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碧兒攜同師兄幾人衝出將軍府,各人所踏雪犁行在大雪之上,此時但見伊犁城外雪花滿天,鳥跡絕蹤,不見春日之嬌嬈,而今已是冰雪滿天的世界。
大雪地上只有巴圖巴巴地望著趙姑娘舍他而去,心中五味雜陳,風中猶自有淡淡的幽蘭氣息。他被趙碧兒挾持至伊犁城外,見後面猶有官兵遠遠尾隨,尤其伊犁將軍蘇寧傑更是神情緊張,害怕一個不是這趙碧兒出爾反爾,一怒之下殺了巴圖,那可是他所不願看到的情形,所以喝令官兵不得尾隨過近,怕趙碧兒暴起殺人之念,那麼巴圖的性命便危殆之極,是以官兵誰也不敢違背長官的命令,在大雪中艱難行走,誰也不敢說個苦字,所謂:軍令如山也,軍人是應服從命令為天職;是以北方強鄰雖覬覦良久,亦不敢越雷池之一步,便是有伊犁將軍蘇寧傑節制南疆與北疆之緣故!
巴圖眼見的眼前之人越行越遠,消逝在茫茫白雪中,不可預知的是未來,心中卻然放不下,原來喜歡一個人只是一剎那,世間竟然一見鍾情,也許此生便難以放棄,可是人家也許不在乎;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可是自己實在捨不得,便是她一路挾制自己走出將軍府,那時好想這樣與她一路同行,心中又何懼生死!那時巴圖心中已然將生死看淡,只覺此生不可無她!而今眼前只有漫天雪花而來,將他裹襲在其間,只是他已然嗒然若喪,物我兩忘,不一刻便被大雪裹成了大粽子,——還好有名將軍府的親兵見狀慌忙將他身上厚厚的積雪除去,惶恐中呼喊道:「阿哥……你又何苦自苦?也許趙姑娘她已心有所屬……你又何苦自己折磨自己?」
巴圖從迷茫中醒來,見是自己最為親近的親兵侍衛阿難,本來要震怒的他收起了怒火,說道:「我沒事,對了阿難趙姑娘他們此時大約快到了崑崙派了吧?」阿難道:「到是快到了,只是趙姑娘他們……」巴圖見這親兵侍衛阿難神情透著古怪,似乎有話要說,卻又怕這巴圖聽了之後更加著急,是以說話吞吞吐吐。巴圖已情知事有蹊蹺,不覺眼睛一瞪道:「阿難我一向待你如何?」阿難低頭道:「阿哥對情如手足,不分彼此!」巴圖大聲道:「這就對了,可是為什麼有事情你瞞著我,不讓我知道?」
阿難見巴圖發難,結結巴巴道:「不是的阿哥,我只是擔心你聽了之後更加難過。」巴圖臉色已變,說道:「還不快說?」阿難道:「我在將軍府時離紅智上人不遠,隱隱聽到上人交代官兵去往崑崙派必經之路埋下火藥,隱身雪下,只待他們崑崙派弟子經過,便引燃火藥,要他們死無葬身之處!」巴圖臉色更變,轉身便向茫茫大雪中衝去,心中只一個念頭:我一定要救下趙姑娘,否則她死了,我該怎麼辦?
