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開在春風裡 第59章

    葉嬛從嬰兒房裡出來就被張振發拖走，「誒，師傅這是幹什麼？」

    「吶」張振發把一個牛皮紙袋塞到葉嬛的手裡，「帶回去給時嵐。」

    「啊？你自己給時嵐好了，怎麼還需要我……」

    「讓你帶就，怎麼那麼多廢話。」張振發說完轉身就走，走了幾步想了想又轉身對葉嬛道：「小時今天早回去，我看她好像很累的樣子。」

    葉嬛搖了搖手裡的牛皮紙袋，「所以你讓我去……」

    「很重要，明天手術要用的，給我上心點，下了班就給小時送去。」

    「誒……」

    張振發交代的事情葉嬛可不敢耽誤，特別是說這個手術明天要進行，葉嬛一下班就開著她的小破車朝時嵐家的別墅而去。

    時嵐回家洗了澡就睡了，可能是因為陰天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真的累了，躺在床上沒多久就沉沉睡著了。

    葉嬛有時嵐家的鑰匙，還是上一次蘇子衿來的時候時嵐給她的。但是出於禮貌，葉嬛還是按響了門鈴。

    時嵐在臥室里睡覺，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門鈴響，也沒多想，穿著睡衣就跑出來開門。

    從貓眼裡看到是葉嬛，時嵐便按了開鎖鍵，電動大門緩緩大開。

    葉嬛過來的時候時嵐已經打開了大門，有些亂蓬蓬的頭髮身穿睡衣，一看就是剛剛從被窩裡爬起來。

    「在睡覺？」

    「嗯」時嵐揉了揉眼睛，「幾點了？」

    「快七點了，師傅讓我給你送資料過來，說明天你們手術要用。」

    葉嬛一瞥，這不看不好，一看簡直就是辣眼睛，絲質的睡衣下居然真空，兩個小圓點隨著時嵐的動作若隱若現。

    時嵐正在拆開牛皮紙袋，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葉嬛的眼神，「還麻煩你跑過來一趟。」

    「不要緊」葉嬛收回眼神，假裝四處看看，掩飾自己的尷尬。

    「坐吧！」時嵐抬頭看到葉嬛亂轉的腦袋，發現兩個人還站在門口。

    葉嬛本想拒絕，從這裡再開回自己家，少說也得要大半個小時，到家也快八點了。可是時嵐的注意力完全在手中的資料上，一邊看一邊走到沙發坐了下來，似乎完全忘記旁邊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葉嬛也是醫生自然知道這個時候不去打擾時嵐為好，可是自己的眼睛卻有些不聽使喚的一直朝著時嵐的胸口瞟去。

    「小葉，你幫我看看，這個病歷上面……」

    明天要手術的患者六十五歲，要做的是左心室減容手術，是一種新的有效的治療終末期擴張性心肌病的外科手術。可是由於患者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在住院了將近一個月之後各項數據才趨於相對正常。

    「居然是左心室減容手術……」

    葉嬛對於這個手術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十分的熟悉，可是她卻沒有想到張振發明天會親自上手術台為病人做這個手術。

    「怎麼，有問題？」時嵐並不懂葉嬛那句話的意思，還以為葉嬛看了病人的病歷覺得病人自身不適合手術。

    葉嬛深吸一口氣，「師傅再過幾個月就要退休了，為這樣一個患者做這樣的手術風險實在是太大，我怕……」

    時嵐猛的一下子明白葉嬛的意思，「你是怕在張主任醫生的最後幾個月的生涯里染上污點？」

    葉嬛毫不掩飾的點點頭，「這種手術本事風險就大，再加上這個病患本事身體條件就差……」

    「可是心臟移植不比其他的器官移植，心臟只有一個」餘下的話時嵐沒有再說下去，同樣身為醫生葉嬛應該能夠懂，所以這個手術對於左室肥大擴張心功能衰竭末期病人來說非常重要，能夠為他們贏得等待心臟移植的寶貴時間。

    「我並非只關心師傅的名譽，我知道對於醫生來說患者是第一位的，但是你不知道師傅的母親也做過這個手術，師傅主刀，可是，可是師傅的母親卻沒能從手術台上下來。」

    屋子裡一片靜默，靜的幾乎連心臟的跳動聲都能聽到。

    時嵐溫熱的手貼上葉嬛的掌心，「張主任是一位專業人士，我相信他會用他的專業技能幫助更多的患者，而不會受之前手術的影響。」

    葉嬛點點頭，可是裡面發生太多的事情了，葉嬛一時半會也和時嵐說不清楚。時嵐不知道，因為手術失敗，全家都把張振發當作罪人。其他的兒子女兒只要承受喪母之痛，而張振發卻不僅僅要受到喪母之痛同時還要承受手術失敗的痛苦。手術後有一陣子張振發的精神都有些恍惚，在醫院裡有自己看著，回去之後便由師母看著，整整下來一年多的時間，張振發才慢慢恢復過來。

