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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更怒了,幾乎想招呼人把溫晴拉出去再打三十大板。
溫晴刻意壓低聲音,用幾不可聞,只有錦瑟能聽到的分貝道:「姑姑難道不明白,現在皇后和貴妃爭寵爭權?如果這時有人橫插一足,不死得很難看才怪呢。再說,公主向皇上獻計分這兩位的寵愛,難道兩人會很歡迎麼?」
錦瑟氣場強大,一腔怒意即將爆發,聽溫晴這麼問,隨口道:「不會。」
溫晴一雙黑漆漆的眼眸亮晶晶地著看她。
錦瑟下意識的覺得不對,問:「你瞧著我幹什麼?」
溫晴道:「姑姑請想,兩位娘娘都是極厲害的人物,如果聽聞這條計策是趙離獻於公主,公主一時不察,向皇上進言的,會怎麼樣?」
錦瑟還沒理清其中厲害關係。
溫晴上前一步,貼著錦瑟的耳根子道:「娘娘們自然不會對公主有任何不滿,但是趙離麼……」
錦瑟自小在皇宮中長大,慶柔下嫁又作為陪嫁到了公主府,其中的關鍵之處一點即透。
她的臉,就像烏雲壓頂隨時可能懸掛黑色暴雨警報的天空,瞬間雲開月明,柔和的光灑滿大地。
溫晴後退一步,笑吟吟地瞧她。
錦瑟笑了,輕拍溫晴的肩,道:「好心計,真是好心計。姑姑沒白疼你。」
溫晴笑道:「謝謝姑姑誇獎,只要能為姑姑效力,溫晴萬死莫辭。」說著心裡一陣惡寒。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呀。
錦瑟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皇上在這裡用膳,公主和駙馬在碧玉軒設宴,我還得趕去伺候。」
溫晴嬌俏地道:「送姑姑。」
趙離獻計,獲得公主賞賜,她就覺得很奇怪,這麼有技術含量的計謀怎麼可能是趙離這個大字不識的人能想得出來呢?手下的人稍一探聽,敢情下午溫晴在公園和趙離鬼鬼崇崇的耳語呀。
錦瑟是急性子。窺公主沒注意,心急火燎地上門問罪。還打算好好整治溫晴這小妮子一番,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是有謀有計。她帶著「看趙離怎麼死」的想法,興災樂禍地回去了。
溫晴默默走在府內大道上,鳶兒掌著宮燈跟在她右後方。
一個鷹勾鼻,一個三角眼,這兩人看面相,都不是好東西。可是根據了解的情況,內府就這兩個人勢力最大了。得罪誰也不行。而且很糟糕的是,現在兩個人都覺得溫晴對自己忠心耿耿,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如果讓她們看出溫晴是虛與委蛇,溫晴會死得很難看的。
兩人水火不容,溫晴不可能站中間的。以她現在所處的地位,也沒實力當中間派。
溫晴低著頭邊走邊盤算,要站在哪一邊好呢?
大冷的天,說是出來溜溜食,一走一個時辰過去了。鳶兒縮著脖子不停地瞥一眼前面的溫晴。
夜裡,宮女太監家將們沒什麼人出來,整個公主府籠罩在一片靜逸中,到處都靜悄悄的。
溫晴只顧著想心事,沒怎麼認路,反正走到哪算哪,回去還有鳶兒呢,別的長處沒有,認路的本事卻一流。
放心大膽往前走的當兒,衣袖被扯了一下,回頭一看,鳶兒低聲道:「姐姐……」
「嗯?」溫晴一臉茫然,道:「到家了麼?」
鳶兒眼睛朝前一瞟,道:「公主……」
「啊?」順著鳶兒的眼睛瞧去,果然,前面宮燈高舉。一輛高大華麗的馬車停在路中間,下午在花園見過的麗人站在馬車旁,旁邊還有一個充滿陽剛氣的高個子青年。
離得近了,麗人的面目看得清,真的是面如滿月,膚如凝脂,美得眩目。
慶柔夫婦送皇帝弟弟上馬車,不知從哪冒出來兩個小宮女,其中一個還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從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奴婢,慶柔暗暗納罕。
趙離和錦瑟垂手站在公主身後,她們也看見溫晴了,兩人同時朝溫晴使眼色。避開已是不可能了,只能行禮請罪,看公主心情,加上她們說情,能不能逃過這一劫,全瞧溫晴的運氣了。