阿難見巴圖不顧一切,如瘋了一般向茫茫雪地衝去,心想:他雖心繫於趙姑娘,只怕人家對他未必有意,可是世上之情往往如是,誰又可以置身事外?誰又可以不管不問?只怕世上之人沒有誰可以做的到。
巴圖衝出伊犁城外,可說是一路狂奔,也顧不得風雪襲來,心中只想得趙姑娘,似乎他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護趙姑娘周全。
他正走之間,忽然聽到一陣轟天巨響,只見通往崑崙派的必經之路火光沖天,更激的地上雪花四濺,幾丈里許之外,可見這火藥之威力非常。巴圖心中一緊,心想:趙姑娘他們……他不敢再想下去,真的害怕她有什麼閃失。自己獨自一人留在世上焉無趣味了。
又行里許,只聽到陣陣廝殺,只見白茫茫雪地之上,有人正自刀劍相搏。他幾個起落之間,已欺身而近,這才看清是張松山、趙同心、孟藥房和古之宗他們幾個崑崙派弟子與官兵廝殺,只是他們疲於應戰,一路奔走,所以身雖有武功,然而力有未逮,不如在此埋伏的官軍,以逸待勞,便有勝算,所以他們時時捉襟見肘,大有應付不濟的情形;只是不見趙碧兒?巴圖心下一沉,心想:莫非趙姑娘……他真得不敢想下去。
他並不去幫助官兵與張松山他們交手,只四下尋找趙碧兒。又行不遠,隻影影綽綽見到雪地之上似乎有人,只看不真切,又自前行,不覺驚呼出聲,這聲音帶著喜悅——那人不是旁人,卻是趙碧兒——這真是天可憐見!巴圖歡喜得像個小孩子,俯身查看,只見趙碧兒左肩臂血流不止,右臂卻垂了下來,不能動彈,她還有呼息,意識清醒。巴圖此時也不顧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將她負在背後,心想:自己這樣子卻不可以迴轉伊犁城,如被阿瑪看見定是不饒,而且還要置趙姑娘於囹圄之中,這豈非自己所願?看來只有在這荒外之地找一戶人家安身,才行為趙姑娘醫治傷勢。
他背負趙碧兒轉身向遠處一住農家走去,背後傳來兵刃落地聲。趙碧兒在巴圖背上目光一瞥只見遠處張松山他們悉數被拿,凜冽寒風中只見一個紅衣僧人正自將繩索拋在地上,讓官兵將他們一個個束縛——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紅智上人;原來他安排官兵在雪中布置火藥之後便回將軍府,可是又想不對,便是他們官兵只怕也著實對付不了張松山他們,雖然他們疲於奔命,但是畢竟人人身有武功,豈是尋常官兵可以對付的了的,所以他終究放心不下,便又自趕來,眼見他們雖是強弩之末,然而卻悍不畏死,如果不是自己趕到,只怕誰敗誰亡皆不可知!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紅智上人只顧與張松山他們交手拿獲,並未看見巴圖背負趙碧兒而去,因為其實天色已黑,更兼大雪漫天自然看不太遠,所以並未發覺,便他們遠去的足跡也被大雪所覆蓋,再無從查起兩個人去了呢?
可是趙碧兒只有心灰意冷地看著師兄弟被虜而去,心中亦是有苦說不出,眼淚不禁流下,心想:如果有袁師弟在那會有此劫難?難道上天要亡我崑崙派——不是的,便是爹爹冥冥之中有知也會護佑崑崙派消除此劫難,因為在世上也唯有崑崙派可以與其它門派爭一日長短,本來可以光明正大,偏偏大師兄非接受朝廷敕封,做什麼春秋大夢,讓崑崙派的聲名毀於一旦,讓前輩令名蒙羞,實屬不智,而且荒唐,以致讓崑崙派從此再也抬不起頭,只有委屈求全,真是可悲!如果是袁師弟接掌掌門之位,又豈會做出此等不肖之事?只可惜大錯已鑄成,似乎亦無迴旋之餘地,只有讓一干崑崙派弟子負重前行,忍辱負重,似乎再無他途。你說她能不傷心流淚,又況且師兄師弟被虜去後,只怕要受重刑,幾乎是生死難知,難道……她頭腦一暈,加之一路奔襲,身心俱疲,便自人事不省。
不知過了多久,但覺有人將覆在她額頭的手巾拿去,又自在那喃喃道:「也不知趙姑娘會不會醒轉來,這……這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難道……」趙碧兒聽這聲音是巴圖的說話,勉強睜眼,但覺眼前有物模模糊糊,又過一會,眼睛適應了這渾暗的光線,這才看到巴圖正喜不自勝地看著自己,他的洋溢著笑容。趙碧兒本來對他殊無好感,在她內心深處覺得這巴圖身是伊犁將軍蘇寧傑的義子乾兒,似乎也好不到那去,所以心中便事先有了偏見,對他心生厭惡,覺得他處處顯得粗鄙,不近人情,論性情和面貌怎麼可以和袁師弟相提並論,所以見了他正自雙目目不轉睛地看自己,便又悄悄地閉上眼睛不去瞧,心中只說我永不見他才好!
