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橋從中斷落,這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我在那一瞬間,即便有再強悍的反應能力。也只有踩著斷口,想要奮力朝上跳躍而去,結果沉重的炁場壓力,使得我根本沒有辦法逃脫這強大的引力,徑直朝著下方墜落。
很快,陰寒的潭水就將我的下半身給淹沒。
我跌落水中,而依韻公子和秦伯卻也沒有能夠逃脫這種狀況,在我之前已經跌落了血潭裡。
一入血潭,一股陰寒冰封的寒勁立刻就侵蝕了我的身體,就仿佛掉入冰窟之中一般,那股寒意從我的腳後跟,倏然朝上,一直蔓延到了我的天靈蓋處,而我的眼睫毛那兒,竟然還有寒霜生成,顯示出了此處的恐怖。
這寒意並非物理上面的冰冷。而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溫度,它是由那層層疊疊、痛苦致死的靈魂和怨力構成的,直接加諸於人的靈魂深處。
我們之前曾經推人下潭,知道這兒最為恐怖的。並非是這寒意,而是另外的一種東西。
食人小鯧。
這種只有小拇指大的小魚兒,在這個寬闊的血潭之中,有著充分的魔性,它們可不管我們到底是何方人物。為了滿足口舌之欲,前赴後繼,捨生忘死,簡直讓人害怕。
果然,當我還沒有從那種讓人意識凍僵的寒意之中反應過來,就感覺到無數細小而強悍的生命體,朝著我的方向,紛紛涌了過來。
我的腦海里。甚至都能夠勾勒出它們張開嘴之後那醜陋而貪婪的模樣來。
【深淵三法,魔威】!
我沒有片刻停留,毫不猶豫地直接施展出了這來自深淵魔王阿普陀處傳承而來的絕技。當下就出現一陣恐怖的氣息,以我為中心,朝著周遭碾壓而去。
體型越是龐大的生命,對於魔威的氣息越能免疫,便比如人,僅僅只是身子一僵,然而越是這般渺小而兇惡的生命,越是效用最大。
食人小鯧紛紛退避,畏之如虎。
我這邊匯聚而來的無數小魚兒紛紛朝著旁邊退開,而依韻公子和秦伯那邊就慘了,無數的食人魚朝著他們紛紛匯聚而去,磨牙霍霍,想要將他們的血肉給吞入腹中。
好在兩人對於局勢的把握都還算是透徹,在一入水的瞬間,就朝著我這邊遊了過來。
很快,三人匯聚到了一起。
而即便如此,兩人都不同程度的被咬中,在我的魔威範圍之內,不斷地拍打著身上的各個部位。
三人驚魂,不過越是如此,我的心態越是淡定,這血潭不可久待,鬼知道這個留著無數骸骨和冤魂的地方,還會有什麼詭異手段,當下也是對著旁邊的兩人低聲吼道:「游過去,沿著斷下來的藤橋方向游,藉助那半邊,爬上去……」
依韻公子和秦伯不敢耽誤,在我的魔威範圍之內,往著前方儘量遊走。
在數不勝數的食人小鯧圍攻下,我們三人也是激發出了強大的力量來,很快就游到了斷橋處,手剛剛抓到了那無故斷開的藤橋,就在這時,頭頂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我們彼此的臉色都猛然一變,暗道一聲糟糕。
巴干達巢穴的大部隊終於反應過來,朝著這邊直奔而來了,既然如此,沿著藤橋往上走,豈不就是正好撞到槍口上?
如此一想,我們離開這血潭的願望便再也沒有那邊強烈,而是趕緊藏身在藤橋入水的陰影下面,不敢妄動。
巴干達的大隊人馬趕到了潭邊的高崖邊,上面傳來一陣雜亂的爭論,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兩位貴客,這裡有巴干達巫神的護翼,你們是不可能逃出去的,與其被巴干達巫神給活活折磨而死,不如現在站出來,繳械投降,我可以保證你們的人生安全,如何?」
藤橋埠的陰影之下,我的眼睛一亮。
說話的這人,確實智飯和尚。
我下意識地朝上望了一眼,透過藤橋細密的間隙,能夠瞧見那個傢伙偽善的臉,出現在了潭邊崖壁的邊緣,這讓我有些歡喜,本來想著這兒出事,他會第一時間逃離此處,卻沒想到他裝起了大尾巴狼,居然帶著巴干達的一眾人等,過來緝捕我們。
我在打量智飯和尚,而他則也在打量周遭的環境。
封閉的神門,瀰漫的黑霧,以及從中斷開的藤橋,沸騰而翻騰不休的水面,這無疑表明著在此之前,有人還在這兒逗留過。
那麼,人在哪兒呢?
水下!
