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白澤,他不過是一粒棋子罷了!一輩子只知怯懦退縮!偏安一隅!且毫無底線主見!」尹屾冷笑起來,語氣頗為不屑,「他可知為了你!不僅屠了十萬生靈,背棄了自己當初的誓約!還放棄他一直以來視為珍寶的熾燼島!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罷?他曾經為了熾燼島拋棄你!拋棄和澤!拋棄牡丹!如今卻要拋棄熾燼島來挽回你們!是不是很好笑?可世上之事要是能重來,哪裡會有那麼多紅塵執念?如今就算他再如何挽回!也永遠不可能得到你!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如同當年的牡丹一般,這便算是一報還一報了!他這一生也是可悲,一直在情義和熾燼島之間求平衡!可到頭來卻一樣也得不到!你說!他是不是很可憐?是不是很可憐?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尹屾瘋狂的大笑聲,漫天的風雪開始咆哮起來,寒風颳著骨頭,白雪凍結心臟,狠狠的砸向那道火紅色的身影,尹屾立在風雪中,一動不動地站著,點點鮮血開始從他的手中滴落,可他卻依舊死死抓著手裡的光束不肯鬆手。
「你是我的!別想逃走!除非我死!否則你永遠別想像從前一樣甩開我!」尹屾暴怒的聲音隨咆哮的風雪盤旋,「當年你受我一劍,讓我背上千古罵名,都是為了保護白澤!保護熾燼島!你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因為你根本就不愛我!你以為這些事我半點都不知道麼!」他突然彎腰,將拳頭狠狠砸向雪地。
血一滴一滴落下,浸紅了純白的雪地,尹屾緊抿著唇,沉默著,放開了手裡的光束,一句話也沒說。
手中的光束重獲自由,卻沒有像之前一樣逃跑,而是停止了掙扎,軟軟癱倒了下來,仿佛妥協了一般。
「這十萬年來!我躲在崑崙虛上!日日懺悔!日日看著你的畫像落淚!後悔自己失手刺死了你!可你卻只想著解脫自己!然後去找白澤!你何時能記起我一絲一毫的好?當初是你自己親口承了這門親事!而今卻為什麼又要反悔!為什麼?!」尹屾的紅衣在風中散開,像地獄火紅色的彼岸花,他看著前方顫抖的光束,不住地咆哮,「說到底!我不過是你寂寞時的玩伴罷了!你從來沒有想過我!我只是你為了保護白澤!保護熾燼島的一粒棋子罷了!」
那道光束聞言,掙扎著慢慢爬起來,對著尹屾左右晃動,看起來像是在搖頭,尹屾背過身去,不再看她,只不住用手砸地:「不用因同情來否認你的真心!我不是傻子!你至始至終只愛過他一人!你也從未喜歡過我!這點我比誰都清楚!可我一直不明白,既然如此,你當初又為什麼要答應我?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你?你當年若是拒絕,我不會不放你走……可你既然點頭了,就代表你接受了我!為什麼還要為白澤擋劍?我在你心中,只是保全熾燼島的棋子麼?」
手中的光束停止了翻滾,軟軟的搭在尹屾手上,如同失了靈魂一般,徹底沒了動靜。
「從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計較……」尹屾拾起那道光束,緊緊抱在胸前,閉眼道,「但這次……別再離開我了……我怕自己真的連這點執念都不剩,只剩下這幅軀殼,真的忘了你……」
尹屾說著,將那道絢麗光束重新放回月芙體內,蓋上棺材,這才將手一揮,破開虛空,轉瞬消失在了風雪裡。
漫天的風雪灑在崑崙虛上,將廢棄的浮虛宮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記憶戛然而止。
我猛地睜開眼來,看著躺在地上昏死過去的白澤,心中已然明了:看來尹屾並沒有完全被同化為萬邪之軀,否則僅憑他的執念,又怎會記得往日之事?定是還有殘餘的意識,才讓他如此不肯放手,如此說來,這件事情卻是難辦,一方面他還有意識,還有顧忌,不會不顧一切顛覆六界,另一方面,他也不會如那些只剩下邪念的機器一般,只知殺戮和毀滅,他還有自己的意識,就意味著他能思考問題,會用計謀設下陷阱,步步為營,不會一味魯莽行事,要想滅他卻是難辦,也算是好壞各一半。
想到這裡,我趴到地上,小心翼翼地爬到白澤身旁,輕輕喚了聲:「御清?御清你出來了麼?」我用手試探著戳了戳他的身體,「你還在裡面做什麼呢?快出來啊!否則白澤醒了就糟了……」
也算是我烏鴉嘴,就在這時,白澤猛地睜開眼醒來,血紅的雙眼無比恐怖,嗜血的腥臭貼著面頰傳來,令人聞之欲嘔,我心中大驚,急忙化開地輪罩,將身一退,逃了出來。
白澤隨即兇狠地追趕而來,我急忙化出玲瓏玉,且戰且退,心中卻有些擔心御清:他不會被白澤同化了罷?這麼久還不出來?白澤都醒了……
如此想著,動作上就慢了半拍,白澤突然沒入虛空中,不見了蹤影,我化開地輪罩,小心地望著四周,密切注意著白澤的動向,就在我緊張又擔憂的時候,耳邊傳來一聲疾呼:「小心!」與此同時,一道白色身影出現在了腳下,卻是方才化入白澤口中不見的御清!