    葉嬛知道了明天手術的內容，都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把整個手術的流程都和時嵐演練了一遍，直到時嵐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

    葉嬛停下比劃的手，看了看時嵐，隨即笑了起來，「你看我，一說起手術就沒完沒了，忘記你還沒有吃晚飯。」

    時嵐是真餓了，沒有和一般女子那般矯情，只是從沙發上站起來，「冰箱裡有點菜，若是葉醫生不嫌棄我的廚藝，我來做晚飯吧！」

    時嵐的冰箱裡哪裡是有點菜，是有相當豐富的菜品，不過那些東西都不是葉嬛擅長烹飪的菜餚。

    「我媽走的時候給我買的，大概是在國外呆久了，她買的東西都只適合用來做西餐。」

    黃油、牛排、培根、麵包，還有許多葉嬛都叫不上來名字的調料，滿滿當當，塞了一冰箱。

    「煎兩塊牛排吧，比較快一些，吃完了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葉嬛對於吃並不挑剔，「你決定就可以，我不挑食。」

    燒熱的不粘鍋里放入一大塊黃油，遇熱黃油發出「滋滋滋」的聲音，同時也飄出勾人胃口的香味來。

    「牛排要幾成熟？」

    「十成……」

    時嵐一頭黑線，「十成的牛排還能吃？」

    「我不喜歡血淋淋的東西……」

    「那你做手術怎麼辦？」

    「那不一樣」葉嬛靠在冰箱上，看著時嵐翻動著鍋里的牛排，「手術里的血又不要自己吃進去，可是牛排里的血要自己吃下肚子，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

    「你這個邏輯，我，我很難，很難理解」時嵐也不知道怎麼回答葉嬛這套血理論，一個醫生怕吃帶血的牛排，至少目前為止時嵐是只認識葉嬛這麼一個。

    「也許是東西方飲食的差異，也可能是我接受能力差，反正我看到一刀切下去，會biu出來的血，整個人就不好了。」

    時嵐把自己五分熟的牛排盛到盤子裡，繼續煎著鍋里另外一塊牛排，直到八分熟才從鍋里盛出來，「給你的八分熟，不會有血，也不會老到嚼不動。沒有人吃牛排會煎到十分熟，你去西餐廳和服務生說八成熟人家就知道你不吃生的了，說十成熟會被人笑的。」

    「謝謝時醫生的提醒，我以後注意。」

    「誒，你不是在國外留學過嘛，怎麼會不懂這些，又是在匡我？」

    「沒有，我去留學而已，不是去度假，所以我平時基本不在外面吃飯的，都是自己買點菜回去煮著湊合一頓。」

    出了心外這一塊，兩個人的留學生涯又成為了聊天的主旋律，不知不覺盤子見底。

    時嵐看了看時間也不早了，連盤子都沒來得及洗，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餐桌，便又坐下來就手術中會出現的常見問題進行了一番討論。

    「手術中還是要注意技巧與判斷，絕不單單是室壁瘤的清除問題。」

    「要是你來參加這個手術，成功率會不會高一些？」

    時嵐的話無疑平地一聲雷，讓原本和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時嵐見葉嬛的面色不是很好看，覺得自己是唐突了，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葉嬛當然也有選擇做哪一科醫生的權利。

    「其實誰做，或者由誰來做都不是問題。在這個手術上，師傅比我有經驗，技術也更加成熟，我認為如果要做這個手術，師傅無疑是第一人選。」

    「可是如果張主任有一個更好的助手協助不是更好？」

    「幹嘛要妄自菲薄，你一直從事心外的手術，而我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接生，再回到心外，恐怕我並非助手的最佳人選。所謂熟能生巧，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夜已深，兩個人的討論在最後一針的縫合後告一段落。

    「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葉嬛站起來準備告別，猛的天空突然打起一針雷，還沒等兩個人緩過神來，「嘩啦啦」的雨就下了起來。

    「天氣預報有雨嗎？」

    時嵐搖了搖頭，她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哪裡知道會下這麼大的雨。

    「還好我有車，你關好門窗，早點休息。」

    時嵐朝落地窗外看了看，暴雨像傾泄下來的瀑布一般，透過落地窗都很難看清楚外面的景物，更何況葉嬛還要從這裡開車回市區。

    「這麼大的雨，反正別墅里還有空房，不如，不如住一晚吧！」

    時嵐試探的開口，自從上一次葉嬛從別墅離開，時嵐總覺得葉嬛好像在有意的迴避自己。

    葉嬛也知道這麼大的雨開車回去視線不好，再加上這裡本來就是郊區路燈也少，開車回去比天晴的危險係數高了不少，再看看時嵐一臉緊張的樣子，葉嬛點頭道：「那就打擾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