巴圖亦聽阿瑪說起過崑崙派的事情,知道崑崙派有袁承天——只是年前似乎被傅傳書這位新任第三十三代掌門逐出本派,永不得聽用,至於詳細情形卻是無人可知——也許因為袁承天還是袁門少主的緣故,更兼他們性情不同,所以不能相融,所以便離開崑崙派,重新領導袁門弟兄與朝廷為敵,似乎還想著反清復明;而傅傳書則屈身朝廷,受皇上敕封,兩個人一個是反對朝廷,一個是極力衛護朝廷,以至昔日師兄弟反目成仇,不共日月,如果說到誰對誰錯似乎確也難說,只是又聽阿瑪說這位趙姑娘心儀於這位袁承天袁師弟,因為袁承天俊逸出塵,為世所無,當真玉樹臨風,岳峙淵嵉,胸中透著沖天之志,相形之下自己不如他,是現而易見的事,一時竟覺得自形慚穢,可是轉想又想:不成,他雖長得好看,但是卻是朝廷忤逆亂黨,終究是犯了十惡不赦的罪行,在朝廷是格殺勿論的大罪;而自己卻是將軍府的阿哥,論出身和身價那一點不比他強,自己為什麼要自慚形穢,理應挺起胸膛做人,自己將來可是要世襲將軍爵位,到那時不比他榮光顯赫?
趙碧兒好久不見動靜,便自又睜開眼,只見巴圖正自拾掇藥罐,準備煮藥。她這時才有功夫打量這處身之地——原來是一處廢屋——只見木窗已無,現下用破布堵,空空蕩蕩索然無物,給人一種蕭殺的感覺,夜深之時耳中又聽到雪下的吱吱聲,似乎比先前小了好多,透過門縫可見外面白茫茫的世界,仿佛無限延伸,不可見的盡頭,人生豈不也如此,漫漫人生路何處是盡頭?想到此處,但覺萬念俱灰,可謂一把辛酸淚,滿紙荒唐言。人生有苦難,盡在不言中!巴圖並沒有覺察到身後的趙碧兒醒轉,正自生火煮藥——一時搞得滿屋煙氣,嗆得人直流眼淚。趙碧兒實在忍不住,咳嗽出來。這聲音驚動了本已生火的巴圖。巴圖放下手下柴火,慌回身看向臥榻之側的趙碧兒,喃喃道:「趙姑娘你又醒轉來了?」語氣之中透著滿是關懷,仿佛眷戀中的情人。趙碧兒於煙氣朦朦朧朧之中見他真摯的目光透著熱烈的光,那種可望不可及的光,是種說放棄做不到,說擁有又不能的無奈,亦有種淒悽然的感覺。
趙碧兒又嗯了一聲,忽見他竟滿頭大汗,心想貴胄公子何曾做過這粗鄙,這也實在難為於他,便教他先用火折將少許柴火放入爐灶,待火起再漸漸放多,不可以一下子放了許多,那樣便密不透風,所以積壓所故,火苗不起便自熄滅,這樣下去永久也生不著火。巴圖依她所言,依法施為竟將火燒的熊熊而起,藥罐之中的草藥也沸騰,一時滿屋是豆蔻、白蘞、附子、白及、穿山甲和當歸、王不留行諸味藥物。趙碧兒又見巴圖褲管盡濕,可見他巴巴又去城中拿藥,這來返數十里,如若是青天白日倒也不難,只是目下是積雪沒膝的雪天便自不容易,可見巴圖這次是費盡周折也要護趙碧兒周全;想到此處她內心不覺暖意升起,心中感激,喉嚨哽咽,竟滿目含淚,心想:這巴圖雖相貌不堪,都是肝膽熱腸,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不可謂不盡力,天下哪裡找這樣的好人?可是她心中已有了袁承天,再也容不下別人!不知為何自從當年袁承天自上崑崙派習武,初一見識便覺得自己於那世之中似曾相識,仿佛那寶玉之與林黛玉之木石前盟,仿佛林姑娘是絳玉仙草,而寶玉是為神瑛侍者,去世在三生石畔候這絳珠仙草一生一世淚,償不完的孽緣,寶玉之前世為大荒山青埂峰下一補天未完遺下一石,來世化身寶玉要化解木石前盟,償還這一生的淚,他之與黛玉之完全的愛情,欲天下周知,可是人生總是充滿變數,亦非人力所能改變,所以天下盡有有情北雁南飛,有情人難成眷顧,只有三生石畔淚如雨下,唯有相對無語,訴不完的衷腸,還不盡前世的淚!