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升明大驚,急忙揮手,立即有四五個護衛圍過來保護張旭再受傷。接著,對郭榮道:「郭公子武功果然不凡。但要想以一敵十,恐怕也沒那麼容易。」話音剛落,從他的身後衝出十餘個護衛,各個手舉長刀殺向郭榮。郭榮並不畏懼,施展輕功,移動步法,穿梭於護衛叢中。有護衛見眼前人影晃動,舉刀砍下去時,手剛動卻不見了人影。有護衛眼見人影要竄向自己,刀砍過去卻不見了人。就在這剎那間,十餘人突然幾乎同時都停止下來,跨出的腳步無法落地,砍出的刀停在空中。有用力過猛的竟握不住刀柄,刀已順勢飛向前,有稀里嘩啦落在地上的,也有一柄刀剛好刺中前面那人的小腿,慘叫聲起。原來,郭榮點中他們與行動有關的穴位,卻並未點啞穴,所以那人還能叫出聲來。
方升明見狀,正在不知所措之際,卻聽馬蹄聲急,他不禁露出笑意,道:「郭公子知不知道八百里洞庭湖究竟誰稱得上武功第一?」郭榮思索間,雲正庭也聽到了馬蹄聲,道:「可惜不是姓曾的!」方升明臉色略為尷尬,立即轉為笑臉,道:「不姓曾也是曾家莊的人,這才是曾家莊的厲害之處。」
正說話間,見一人馳馬而來,在馬背上揮舞手中的馬韁,馬蹄飛揚,塵土四濺,英姿爽朗。到近處,看得分明,馬背上之人正是文四陽,乃曾家莊的大姑爺。文四陽未等馬奔到人群處已脫離馬鞍飛身而出,身子如飛鳥般沖向人群中。文四陽腳剛落地,見眼前十餘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情形,立即晃動身形,伸指點點,十餘人被封的穴道被解除,都長長吁出一口氣。他剛停下來,見池塘邊還有四人呆立在那裡,立即一躍而起,落在四人身旁,伸指解了四人的穴道。然後再身形一晃,已來到張旭身旁。突然發現張旭的右手鮮血淋漓,立即拿起張旭虎口撕裂的手,看了看,道:「張頭領,怎麼如此魯莽?」說完,伸指點了虎口周圍的穴道以止血。眾護衛見到大姑爺,立即歡呼起來,個個都圍到他的身旁,似乎見到救星一般。郭榮和雲正庭則在一旁靜靜觀察。
文四陽從人群中站出來,看見郭榮,道:「原來是你!」郭榮似笑非笑道:「沒想到是你!」郭榮突然身形一閃,揮笛刺向文四陽的面門。文四陽見狀避開,正想說什麼,卻見無憂笛閃動,竟攻向自己的胸口。文四陽再輕輕避開,郭榮再撥弄手中長笛,刺向對方的腹部。文四陽均一一輕巧的避開。郭榮身形一晃,已到其身後,撥弄無憂笛刺向文四陽的背心。文四陽聽聲辯位,反手抓向無憂笛。郭榮知道對方武功高深,所以才攻其不備,因此不敢硬碰硬,立即撥弄手中長笛避開文四陽的五指。文四陽藉機轉身,一掌拍向郭榮。郭榮立即閃開,晃動手中長笛,又刺向文四陽右側腋下。文四陽並不避讓,依舊伸手迎上去抓笛。郭榮見機快速挪動腳步,又到了文四陽的身後,撥弄長笛刺向文四陽的背心。文四陽依舊並不轉身,右手反手抓去。郭榮暗笑,待對方手快碰到無憂笛之際,手指撥弄長笛,竟一個翻滾,「砰」一聲撞到文四陽的手背。文四陽手吃痛,立即縮回去,轉身一掌拍來,郭榮卻藉機躍開。
