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懶洋洋地照在花園的鵝卵石小路和光禿禿的枝丫上。前兩天剛下了一場雪,昨天陰天,乍見陽光,讓人眼前一亮。
半個月過去,溫晴的傷好了大半,只有棍棒重疊,傷得深的地方還在結痂,其它地方早脫了痂。只是一輪明月變得傷痕累累,纖陌交錯,實在有礙觀瞻。溫晴想著,以後有機會,得找個「疤痕消」抹一抹。
拄著鳶兒不知從哪弄來的拐杖,溫晴像老太爺似地慢吞吞走在小路上。
不是有這麼一句話麼:「不管你養不養狗,每天都出去溜溜。」為了不吃了睡,睡了吃,一不小心成了小胖妹,溫晴對這句話身體力行。
花園東北角有個池塘子,快結成冰了。池塘四周種著楊柳,現在葉子掉光了,冷冷清清映著一池雪白,仿似潑墨山水畫。春天時節,清澈的池水,青翠的垂柳,池上三兩隻肥鵝游來游去,多好的一幅田園春光圖啊。
溫晴邊走邊停下休息,老半天才走到這兒。倚著柳樹站著,午後的陽光灑在臉上,讓人渾身舒泰。
微眯起眼睛,溫晴開始想心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口也雜,關於皇后和貴妃不和的消息滿天飛,連她都聽好幾人提起了。
聽說皇帝沒有兒子,好不容易才生了個女兒,寶貝得不行。
女兒不是大老婆皇后娘娘生的,而是小三貴妃娘娘生的。聽說貴妃娘娘最近像會下蛋的母雞,整天「喔喔」叫,搞得本來就心生妒忌的皇后更是不爽,天天想找碴整治她。
貴妃也不是善碴,兩個女人掐得雞飛狗跳。公主天天進宮當和事佬,兩邊都不想得罪,誰也得罪不起,當好代替皇帝弟弟當三明治夾心餅乾。
看來,娶太多老婆也不是好事。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還有數以萬計的宮女,皇帝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這麼多人搶一個男人,也挺辛苦的。
溫晴想起前世看過一個故事,說秦始皇每吞併一國,都會把這個國家的**給接收了,吞併七國後,**嬪妃宮女已達十幾萬人。誰都想搶這唯一的男人,秦始皇便想了個辦法,每天黃昏在皇宮裡坐著羊車,羊停到哪,他便在哪個嬪妃宮裡過夜。
很快有聰明的嬪妃在宮門口堆放新鮮的青草,讓羊嚼,這樣,就能留住秦始皇了。
這些女人真是可憐。
溫晴拿拐杖畫圈圈。又想起明朝弘治他老娘紀姑娘,在皇宮裡當小金庫管理員,莫名其妙讓皇帝給看上,懷了弘治。又因為萬貴妃權勢太大,一句話就把吳皇后趕去冷宮,不敢聲張,偷偷摸摸把孩子生下來,養了幾年。最後孩子倒是認父歸宗,成為弘治皇帝,紀姑娘只得到萬貴妃一杯毒酒。
嫁給皇帝當老婆還有生命危險。溫晴機伶伶打個冷戰。
前世生活在新社會,沒機會見到皇帝,現在能不能見到不好說,總之,皇帝是萬萬嫁不得的。不說他七老八十,單單是他有很多老婆,就很讓人吃不消啊。
唉,連皇帝都不能嫁,這世上真沒一個好男人了。溫晴嘆息。
倚樹站累了,溫晴在池邊一塊大青石邊沿坐下,拿拐杖往冰面上撥拉小石子,想,如果女人能娶很多男人,那些男人又不爭風吃醋,就好了。
拐杖用力大了,小石子遠遠斜飛了出去。溫晴也不在意。慶柔公主府占地好幾百公頃,花園地方也大,平常人過來得少,就算天上掉烏龜也砸不到人。
偏偏還真砸到人了。
老樹盤根狀的梅樹後,一個老婦人的聲音罵:「哪個不開眼的小妮子,亂砸石子,給我滾出來!」
這麼低的概率還能砸中?溫晴很驚奇,心說:「大媽,你可以去買彩票了。」
她還沒傻到送上門讓人罵的程度,走是走不脫的,就她這行進速度,還不如原地悶聲大發財。
老女人罵了兩聲,也就消停了。溫晴得瑟中,手臂一緊,她被人像拎小雞似的拎了起來。拐杖也「咣當」一聲掉地下。
五六人擁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那女人渾身上下珠光寶氣,嘴角兩道深深的笑紋,一雙三角眼兇巴巴地盯著溫晴。
「是你!」一個五旬左右的老女人道:「趙總管責罰你,你不服?還敢以下犯上,用石頭擲趙總管?哼,你是不想活了。」
聽聲音,正是剛才開罵那人。
溫晴這時才知道,那三十多歲的女人是傳說中的趙總管趙離。她頭上臉上又沒有傷,怎麼就砸中她了?