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趙碧飲完這巴圖煮的湯藥,覺得身上痛苦已去大半,四肢可以任意活動,不受限制,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喜悅,內功氣息也已恢復大半,可以獨自行走。巴圖這幾日來回奔走於伊犁城之間,已是累得不堪,看著趙碧兒飲完藥,心滿意足地合上雙眼,倚著臥榻酣然入睡,他實在累得很了。睡意中猶帶著笑意,口中猶自喃喃說著什麼話,只是吱吱唔唔聽不真切,大意是說著趙碧兒的思念的言語,不唯其它。
次日天氣放晴,杲杲的陽光照耀大地,巴圖從一夜的美夢中醒轉,伸了一下腰肢和手臂,長長吁了口氣,睜開眼看向榻上,心想:趙姑娘這下該當痊癒了吧!可是但見榻上空空如也,被衾齊整,只是不見了趙姑娘空留下了一張字箋上寫:多蒙厚愛,何以克當!只是本派尚有要務,不能當面謝過公子厚義,所以慚愧,他日定當謝過。下留趙碧兒呈上。巴圖見了,手一個勁地抖動,心中苦痛萬千迸發出來,不可阻擋,幾乎哭泣道:「你為什要這樣對我?趙姑娘……你不覺得殘忍麼?我是真心對你……可你卻然無情無義,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如此女孩子動過情,你去了,讓我如何面對此生?你去的自由,將我拋棄在天涯?」可是他再痛當嫉首也是無濟於事,趙姑娘回崑崙派是不爭的事實,自己如果一意前去也無不可,只是那樣太過唐突,反而顯得自己處處不如人,自己又何苦自尋煩惱,索性不去也吧!遠處天際仿佛傳來歌聲:從征萬里風飛沙,東西南北總是家。胸中落得空索索,心事凝然白蓮花。他不覺得走出大屋,忽見外面東方萬道金光,陽光照雪,一望天無際,不覺得仰天長嘯,壯懷激烈,聲震數里,在山谷之間迴蕩,只是無由得取美人顧,不覺意性索然,只得又回伊犁大城,只是這幾日相處,難忘趙姑娘一顰一笑竟已難以忘懷!
崑崙派現下只剩下趙碧兒,他見崑崙派日漸凋零,不復往日崢嶸,心中竟有些說不出的痛,——自從爹爹去後,袁師弟被掌門大師只逐出門牆,永不得聽用,崑崙派聲威大不如前,已是日趨式微,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而今自己孤身回到崑崙派,沒人扶持,如果向袁師弟求救,似乎也不行,因為他已不是崑崙門人——他現在是袁門的少主,還要領導袁門事業,於情於理自己都不能求肯於他——因為這是崑崙派事務,要他出手卻不相宜;目下也只有飛鴿傳書向遠在京都的掌門大師兄求助,除此再無他法,於是她便修書一封放於竹筒,讓那飛鴿傳去信息,希望大師兄看到前來為崑崙派解危,否則崑崙派當真毀於一旦了,自己可不成了千古罪人?
當然這是她想當然的事,只是她忘了世人之人人心最難測,所謂鬼有千面,人有萬心,各各不同,所以防人之心不能有,否則便會禍臨己身,而不知就裡。
又過二日,積雪漸融,上山的道路便有路可尋。趙碧兒正自苦盼掌門大師兄來到,忽然門帘一掀走進一位師弟,手端著飯菜,正見師姊愁容,見她茶飯不思,嘻嘻笑道:「師姊你茶飯不思也不是辦法,莫如少吃點,否則掌門大師兄回來你豈不餓壞身體?」趙碧兒見他說的也對,便胡亂吃了些,那師弟並不退去,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似乎心中有想法。趙碧兒見他神情透著古怪,看自己的眼神透著不懷好意,心中不由生嗔,喝問:「阿根還不退下?」這位叫做阿根的師弟卻不為所動。趙碧兒剛要反責於他,忽覺頭暈目眩,撲通倒地失去知覺,她倒下那一刻便覺得自己著了道,只是不明白師弟為何要害自己?