郭榮笑盈盈道:「大家都說八百里洞庭湖第一英雄乃文四陽,今日來看,未必!」文四陽卻不動聲色,他心裡清楚,對方的武功遠不是自己的對手,剛才只是勝在巧。上一次交手文四陽就非常清楚,但他並不爭一時的勝敗。而以巧而言,郭榮從小撥弄無憂笛,擅長的就是這類型的「小功夫」。文四陽道:「其實,文某對這一虛名倒不在意。」郭榮問道:「那你在意什麼?」文四陽淡然道:「我輩男兒當頂天立地,但一個『孝』字讓多少八尺男兒彎腰!」他說得大義凜然,郭榮竟無言以對。
雲正庭久聞曾家莊大姑爺的盛名,雖然以前近在咫尺,卻從來沒有今天這般對視。見眼前英武之人就是大家口中相傳的八百里洞庭湖第一英雄,不禁也肅然起敬。雲正庭抱拳道:「原來尊駕就是金叉大俠文四陽大俠,久仰久仰!」文四陽對雲正庭也是早有耳聞,見眼前高大威猛、英氣逼人之人,立即回禮道:「想必閣下就是洞庭湖的好兒郎雲正庭雲大哥。」二人一番寒暄之下,緊張的氣氛就此緩解。
雲正庭道:「文大俠既然乃洞庭湖第一英雄,我相信今天斷不會以強凌人吧?」文四陽淡淡一笑,道:「第一英雄只是虛名而已。曾家莊生於洞庭湖,養於洞庭湖,一向視洞庭湖百姓為自己的子民,又怎麼會凌弱於自己的子民?」文四陽字字鏗鏘有力,完全不似張方等人的飛揚跋扈。
郭榮道:「那文大俠不會踐踏這池塘了吧?」他手指池塘,眼望文四陽,看他如何反應。文四陽心中也清楚眼前的情況,道:「文某敬重雲大哥乃義氣之人,懇請雲大哥看在家母病重的情分上,務必活捉紅鱘魚,曾家莊上下感激不盡。」見他沒說紅鱘魚就在池塘里,郭榮心下略為寬鬆,當下道:「感激是當然的,但還不夠。」文四陽道:「請直說無妨,但凡文某能辦到的,定不推讓。」郭榮道:「免三年的魚租!」文四陽道:「免租事大,恕文某不能私自答應。」轉頭看著雲正庭,朗聲道:「如若雲大哥答應在下活捉紅鱘魚並送到曾家莊上,文某倒可以向家父懇請減天網幫三年的魚租。」雲正庭道:「紅鱘魚乃上天對八百里洞庭湖百姓的恩賜,豈能天網幫獨享?」
突然,張旭在旁道:「文大俠,紅鱘魚就在這池塘里,我們下去捉上來便是。」文四陽道:「張頭領不必多言,這裡是雲大哥的地盤,一切聽他的意思便是。」張旭無奈,只得閉口不言。文四陽對雲正庭道:「雲大哥言之有理,那麼你認為該如何免租方才妥當?」雲正庭道:「如果曾老爺答應免八百里洞庭湖畔所有百姓三年的魚租,雲某即便是葬身湖底,也要活捉紅鱘魚送到曾家莊。」文四陽道:「好,那文某先感謝雲大哥的仗義。待在下回莊稟明家父得到他人家的同意後,立即告知雲大哥。那幾日之內能活捉紅鱘魚?」雲正庭假裝思索一陣,道:「三日內。」文四陽道:「好。」說完,朗聲道:「曾家莊所有護衛聽命:立即回府!沒有得到老爺和文某的准許,不許踏入天網幫的地盤半步!」眾護衛聽命,立即轉身而去。文四陽躍上馬背,向雲正庭和郭榮抱拳,道:「剛才多有得罪,還望海涵!」郭榮清楚看見他右手背的瘀痕,竟心生惻隱。雲正庭也向文向陽抱拳道:「雲某替八百里洞庭湖百姓感謝文大俠!」文四陽待曾家莊的護衛們走遠,自己才慢慢離去。