只有水下,智飯和尚在想到了這個問題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揮手,指揮著手下朝水潭這裡開槍試探,然而這個命令,卻被裡面的幾個主事者給拒絕了。
作為巴干達首席大巫師的兒子,在這麼一個窮鄉僻壤,居然被一幫鄉下巫師拒絕,這事兒可不是剛剛當上公子哥兒的智飯和尚所能夠忍受的,他頓時就氣不過,朝著旁邊的人大聲吼著什麼,然而他所有的怨言,卻被其中一個長老的話語給封住了。
對方說的話我聽不懂,不過我就聽懂了兩個字。
聖壇。
長老的大意,說的是這兒是巴干達的聖壇,不能施加刀兵,否者會惹怒巴干達巫神,招來禍事。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中又是輕鬆,又是多了一分疑惑。
不用面對那暴風驟雨的彈幕,當然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不過這個滿是骸骨和骷髏頭、食人小鯧的血潭,為什麼會是巴干達的聖壇呢?
就在我琢磨著這話兒裡面的意思時,頭頂上突然有人喊道:「你們看聖壇裡面的聖魚!」
一聽到這話兒,我的心中咯噔一下,就知道要糟了。
要曉得,雖然在我的魔威之下,這些食人小鯧並不能將我們三人給吞噬了去,但是對於血肉的欲望卻並不減免,使得它們在我們的不遠處,又層層疊疊地圍住,形成了一個很奇特的現象來。
中間一圈,乾乾淨淨,而越是往外,那些食人小鯧卻越是繁多,有的甚至都擠出了水面來。
明眼人只要仔細一看,就知道裡面有鬼。
聽到這話兒的一瞬間,我和依韻公子、秦伯相視一眼,毫不猶豫地深吸一口氣,朝著潭下潛去——之所以如此,就是希望上面的人以為我們跌落血潭之後,被這些所謂「聖魚」給分食一空了。
對於這個結果,估計是皆大歡喜。
巴干達巫教消滅了外賊,而我們則能夠瞞過一時,再尋機會逃脫生天。
然而當我們潛入水中之時,卻瞧見了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
在這黑幽幽的潭水之下,並非是一片漆黑,除了粼粼的食人小鯧之外,還有無數細小的火焰在水中浮動,這些火焰初看並無什麼特別,然而仔細一瞧,卻能夠瞧得出每一縷火焰之中,都有一張慘白而陰森的臉孔來。
這些臉孔有男有女,有老又少,莫不是猙獰而扭曲,十分可怖,雙眼血紅,仿佛帶著無數的怨毒。
多如繁星的鬼臉火焰並非自由而胡亂的散落,而是圍著血潭深處的一縷亮光而遊動,那兒仿佛是太陽,又或者宇宙的中心,所有的火焰都如同星辰萬物一般,圍著它不停旋轉,奧妙無比。
當瞧見這一副景象的時候,血潭之上的所有事情都被我們所淡忘了,我腦海里唯一想起的事情,就是這縷亮光,恐怕就是它被稱為聖壇的緣故吧?
我沒有管依韻公子和秦伯,朝著血潭的中心遊了過去。
近了,越來越近了。
我的心情緊張無比,當我游到近前來的時候,終於發現了那縷亮光的本來面目——這是一個比籃球好要大一些的巨大眼球。
眼球的前端是瞳孔,又黑又亮,兩邊則是血絲,朝著白色的眼珠子處蔓延,而在這眼球的尾端,則是許多宛如章魚手臂一般的軟組織,滑膩而軟和,深深地根植在了潭底深處的淤泥之中。
這血潭底下鋪滿骷髏頭和屍體殘骸,但是唯獨這裡,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個真空帶。
當我瞧向那顆眼球的時候,它的瞳孔居然一轉,也朝著我瞧了過來。
僅僅一眼,我的心中如遭雷轟,下意識地想要逃離此處。
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我緩緩拔出了飲血寒光劍來,費勁朝著潭底遊動而去,那眼球似乎感受到了我心中的殺意,潭底突然沸騰了起來,無數火焰朝著我這邊奮力撲來,而那些被我魔威嚇到的食人小鯧,居然也顧不得直入靈魂深處的恐懼,朝著我這兒奮力而撲。
魚死網破!
當時的我已經有了一些明悟,絲毫不顧周遭的威脅,魔功攀升到了極致,臨仙遣冊也頓時開啟,竟然在水中找出一條路線來,毫無阻礙地通過了這段路程,將手中的飲血寒光劍,插入了那眼球之中。
劍尖一入,世界轟塌。
我都來不及查看這一劍是否對那眼球造成什麼傷害,便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給高高拋起,朝著血潭上方猛然推了出去。
呼!
極度乾涸的肺部在這一刻終於獲得了空氣,而我的耳邊,則聽到無數的驚呼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