阿根見趙碧兒倒地,臉上顯出得意地笑,他向外面喊道:「阿忠、阿仁你們還不進來。」只兩個身體瘦小的弟子閃身進來。阿根道:「咱們將師姊送於伊犁將軍府中,定會得到蘇寧傑將軍擢升,因為昨天我收從山下飛鴿傳書,書上說要咱們想方設法將趙姑娘送到將軍府,因為將軍府的巴圖阿哥對咱們的趙師姊情深意重,這幾日不見已是相思入骨,似乎已形銷骨立,如果再不見咱們的趙師姊,只怕來日無多,去日已近,所以紅智上人便飛鴿傳書讓咱們立下大功。」阿忠怯怯道:「師兄,咱們這樣做好麼?如果掌門師兄回來得知實情問罪誰又承擔的起?」阿根道:「你真婦人之仁,咱們崑崙派全在伊犁將軍節制之下,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咱們皆在王下,那有反抗的自由,既便大師兄得知真情,興師問罪,只怕他也奈何他們不得,要知道蘇寧傑將軍位高權重,似乎他也得罪不起,又況且是咱們崑崙派失儀在先,所以他無可問罪,你們又怕著什麼?如果問罪我一力承擔便了。」阿忠、阿仁見他信誓旦旦打保票,便不再害怕什麼。
他們用木車將趙碧兒一路運到將軍府。蘇寧傑這幾日正為巴圖擔憂,因見他日日愁眉緊鎖,不得開心顏,心中有著萬千愁苦,他自然明白於心,只是不說破,便暗中命紅智上人飛鴿傳書要山上的阿根不管用什麼辦法也要將趙碧兒運到將軍府。紅智上人也知這巴圖執念於趙碧兒,便照意行事。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待巴圖正在別院大屋暖閣之中哎聲嘆息之時,只聽門帘一響,有兩個府中使喚的丫頭將趙碧兒攙扶進來——此時趙碧兒已清醒過來,眼見又入將軍府,心中惱恨,心想:定是這巴圖買通崑崙派弟子阿根將自己迷暈……想到此處不由得心中恚怒不已,幾乎便要發作,只是現下氣息微弱,發作不得,所以只有暫且壓下心中恕火。
巴圖又見美人顧,心中自是歡喜,只是看到趙碧兒臉上的怒意,便覺得哪裡不對,心想:一定是趙姑娘會錯意了,以為是我授意別人將她擄來,這可不是冤枉了自己,可是自己又如何解釋,似乎一時百口莫辨,只有隨她想去,但轉念一想不對,一定是阿瑪授意別人將趙姑娘拿來?那我又該怎麼?自己挾持在他們中間,似乎好人也難做,不由心中嘆了口氣,心想:待趙姑娘平息心中怒氣,自已再行解說,否則一切免談。
趙碧兒見暖閣甚是溫暖,正有水仙花開,牆壁之有宋人的圖畫,窗下更有琴琴書劍,心中不由一動,原來這巴圖看外貌粗魯,實則心有丘壑,不是常人,倒是自己以貌取人,小瞧他了;於是顏色少霽,心中怒氣稍減。
巴圖見她顏色緩和,便將她扶持到一張椅上坐下,囁嚅道:「趙姑娘你不怪我吧?」趙碧兒見他說話小翼翼的樣子,心中忽覺好笑,心想他是將軍府的阿哥,身份不同尋常,卻對自己如此低聲下氣也是少見,不由得心中一動,難道我真得錯怪了他,豈難道不是他主使阿根他們廝機害我的?又想:如果他對自己有非分之想,那麼在那大屋之中盡可施為,又何必守禮如君子,謙謙如也?
巴圖又輕聲道:「趙姑娘我知道你心中恨著我,以為是我授意別人將你虜來,其實這是那有的事?我一點影子都不知道?我……」他似乎咽喉哽咽說不下去,眼中有淚便要落下。趙碧兒見他如此情形心想:他也是性情中人啊!我豈難道真的會錯意了!
巴圖只低頭無語,心中想著心事。趙碧兒道:「不知我師兄弟現在安危如何?」巴圖道:「阿瑪將他們囚入大牢,至於實在情形也不知道?」趙碧兒臉顯憂愁,顯見是擔心他們崑崙派師兄弟安危,可是如果自己出言要求他去大牢探看情形也無不可,只是這話一時又說不出口,只有咽在心中不說。巴圖察言觀色見她這神情便知她心中所想,所以便極力安慰於她,說阿瑪不會對他們怎麼樣,因為崑崙派畢竟已屈身朝廷。趙碧兒可不這麼想,因為她知道歷來成大事向來不擇手段,又何況這蘇寧傑也不是善者,否則也決然做不到伊犁將軍之位?只是這話又不能說出口,因為蘇寧傑是巴圖的義父,自己怎麼也不能說這些不入耳的話,雖然事實如此,可是正所謂忠言逆耳,世人大多聽不得逆耳之話。
趙碧兒見天色已晚,便起身要去別院。巴圖便吩咐下人照看,只是心想:我心中有她,只怕她心中未必有我,可是自從一見她之後,我便難以忘卻,難道喜歡一個人便是如此麼?