待曾家莊的人都已走遠,郭榮深深舒展一口氣,道:「雲大哥,你說曾老爺會同意嗎?」雲正庭道:「曾洪為人奸詐,他會不會同意還不好說。但文四陽卻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如果他想幫我們,曾洪必然會同意。」郭榮道:「文四陽肯定也知道紅鱘魚就在這池塘里,他既然不強取,那麼還算是一個正人君子。」雲正庭皺眉道:「雖則如此。但文四陽一向聽曾洪的,如果曾洪非要他來搶,他也沒有辦法。」後面五人聽到此,紛紛走過來,問道:「雲大哥,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雲正庭道:「你們不用擔心,雲某在紅鱘魚在,紅鱘魚不在,雲某也不在。」大家一聽,無不歡欣起來,也感慨雲正庭的義薄雲天。在他們心裡,雲正庭就是洞庭湖畔的神,沒有他辦不成的事。郭榮聽他如此一說,心裡也敬佩果然不愧大家都叫一聲「大哥」。
郭榮道:「雲大哥,我看曾家莊的人至少一時半會不會再來騷擾。我想借你一艘船,到君山上找師姐。」雲正庭道:「好。」說著,叫來一人,道:「蘇小五,你駕船陪郭兄弟上君山一趟。」蘇小五不住點頭,郭榮卻道:「我獨自一人去已足夠,你這裡正需要人手,蘇兄弟還是留下來吧。」雲正庭道:「洞庭湖茫茫,你一個人如何駕得了船到君山?小五同去你們可以快去快回,這裡說不定還需要你。」郭榮見他不和自己客氣,顯然已當成自己人,心下高興,道:「好,一切聽大哥你的安排。」雲正庭拍拍他的肩膀,道:「雖然你我萍水相逢,但見你是義氣之人,大哥也不用和你謙讓。文四陽雖然武功蓋世,但終究雙拳難敵四手,我們眾兄弟聯手也未必怕了曾家莊。再說,凡事強不過一個『理』字。我們為八百里洞庭湖百姓爭取免租,老天爺始終會站在我們這邊的。」雖然雲正庭武功平平,但在郭榮心裡,卻是高大正義的大俠。
郭榮和蘇小五立即循路來到早上缷魚的碼頭,見碼頭空空蕩蕩並無一艘船,郭榮不禁長長嘆氣,問道:「小五,什麼時候才會有船?」蘇小五道:「要等出去打魚的船回來才有。」郭榮「哎」一聲,望著茫茫湖水,不禁感嘆無論你多麼英雄了得,卻難以逾越洞庭湖。
二人在碼頭邊的石頭上坐下來,郭榮問道:「小五,你跟雲大哥打魚有多久?」蘇小五摸著頭,皺眉道:「我還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年。打我記事起,就看著雲大哥在洞庭湖裡打魚。」郭榮驚愕道:「雲大哥多大年紀了?」蘇小五道:「雲大哥今年三十左右吧,聽說他四五歲就跟隨雲大爺打魚。雲大爺死的時候他還不到十歲。」郭榮道:「雲大爺就是雲大哥的爹?」蘇小五點頭,繼續道:「雲大哥自小身材高大,十來歲的時候就和大人般高大。雲大哥十五歲的時候,就是洞庭湖一帶的打魚能手,打那時候起,我就跟著他打魚。」郭榮掐指一算,不禁嘆道:「你已經跟雲大哥有十五年。這十五年裡,應該經歷不少風浪驚險吧?」蘇小五道:「打魚遇險那是常事。我記得有一次,打的魚特別多,船艙幾乎都放滿了魚,整艘船都被壓沉了一個手掌那麼深。大家正在高興的時候,突然狂風大作,一會兒就下起暴雨。大家再也高興不起來,看著船在暴雨中搖晃得特別厲害,船上積水越來越多,船吃水就越來越深。」郭榮見他緊張的表情,可以想像當時有驚險。
蘇小五繼續道:「突然,我大哥蘇三叫道:『雲大哥,船要沉了,怎麼辦?』雲大哥道:『兄弟們辛苦一天,可不能都白費!』說完,他用桶拼命的將水舀出船。當時船上有七個人,我最小,我們其他六個人見狀,立即都拼命的舀水。可桶只有四隻,其他三個人就用手潑水出去。我也用手拼命的潑水。突然,『轟』一聲巨響,桅杆被吹斷倒下來。我當時在拼命的潑水,根本不知道桅杆是倒下我站的地方。雲大哥大聲叫『小五,快躲開』,我也沒有聽見。可最後還是雲大哥奮力抱著我就地一滾,才避開砸下來的桅杆。不然,我們現在也不可能坐在這裡說話。幸好雲大哥救得及時,不然,我們兩個人可能都被桅杆砸中。雲大哥的腳踝都被桅杆擦黑了一塊,可見就差那麼一眨眼的功夫,我的命就得救了。」郭榮聽得心都快蹦出來了,遙想當年風雨飄搖的漁船上,雲正庭縱身一撲一滾,何等及時,否則就沒有洞庭湖畔每個人都稱呼的「雲大哥」。