老女人彎下腰媚笑道:「總管,這次無論如何不能放過這丫頭了。人小鬼大,再縱容下去,不知道出什麼妖蛾子呢。」
趙總管冷哼一聲,問溫晴:「誰讓你一而再,再而三暗算我的?只要你指出來,我就饒了你。」
拎著溫晴的胖女人暴喝一聲,道:「總管大人寬宏大量,你不要不知好歹。快說。」
說話間,手指一緊,溫晴只覺得手臂上像勒了條橡皮圈,又疼又緊。
「放我下來。」溫晴努力友善地朝趙總管笑了笑,道:「我一向對趙總管忠心耿耿,只是沒有機會和您親近,您放我下來,我有話對您說。」
老女人道:「你說什麼鬼話?」
看來,溫晴早貼上錦瑟的標籤了。
趙總管揚了揚下巴,道:「放下她。」
兩個高大胖肥的女人同時鬆手,溫晴沒有防備,立腳不穩,一跤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幾個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狼狽萬分地爬起來。
趙離道:「有什麼話,說吧。」
溫晴拍了拍襖裙上的土,道:「最近公主常去宮裡,府里的事全靠總管照顧,我們這些下人才能好好生活。總管把公主府料理得有條不紊,溫晴心裡敬佩得很。」
不知道趙總管和錦瑟過節那麼深,胡說八道能不能讓她相信。溫晴心裡一點把握也沒有。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又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趙離見溫晴上道,三角眼藏起凶光,道:「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個?」
溫晴搖頭:「當然不是。」
她鬼鬼崇崇道:「人多,不方便說。」
趙離擺了擺手,擁著她的那些人全退到五丈開外。
溫晴壓低聲音道:「我聽說皇上和公主最近因為**不和,忙得焦頭爛額。如果這時候總管能給公主出謀劃策,解了皇上的憂,皇上一定龍顏大悅,總管也能得公主歡心。您說呢?」
趙離半信疑道:「你有什麼好計策?」
溫晴道:「天下美貌女子甚多,皇上也不是痴情種……」還沒見人家,先把人家說成花心大蘿蔔,溫晴一點不覺得慚愧。
趙離道:「你想說什麼?」
溫晴神神秘秘道:「如果皇后能挑選美貌女子轉移皇上的注意,貴妃娘娘氣焰就不會這麼高了。到時候,危機自然解了。皇上開心,公主開心,總管就是大功臣了。」
這是從怒髮衝冠中拈來的歪主意,事急從權,為了不受皮肉之苦,溫晴連腦子都不過,就給用上了。
趙總管倒真有心媚主,就是苦無良策。眼見得錦瑟的手伸得越來越長,公主很多事都吩咐她去辦,長此下去,她總管之位岌岌可危。兩人暗中鬥法多時,為了爭取公主支持,只在公主面前保持表面和氣。如果能獻策博得皇上歡心,自然能討得公主重用。
盤算半晌,趙離才想到一個重要問題:「這麼好的計策,你為什麼不獻給錦瑟?」
溫晴恭敬地道:「我說過了啊,一直對總管您老人家忠心耿耿。」
趙離「嗯」了一聲,問:「你剛才擲石子,就是為了吸引我過來?」
她真是天才,這麼完美的答案也只有她能想得出來。溫晴忍住笑,道:「是啊。天幸沒有擲中總管。」
趙總管臉帶笑容,道:「嚇我一跳。你這丫頭,就是調皮。」
這語氣,可不像是要大棍伺候的樣子。溫晴一顆心放回胸膛里,道:「我現在還在錦瑟手下幹活,不能在這裡呆太久。」
趙離體貼地道:「你先走吧。傷好了沒有?」
溫晴還沒回答,遠遠地,一群人朝池子這邊過來,中間一個身披雪白狐狸毛大氅的麗人,面目五官看不清,但那高貴的氣質,在一眾女子中,如鶴立雞群。
溫晴忖:「這女人就是慶柔公主了?沒想到她這麼年輕。」
果然,趙離急急道:「公主來了,你快離開。免得衝撞了公主。」
溫晴自然明白趙離擔心她把這麼好的計策獻給公主,到時候就沒她什麼事了。不過形勢比人強,能脫身已經是上上大吉,沒必要多生枝節。再說,她這狗頭軍師是打醬油的,這歪計好不好用還兩說呢。
趙離催促兩句,又小跑著迎上去。擁著她的人跟在她身後。
溫晴躲到不遠處一座假山後,探出半個腦袋,朝這邊偷竊。前世電視劇看得多了,她實在好奇,想看看真實的公主長什麼樣。
大概這裡因為有了池塘,也有了靈氣,公主一行人真的朝這裡走來。
越來越近了,溫晴的心「咚咚」地跳著,失血過多的臉也有了輕微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