趙碧兒在這別院之中優見積雪殘存,還有冬天的臘梅,蒼柏松樹在雪中傲立,為這雪景平添姿色,她心想現下也好,待到自己氣息恢復,廝機再行去大牢探看。她想到此節便盤膝在床榻,默運玄功,再習功課,只是只覺四肢百骸之中氣息難以貫通,心想不好,自己怎麼一時內息全無,而且運功也是無用,心下駭然,難道別人對自己下了什麼手腳,自己一時卻無法破解,一時心上憂愁難解!其實她不知道的是便是阿根、阿忠和阿仁他們將她送入將軍府時便被紅智上人下了陰招,將她體內奇經八脈毀壞,雖不致要了性命,但是一時卻習不得內功,如果過為己甚,便會危及性命,似乎這一生都不可以習武,唯有一法——便是去中嶽嵩山少室山畔少林寺相求於鎮寺之秘笈《無相密要》——此秘笈之中載有醫治此症的手法,而且還要少林方丈傳燈大師出手相助,否則只怕這趙碧兒內息之禍愈行愈險,以至過來不可自控,幾成廢人;紅智上人之所以如果,便是防著趙碧明白過來還要走人,豈不讓巴圖這位阿哥空歡喜一場,自己好人做不成,反成惡人,得不償失,所以自己唯有如此,讓這趙姑娘不可以私自離開將軍府,否則的話這位阿哥便要舊疾復發,那時真的讓人束手無策,蘇寧傑將軍也要見怪於自己,所以未雨綢繆,料得機先,便不為其所見怪。
趙碧兒心下不甘,猶自運息調均,奈何四肢百骸總是軟綿綿無著力之處,心下更是駭然,知道別人給自己下了手腳,不欲自己有所行動,受困於將軍府,——這定是紅智上人所為,因為別人也沒有這樣高明的手段,難道要自己受困於將軍府不得自由,日日夜夜便要陪伴著巴圖,自己實在不心甘,可是目下似乎也別無他法,只有待機而變,自己再無能力去救張松山他們,因為自己都朝不保夕,更遑論別的事情,想到此處不覺的萬念俱灰,思前想後總是輾轉難眠,好不容易沉沉入睡。忽然猶見爹爹正教導她們如何為人處事,正自說到緊要處,忽然起了一陣大風,登時不見了爹爹的面目,卻見袁師弟正登高眺望,崑崙派玉指峰最高處仙人指峰——其實是一塊平地,只是方丈之間,四面懸空,下臨萬壑深谷,有風吹來,衣袂烈烈作響,四面仿佛楚歌,身臨絕處,只要一個不小心便有跌下去身死他鄉之虞。袁師弟忽然氣出丹田,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一時仿佛心中多少英雄豪傑都來!趙碧兒便要上前相詢,忽然山谷吹來陣陣陰風,傷人心懷,摧人淚下,仿佛於蒼茫之間又見先人,原來人生不過夢一場!誰錯誰對已不重要,只要在世之時稱意,飲酒不得閒,也便是了,何必管他身何事?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在將軍府匆匆幾日過去,每日巴圖總是探看,而且著重讓下人做了可口飯食送來,可是趙碧兒總是心不在焉,想著心事,盼著掌門師兄傅傳書前來營救他們,可是總是無由消息——只是她完全忘卻了從京都到伊犁幾千之遙,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便是得到飛鴿傳書得了信息也要多費周章,山河險阻,關山難度,還要一路風霜,盡受摧殘——現在已臨秋末,所謂一場風雨一場寒,已不是夏日暖陽,兼程便遲緩。
又過兩日,趙碧兒正欲臥榻托頤看窗外的一株臘梅,已有花蕾,似乎只待到了寒冬便自開放,顯示自己的傲姿,在冰天雪地亦是一種標緻。忽然外面有丫環沖沖而來,臉上帶著喜出望外。碧兒見狀不知何故,便問他因何如此?這丫環這些時日也和趙碧兒廝混熟了,知她心地良善,便知無不言,說他聽府中侍衛私下議論說是不日崑崙派掌門傅傳書便要拜謁蘇寧傑將軍,說要討教;實則大有興師問意之義,因為他也是受朝廷敕封的,所以沒有畏懼蘇寧傑的理由。趙碧兒聽了心中的重石終於落下,看來終於可以得救了。
陽光嫵媚,山川壯麗,伊犁乃是南疆北疆總樞之地,伊犁將軍府所在地,可說節制全疆,以防治安,責任重大,又且還要防備北方的強鄰,以防其有侵犯之心,所以向來責任重大,皇帝慧眼識珠,覺得此職責非其莫屬,因蘇寧傑胸有丘壑,指揮兵士攻兼守伐皆是上上人選,餘人皆是不堪,不可勝任,唯有蘇寧傑;所以皇帝一向知人勝任,對他完全放心,知道蘇寧傑雖大權在握,而不倨傲,反而對標下仁慈和善,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想法,所以軍營中的官兵人人心悅誠服,都視其為楷模。