蘇小五道:「當雲大哥救起我的時候,其他五個人都驚呆在那裡。雲大哥大叫一聲,大家才回過神來。雲大哥說:『如今桅杆已斷,必須要划船才能往前走。四個人舀水,兩個人划船,我來掌舵。』說完,他當先跳到船尾,雙手撐住船舵。其他人見狀,立即舀水的繼續舀水,剩下的我和蘇三一人一邊輪槳划船。風雨更大,但我們見只要雲大哥撐住船舵,船就不再晃動,筆直的往岸邊駛去。我和三哥越劃越有力,船上的水漸漸的少了,船浮上來了一截,船就跑得更快。突然,雲大哥竟然在狂風暴雨中唱了起來:『十八男兒為家忙,左手搖船,右手撒網。迎著夕陽把歌唱,魚兒肥美,金波蕩漾。妻兒父母在家望,去時依稀,歸來夜徨。今生當做洞庭郎,呼風吞雨,千里名揚。』」郭榮聽蘇小五吟唱般唱完「千里名揚」,不禁令人盪氣迴腸。
蘇小五頓了頓,道:「自那以後,我就認定了雲大哥,這輩子都跟他一起打魚。他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哪怕是叫我跳進洞庭湖,我也甘願。試問,又有幾人能在大風大雨中,還將咱們洞庭湖打魚郎的歌唱得這麼令人熱血沸騰?」郭榮輕輕唱著:「十八男兒為家忙,左手搖船,右手撒網。迎著夕陽把歌唱,魚兒肥美,金波蕩漾。妻兒父母在家望,去時依稀,歸來夜徨。今生當做洞庭郎,呼風吞雨,千里名揚。」唱完,見蘇小五怔怔的看著自己,不禁問道:「小五,你看著我幹嘛?」蘇小五道:「郭兄弟,你怎麼也會唱?」郭榮道:「我聽你唱了一遍,自然就會唱。」蘇小五哪裡知道郭榮自小熱衷音律,像如此短的一段詞曲,聽後自然是過耳不忘。
正在這時,但見一艘漁船緩緩駛來。船頭一人揮舞手中的魚叉,大叫:「小五,小五!」蘇小五歡欣道:「張二哥,張二哥。」漁船慢慢靠岸,船上跳下來四人。當先的張老二問道:「小五,你在這裡等我們?」蘇小五道:「雲大哥叫我帶郭兄弟去君山一趟,所以在這裡等船。」張老二聽罷,向郭榮點頭算是打招呼,接著對船上叫道:「你們三個快點把魚筐搬下來,雲大哥的朋友要用船。」然後,笑呵呵的看著郭榮,道:「郭兄弟,這是漁船,有股腥味,你不會介意吧?」郭榮道:「不是腥味,是魚的香味,我很喜歡這個味道。」張老二和蘇小五不禁都笑起來,道:「雲大哥的朋友就是不一樣。」
不一會兒,三人從船上搬下兩筐魚,郭榮看著筐里泛著白光的大小肥魚,心裡清楚,這是眼前四個人一天的功勞,不禁佩服的看著他們笑了笑,然後躍上船,蘇小五也跟著上了船。郭榮道:「張二哥,三位兄弟,你們且先回家休息,我們從君山回來之後自當把船系在這裡。」張老二等人笑呵呵道:「雲大哥的朋友儘管使咱們的船,不用客氣。」蘇小五搖動船舵,迎著風,船已慢慢離開碼頭。郭榮看著白茫茫的洞庭湖水,心情愉悅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