他出來了?我又驚又喜。
「御清!」我大叫一聲,急忙向下衝去,卻見白澤血紅著眼,暴戾地衝上前,與御清爭鬥起來。
御清如今雖然失了九眼鏈,可修為較之太古時期,也算是恢復了個七七八八,而今白澤雖是兇狠,可邪濁之氣被七竅金蓮盡數化去,戰鬥力已然大減,雖然血煞之氣淨化失敗了,可御清對付他還是綽綽有餘的,對於這一點,我始終深信不疑。
我祭起玲瓏玉隱在一旁,準備等御清打開白澤的防護罩,就給他來一記擎天金棒!
就在我暗暗等待時,一個身影突然被打飛出來,直往下墜落,我心知是白澤,暗下竊喜,便要祭起玲瓏玉打去,卻突然聞得御清的心靈暗語:璃兒,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不要插手!
「什麼嘛。」我嘟囔了一句,怏怏收了手,低頭看去,卻見方才被打飛出的身影停了下來,竟是一身白袍的御清!
御清怎麼會敵不過白澤?我心下一驚。
我抬眼望去,只見他負手而立,面色如常,嘴角帶笑,雖有點點血跡從他胸口處滲出,他卻絲毫也不理會,再次沖了上去……
「御清!」我大叫一聲,急忙跟了過去,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卻被重淵一把拉住,勸慰道:「阿璃,御清未必贏不了白澤,他只是佯裝不敵,故意引白澤上鉤,再說了,今次之戰,是他和白澤之間的戰鬥,他讓你停手肯定也有他的用意,你還是不要攪合進去的好。」
我怔了片刻,默了默,還是點點頭,祭起玲瓏玉去了陌月戰場為她助陣,重淵見我想通,也重回了戰場,與冰墨皓穹斗尹屾,屆時四大魔君圍困毛毛,我為陌月助陣,重淵為冰墨皓穹搭手,殺了個難解難分。
呼嘯的風貼著發跡划過,我一面與牡丹周旋,一面留意御清和白澤方向的動向。
此刻他們已經停了下來,只見白澤血紅著眼,看著御清獰笑起來,條條血蟲不斷從他身體掉落,看上去無比血腥,就在他準備再次衝上前時,卻突然捂住頭跪了下來,嘴裡發出痛苦的咆哮,仿佛在與什麼爭鬥一般,卻倔強著不肯低頭,過了片刻,他突然抬頭,狠狠盯著御清,那模樣無比可怖,本來邪濁血煞二氣同時入侵體內才能化為邪神,如今白澤失了邪濁之氣,沒了防反噬的保護氣體,軀體的體內的血煞之氣不斷翻湧,侵蝕本體,痛得他生不如死。
「為什麼要喚醒我?為什麼?!我寧願墮為邪神,也不願再做什麼神界上神!如今熾燼島毀了!和澤死了!月芙生死未卜!我清醒過來又有什麼意義?不如毀去意識,只為殺戮而活!死也死得痛快自在!」白澤緩緩抬起頭,眯眼看著上方的白衣少年,依舊是那副纖塵不染的身姿,白玉般溫潤的面龐,仿佛四十萬來從未變過,而如今的自己卻已墮為邪神,毀卻初心,容貌本心皆已不在……時間真的很公平麼?為什麼他們的遭遇如此不同?他又到底做錯了什麼?
「不是我,是你自己喚醒了自己。」御清抬眼,仍舊淡淡望著他,那神情,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透著事不關己的冷漠和蒼涼,他身上的血跡早已被他用法術掩蓋住,神情也一如往常般淡然,嘴角不斷溢出的血卻暴露了一切,只見他不時蹙一蹙眉,仿佛在艱難忍受著什麼痛苦一般,連面色都有些扭曲起來。
白澤見他如此,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當年的太古神界第一尊神九陽!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也罷!如今月芙已滅!和澤已亡!牡丹已逝!我也沒什麼好怕的了!」他說著,艱難地站起身,用劍直指九陽,冷笑起來,「九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非要如此麼?」御清說這話時,突然轉過身背對我,我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我知道他心裡一定不好受,曾經的好兄弟好朋友對自己拔劍相對,任是鐵石心腸也難以接受,更何況御清又是個面冷心熱的。
不能插手不能插手……我在心中不斷告誡自己。
這是他和白澤之間的戰鬥,不可以插手。
「我明白了。」御清點點頭,神色漸漸變得冷漠,他抬手扔過去一粒火紅色的藥丸,淡聲道,「這是絕覺丹,可以讓你在一炷香的時辰內失去一切感覺,包括血煞噬心之痛!想與我痛快一戰便吞了它!我也正好想見識一下,你這十萬年都學了些什麼本事。」還是一副淡然的語氣,我卻在心裡為他捏了把汗。
如今的白澤若沒了感覺,那就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弒神機器,不會有任何顧忌,只憑本能去攻擊,絕對的霸道和殘忍,御清雖說恢復了當年的七層實力,可已經太久沒有戰鬥,且失了九眼鏈這等厲害法寶,天輪罩又被尹屾白澤聯手震碎,沒了保護罩,實力已然大減,這時讓白澤恢復邪神的實力與他戰鬥,會不會出事?
我攥緊拳頭,決定先隱在這附近等一陣子,待會兒御清一有什麼不對勁,我就立即衝上前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