大廳中有暖爐生香,檀香的氣息裊裊,讓滿室生春。蘇寧傑高踞在坐,看了一眼千里之外風塵僕僕的傅傳書,不慍不怒看著傅傳書,輕輕喝了口茶,淡然道:「傅掌門從京都風塵僕僕而來,急著見本將軍不知有何見教?」傅傳書道:「此次拜謁將軍,只是有一事不明?」蘇寧傑臉上神情不變,道:「說來聽聽?」傅傳書道:「將軍為何囚禁我崑崙派師兄弟?」蘇寧傑見他開門見山,說話了當,也不推脫,將手中茶盅重重放在面前桌上,冷笑道:「他們忽起忤逆之心,要殺本將軍,我難道不可以拘拿他們?」傅傳書道:「我崑崙派師兄弟一向守禮知節,決然不會無緣無故與人放對。」蘇寧傑道:「你的意思是本將軍故意陷害於人了?」傅傳書昂然道:「不敢!只是蘇將軍你也須明白我崑崙派也是受朝廷敕封的,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門派,任你胡來?」
蘇寧傑見他說話不對,冷哼一聲:「別以為受了朝廷敕封,便是可以為所欲為,這是XJ之地,乃是我伊犁將軍蘇寧傑節制之處,可不能讓有些忤逆亂黨胡為?否則可對不起了皇帝的隆恩聖意!」傅傳書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蘇寧傑見他說話膽敢忤逆,而且還敢頂撞,一拍桌子道:「是了又怎樣?本來皇上心中便對你們漢人有著戒備,從來都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皇上老早便防著漢人,尤其朝中的漢人官員,實權根本不讓他們掌握,因為你們漢人心中從來不忘所謂『反清復明』的信念,總以為天下正統是漢人,而我滿洲人不是正朔;這話簡直渾帳之極,在我看來仁者居之,無能退位,便是你們先前的皇帝朱由檢非但無能,而且無用,擅殺忠肝義膽的忠良,而肆意任用無恥小人,以至於身死國滅,這又怨得誰來。」
傅傳書聽他辱及前代漢人皇帝,心中也是大怒,心想這真是豈有此理,嗆地一聲拔劍出手,直指蘇寧傑,大聲道:「蘇寧傑只要你交出我師兄妹,萬事全休,否則可難說了。」蘇寧傑道:「你以為你一個人可以肆無忌憚,只怕你要從將軍府全身而退也難,識相的放下長劍,束手就虜還有活命機會,否則你怎麼死的恐怕到時都不知道?」
傅傳書這時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仰天笑道:「人生在世,生有何歡,死又何懼?又豈單怕死?」忽有人自帳後撫掌大聲道:「好一句生有何歡,死又何懼?真是男兒本色,只是你想過沒有,你死倒不緊,那麼崑崙派呢?難道要他分崩離析,不復存在?你對得起你師父趙相承麼?」傅傳書見這說話之人乃是將軍府中的大高手XZ的大手印密宗傳人紅智上人,心想:久聞這紅智上人武功卓絕,不可輕視,而且為人狠毒,對敵之時對別人從來不懷仁慈,只要取勝可以不擇手段,只要對方死在自己手中也就是了,其還也就管不著了,很有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的手段。
紅智上人大踏步走出,喝道:「傅掌門,你不可以妄自尊大,這可是將軍府,可不是尋常地方,任由你胡來?」傅傳書道:「原來是紅智上人,本為武林中人,該定匡扶正義,豈料有些人認賊作父,便自狐假虎威,自以為是,也真是可悲?」紅智上人見他出言譏諷,不由得震怒道:「傅掌門,你以為今日你來得,只怕去不的,本座要為我那死去的徒兒蘇和泰討回公道!」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傅傳書聽他說起蘇和泰心中不由一動,心想:蘇和泰被自己害死在崑崙派的石室之中,只有袁師弟和碧兒知道,除此再無旁人知道,豈難道是他們二人說出去,這不可能事?蘇寧傑這時也明人不說暗話,將事情挑明,從懷中取出那寫有傅傳書的玉牌,丟在他眼前,喝道:「傅傳書這不是你的信物卻又是誰的?」傅傳書見了心中便明白一切,知道一切辨白都是蒼白無力,只是不明白自己害死蘇和泰這件事情做得人神不知,蘇寧傑他們又是怎麼知道?只是他不知道天道不可欺!冥冥之中只有天道好還,只是世上有人以為天道好欺,便行惡事,最終害人害己!