可惜,溫晴全神貫注在慶柔身上,她們快眨成鬥雞眼了,溫晴還是沒看見。
「大膽!」一片寂靜之中,一聲驚雷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劉公公翹起蘭花指,指著溫晴,用公鴨嗓子道:「聖駕在此,誰這麼大膽,驚了聖駕?」
皇帝?溫晴張大雙眼,直瞪著慶柔身邊那個青年男子:「難道這人不是駙馬,是皇帝?」
鳶兒嚇得魂飛魄散,丟下宮燈,撲上去按下溫晴,連聲道:「奴婢罪該萬死。」
安乾剛剛上車,劉軾才放下車簾,他才坐好,車子卻沒有移動。掀開車窗,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張清麗絕俗的臉,眼睛睜得大大的,小臉上蒼白沒有血色。長長的睫毛在風中輕輕閃動,尖尖的下巴,我見猶憐。
女孩兒十三四歲的模樣,已經出落得高挑,烏黑柔軟的長髮隨意披在肩上,沒有任何修飾。「好一個清水出芙蓉。」安乾只覺得心裡那根弦「吱」的一聲,輕輕動了。
劉軾真是好剎風景,狐假虎威地嚇這女孩兒。瞧她跪在地下,嚇得「嗦嗦」發抖,安乾莫名的心疼。
隨著劉公公這一喝,公主和駙馬也跪下了。大銘日常行禮並不用跪,但如果犯了事,還是要跪下以示誠心悔過,等待發落的。驚嚇聖駕,罪豈能輕了?
溫晴被鳶兒強按下,只能半蹲在地上,小心眼裡還在想:「看來皇帝很年輕嘛,不過,怎麼比公主還老幾歲的樣子?」
「罷了,都起來吧。」馬車裡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朕微服出訪,沒有儀仗。不知者不罪,皇姐且莫責怪府里下人。」
公主忙道:「謝皇上。」
「擺駕回宮。」
劉公公的公鴨嗓子在公主府上空迴蕩:「啟駕。」
一隊隊整齊的侍衛行過。皇帝雖說微服出宮,安全還是很重要的。
馬車經過身旁時,溫晴確定,青年男子是駙馬不是皇帝,皇帝在車裡呢。
安乾掀車簾的手並沒有放下,直到回頭也看不見那女孩兒,才放下車簾。只是心下一陣激盪,胸膛起伏不定。
只不過加封皇貴妃,皇后就不顧儀態,像潑婦罵街似的和他大吵。這也罷了,可惡的是,皇后的父親,內閣大學士首席執筆湯顯績竟然找個藉口,把他下達的「敕」封駁了。
這不是明擺著要協嗎?真正豈有此理。
在大銘國,其實皇帝的聖旨並不是「金口玉言」,內閣有權退回,叫「封駁」。
湯顯績一向公正,任首席執筆幾年來,第一次行「封駁」的權力,又恰巧在皇后大鬧的時候。這就不能不讓安乾把發生在**的事同這件事聯想起來了。
被駁沒面子還是一回事,更讓他不爽的是,皇后父女,一個前廷一個**,相互呼應,很有脅迫的意思。
皇帝這把椅子,就像放在火山口,老婆、外戚、親戚、臣子,誰都有可能覬覦。當皇帝看著風光無限,其實天天提著小心。坐這把椅子的人,是絕不允許誰威脅到他的權力的。安乾也不例外。
可是說到底,湯顯績還沒有一手遮天的苗頭。老爺子盡心盡力地處理政務,只是「封駁」一次便罷免他又太小題大作。
安乾心裡這個鬱悶啊,只好溜出皇宮,到姐姐家散心了。
聊天中,姐姐說過的話在耳邊響起:「再選謙恭溫良的女子充**,為皇上多涎子嗣。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當時他覺得再選,也只能在大臣世家中選拔,權力牽扯,只有讓局面更加混亂。萬一挑入宮的是皇后之類的女子,任性起來,像貓兒伸出利爪,就差把他撓得滿臉血絲了,他怎麼吃得消?
在車裡瞧見那女孩兒,他的心思不知不覺中有了變化。那麼清麗脫俗的女孩子,又沒有父兄在朝為官,更不是世家大族,不會牽一髮動全身。
嗯,姐姐提了個好主意。安乾思忖著,喊:「劉軾,茶來。」
馬車用二十四匹馬拉著,有前廳,有起坐室,有小御廚房,還有走廊。皇帝要喝茶,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劉公公聽皇上的聲音,竟是心情大好,忙屁顛屁顛地端了熱茶進來。
第五章 清水出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