛開始摩擦的快感之後,我們到後來更像是另一種形式的交流。窗外有風淡淡地吹了進來,月光也透過窗戶灑了進來,望著窗外蒼茫的夜空,我的心中突然有一種很寧靜的感覺。
「真不像是在做愛,我現在心裡一點淫慾也沒有。」我於是有些奇怪地說道。
江薇轉過臉,在我的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說道:「傻瓜,這才是真正的做愛啊。」
當這第二次做愛完成之後,應江薇的要求,我沒有把筋疲力盡的大軍撤出城外,而是繼續駐紮在城內,就這麼抱著江薇睡著,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
當我醒來的時候,江薇已經煮好了早餐。
「喏,這是給你做的,補償你昨晚的勤奮。」在餐桌上,江薇把三個煎好的雞蛋遞給我,笑道。
我笑著接過煎蛋,說道:「我以後會再接再勵的。」
吃完早餐之後,老爸老媽打電話來給我,問我在哪裡,我於是胡謅說跟張盛在一起。這本來沒什麼的,但是江薇聽到之後,卻很緊張,她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道:「快回家去看看吧,你一夜沒回家,你父母一定很擔心你的。」
我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他們才不會呢。」
江薇也搖了搖頭,「沒有做過父母的人,是不會明白父母的心的。」
「但是……我想多陪陪你。」
「反正你沒這麼快回學校,我們以後機會多得是,快走吧。」江薇說著,和我親了一下,將我拉了起來。
在極度不情願的情況下,我不得不離開了江薇的家。當我離開她家,坐在的士上,快回到家的時候,江薇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一接起來,就笑道:「怎麼了?是不是又想我了?想我了我這就回去。」
江薇笑了笑,說道:「在你的大衣右口袋有個小盒子,那裡面是我小時候我媽媽給我買的一個禮物,我現在轉送給你了。」
「是什麼?」我說著,伸手掏出她說的那個小盒子。
結果,我一打開來,就看到裡面是一個老式懷表,我拿起這個懷表,一打開,便聽到裡面傳來《歡樂頌》的音樂聲。這個懷表一看就有些年頭了,但是銀色居然還是很好。而等我聽完這個懷表的音樂聲,我就看到在小盒子裡還躺著一張紙,那正是我給江薇的支票。
支票是反著放的,在支票的背面,寫著一行字,「當你帶走這張支票,你就將只留下完美的愛。」
我看著這行字,愣了一陣,最後輕輕地嘆了一聲,對著電話那邊的江薇說道:「有需要的時候一定要找我。」
江薇聽起來好像鬆了口氣,她笑著說道:「真有需要的時候,我一定會第一個找你的。」
又過了一會,她又說道:「我送你的那個禮物,是我媽媽留給我的,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隨時隨身帶著,知道嗎?」
「我會的。」
我說著,將這個我目前還不知道其真正價值的懷表揣在了懷裡,從此之後,幾乎從未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