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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頭上都是雜草,阿沐親手給拔了去,又將父女二人都快平了的墳包重新翻了翻,她一個人在荒山上面忙活了一天,才收拾立正,給巧姐她們燒了許多紙錢,也和她說起了容娘。雨後的天氣很清涼,上天保佑也沒有大風,天黑之前才下了山。
一夜無話,在這小村莊又留宿了一宿。
次日一早,沐靜初飲了馬,三人上車,這就離開了滸苔。
阿沐在東家那得到了一個禮物,老大娘送他件薄棉的夾襖,樂呵呵穿了身上。
她最後上車,在馬車駛離滸苔的時候,跟收留他們的大哥擺手告別,等人都轉身回去了,她才鑽進了車廂當中去。扶蘇的雙膝上蓋著毯子,阿沐坐了他的對面,一摸兜還發現裡面有兩個核桃。
她笑笑,拿在掌心來回滾動著。
可能是她笑眼看起來,是那樣的愉悅,當真令人嫉妒,男人對著她伸出手來:「給我。」
阿沐送他一個大白眼:「很明顯,這是大娘給我的。」
扶蘇勾唇:「交換,你給我這個,我給你一個好東西。」
阿沐這就將核桃放在了他的掌心,然後對著他伸出手去:「什麼好東西,給我看看。」
男人低頭,來回搓動著兩個核桃,他新奇地搓了好半天,心情大好。
阿沐只不耐煩:「什麼東西要給我,快點拿來。」
扶蘇單手入懷,很快拿出一張折著的宣紙來,他輕輕放在她的手上,期待地看著她:「看看是不是好東西。」
阿沐坐直身體,打開一看,頓時怔住了。
紙上美人回眸,女人五官精緻,寥寥幾筆就勾畫出她的容貌,她一手還在腰間,上面別著她最喜歡的長劍。她低頭看著,難忍酸澀,半晌才仰起臉來,淚珠就在眼底滾動著,阿沐生怕掉落下來,狠狠瞪著雙眼:「殿下故意氣我?這畫得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
扶蘇仔細收起了那兩個核桃,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你真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她的樣子?」
他不說還好些,阿沐低眸,輕輕撫過畫中女子的眉眼:「別告訴我你畫得是我娘,她當年可是趙國第一美人,這人並無她半分的神韻,差得遠呢!」
男人笑:「窮鄉僻壤的,能找根筆勾畫出大體模樣就不錯了。」
阿沐不舍地看了又看,明顯是口是心非:「嗯,我勉強收下了,多謝。」
她仔細折好,小心放了懷裡。
扶蘇就當是沒看見她眼角的淚花一樣,等回去我給你畫一張更美的。」
阿沐搖頭,徑自在軟墊下面拿出舅舅幫她帶出來的長劍,劍身被灰布帶抱著,她伸手打開,當即抽出了長劍來,叮的一聲,能聽見劍身微鳴。
他傾身:「是把好劍。」
阿沐重新合上,對著他露齒一笑:「總有一日,我要親手宰了趙昰。」
說完,她抱著雙臂,這就靠坐在了車壁上,一時間相對無言,扶蘇只是看著窗外倒退著的景色出神。
三人乘車走走停停,又沒幾天,終於傳來了趙昰護送太子回趙的消息。
行軍當中,消息很難傳出,暫時和內線失去了聯繫。天氣逐漸變冷了,初冬很快就來臨了,只有沐靜初是心急回趙,其餘兩個人是遊山玩水,好不愜意,硬生生晚了一個月才到趙國。
入趙的時候早有人接,一切都安排好了。
伴隨著雪花的飄落,阿沐終於到了她離開了十三年的趙國京都。
扶蘇秘密回京,當即帶著沐靜初進宮報訊,而阿沐則留下來靜觀其變。
街道兩邊高樓林立,街上人來人往,華燈初上的時候能聽見各種各樣的吆喝聲,開口說話的口音和齊國大不一樣,阿沐穿著一件玄色的外衫就隱身在來往的人潮當中,走走停停,在街上胡亂地逛。街邊有流動著的賣貨郎,阿沐逮到一個,仔細問了路,這就朝著南大街最寬的一條路走了過來。她腳步也快,到了跟前,卻是越近越是慢了下來,如今的國公府,卻已經變成了別人的府邸。
她站在大門口,抬頭仰望。
一對石獅子赫然還是當年的模樣,只門上懸著的匾額,早已換了主人。
阿沐怔怔看著,大門忽然被打了開來,她退後幾步,躲在了暗處。
一個小廝模樣的提燈走在前面,緊接著後面跟著出來的男人一身錦衣,全是胡服的樣式,送他出門的是一大家子人,最後面一個年輕的女人身邊跟著好幾個小丫鬟的,就站在石獅子邊上張望,
男人客氣一番,最終說有兩句話對她說。
夜色漸濃,阿沐一動不動,只見石獅子旁邊到底是剩下了這一男一女,小廝都走遠了不敢聽他說什麼,倒叫她聽個一清二楚。二人當間,隔著一個石獅子,男人的聲音只是輕柔:「扶蘇命運坎坷,生死都是他的命,我早就說過,他去齊國是有去無回,現下得了個全屍也算死得其所,什麼盟國,不過是打開了第一戰,就看父皇如何決策了。」
女人輕輕地嗯了聲,低下了頭:「是,可不論生死,我也沒臉見他了。」
男人動情,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在掌心摩挲:「婉婉,你和他並無婚約,不必內疚。」
她想抽回手,卻是動彈不得,借著月光,能看見此女容貌秀麗,聽著他們的口氣,倒平白給人一種給扶蘇戴了綠帽子的感覺。阿沐幸災樂禍地偷笑,悄悄退了去。她有心翻牆進去看看沐王府已經變成什麼樣子了,但是出來的時間太久又不放心,只得轉身回了太子府。扶蘇未歸,倒是舅舅沐靜初在門口候著她,阿沐上前,兩個人看著彼此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阿沐跟在他的後面:「怎麼樣了?是太子殿下沒了的消息先到的皇上跟前,還是太子殿下先到的?」
院子裡巡視的侍衛隊適時走過,等沒有人了,舅舅才回頭對著她笑:「太子殿下神機妙算,是一起入的宮,大膽齊國賊子,竟然還敢刺殺皇上,幸好殿下有先見之明救了駕,現在雖然受了點傷,但是皇上可是安然無事了。」
救駕?