傅傳書冷冷道:「惡人自有惡報,便是我殺了他又能怎樣?」蘇寧傑道:「好,有膽識有氣魄,敢做敢當,不愧崑崙門徒,只是今月我要為我孩兒復仇,一命償一命,傅傳書你自盡吧!莫讓我多費周章!」傅傳書仗劍昂然道:「只怕也難,除非有本事勝了我,否則死的只怕便是你們,而不是我傅傳書!」
蘇寧傑聽了他的說話,不怒反笑道:「是麼?好,且看誰死誰亡?」他下意識地拍了拍手掌,便從後堂押解一干眾出來,只見古之宗、張松山、趙同心、孟藥房,其後更有趙碧兒,只見人人表情木然,行走不便,還要人扶,顯然下了藥物,否則不至於此,也不會人人盡如傀儡。傅傳書道:「你們對他們下了什麼毒手,以至人人迷而不醒,形如傀儡?」蘇寧傑道:「你對我孩兒下了毒手,難道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麼?」傅傳書道:「好,今日但求一死,也要正氣留乾坤!」他劍出如龍,直取蘇寧傑的眉心。紅智上人豈能讓他得手,忽地大袖一張,一股巨大內力撲面而至,竟自將這傅傳書帶得一旁,幾乎立足不定,堪堪跌倒;其實就武功而言,傅傳書再不濟也不至於一招落敗,皆因一路奔襲,更兼風霜摧人,所以武功便有所不能,更兼他一進這暖廳便聞到這讓人昏昏欲睡的檀香,其間更有龍涎香的氣味,便覺頭腦之中昏昏沉沉,似乎不受自控,所以長劍出招便差強人意。孰不知這香味之中兼有亂人心志,迷人心魄的「噬魂五毒香」,那是密宗的一種迷藥,只要尋常人吸入不過半個時辰人事不知,生死盡操人手,最為歹毒;目下還好,這傅傳書畢竟身有玄門正宗內家修為,所以一時半刻不為其牽制,只是時間一長也不得不就範。
堪堪五十招過後,傅傳書便劍招見拙,一開始還步步為營,可是由於心神迷離,便自腳步手法不受控制,反而有些受制於人。他恍惚間見到高踞在座的蘇寧傑猙獰的笑容,那笑容含著殺人的計謀,只要自己一個不行,那麼崑崙派便聲名盡毀,自己的軍國大夢、君臨天下的念頭豈不都成空,豈難道自己今日便要折戟沉沙於此?——可是,他內心實在不甘,心中吶喊為什麼別人可以擁有天下,我卻不可以?說什麼天命所歸?授命於天,全是自欺之談,自古將相王侯寧有種乎?可是眼前危機容不得有絲毫懈怠,否則真的絕無幸理?
他忽然頭腦之中想起清心格格,不覺心中神傷,如果自已此役之中不幸而歿,從此而後再也不可見到這位清心格格絕世容顏,豈不是畢生憾事;——其實他之所以在京都,一為鑽營攝政王府,以期將來大有作為,甚至扭轉乾坤;更有深一層的緣故——便是為了清心格格,雖然她已是將軍府的命婦,然而他心都念念不忘於懷,只可惜清心格格這一生只有袁承天,儘管他是天煞孤星——一生命運不濟——往往禍及周遭之人,與他親近之人皆要罹難,可是世間的際遇和命運交叉,所謂取捨不可兼得,在她心目之中只承天哥哥,目中再無他人可以讓她念茲在茲!正所謂:我問道長此生苦,道長一指笑青天!請問世間誰不苦?此生偏來這世間!此去青天無多路,好教人生念故人!故人已成陌生人,相見成恨淚成灰!
喜歡英雄籲天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