趙昰還沒到趙國呢!
阿沐無語地跟著舅舅進了後院,二人進了書房,男人反手就關上了房門。
暫時先在太子府等著扶蘇,阿沐到處閒逛著,在書架上面翻著書。
舅舅還在激動當中:「阿沐,太子殿下當是賢明之主,沐王府復興有望啊!」
阿沐正拿了一本書下來,回頭對著舅舅無語地扯唇:「他是什麼樣的人,什麼事情都能計劃好的,此次入宮分明就是有預謀的刺殺,現在齊趙這場仗是非打不可,估計趙昰還蒙著呢!」
男人驀然抬眸:「你是說……」
阿沐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他為了上位,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沐王府的確是復興有望,但是也得事事小心,否則隨時都能成為棄子,用心好好想吧舅舅,想追隨他就得一直有用。」
沐靜初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太師椅當中。
阿沐也回身坐下,兩條腿這就都搭了桌子上面,一副愜意的模樣。
男人當即皺眉:「姑娘家家的,一點樣兒也沒有!」
少年輕撫鬢角:「你確定我是個姑娘?我可是以你兒子的名義回來的。」
沐靜初心中有事,也無意和她一直鬥嘴。
阿沐伸手將書放在了自己的臉上遮住了:「放心吧,現在他最需要的是兵權,不論是沐王府分散開來的舊部,還是沐王府的聲望,都是他需要的,暫時不用擔心,不然他也不會費這麼大心力和我們周旋。」
她需要休息,整理下思緒。
沐王府現下已經變成了別人的,這叫什麼話,二人在書房裡又等了半宿,可惜扶蘇始終沒有回來。
當然了,一夜之間,太子扶蘇回趙的消息遍布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傳言說齊國大使藉由護送太子實為刺殺天子,幸好天佑趙國,太子護駕受傷,並無大礙。
阿沐一早起來,宮裡就來人接她和舅舅了,隨後二人進宮。
天子殿下,群臣側立兩旁,扶蘇顯然是已經打點好了一切,他甚至還將當年參了沐家一本的老臣也提了來。
如今之際,趙國需要的是沐家軍那樣有血性的軍隊,沐靜初帶著阿沐跪倒在殿前,歷數沐王府十三年冤屈,天子念他們父子二人護送太子有功,自然是好生安頓。
沐王府翻案在即,暫時父子二人就住在了太子府。
出宮的時候,扶蘇仍舊與他們一同乘車,他突然出現在宮裡,多少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驚嚇。
車到太子府的門口,阿沐和舅舅等著扶蘇先行下車,不過男人一臉蒼白,卻用那雙狹長的眼睛瞥著阿沐:「扶我一把,不知道我受傷了麼?」
他隨身的小廝丫鬟都留在了替身的身邊,此時竟然無人。
阿沐只得先走一步,伸出手腕來,男人就扶著她的手來,緩步下車。
太子府的大門前,卻也停著一頂軟轎,聽著這邊停車的聲響,一掀帘子,繡鞋就先踏了出來。
扶蘇目光深邃,當即頓足。
阿沐抬眸,只見一個略顯眼熟的年輕女人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轎子。
她仔細一想,這不是昨天晚上的那個麼。
女人一身白裙,腳步也輕,抬眼的時候已見淚珠,當真好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殿下……」
更令阿沐眼熟的是她腰間繫著的那塊美玉,竟然和扶蘇送她的一模一樣,阿沐無語,立即抱臂站好,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道:「世上的女人都是水做的,殿下說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