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自認算是個裝逼的箇中高手。
沒辦法,自幼開始被各種武俠、電影、電視劇刻畫了dna,再加上他還是個老二次元,理所當然的被霓虹人作品裡的中二氣息感染了。
每次碰到大場面的時候便會下意識開始裝一波。
嚴格來說,逼格也算是勢的一部分。
生死交鋒也講究大勢所趨,先聲奪人。
誰更有逼格,誰就能給對方造成更強的心理壓力。
這就是為什麼玄幻世界裡的高手登場的時候,連說話都會自帶回音的理由,一副鼻孔朝天少言寡語的模樣,而落敗後立刻花式變臉滑跪。
會裝的人甚至還要帶一首『赤鋒矛,不朽盾,斬盡仙王滅九天』這樣的定場詩來烘托氣氛。
布袋戲世界裡的詩號也是這麼一回事,既是總結簡介,又是烘托其勢之盛。
只不過,刻意裝出來的,總是帶點刻意的成分。
若是實力不足,就會淪為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安某的下場,變成一個經久不衰的笑話。
當真正的絕世高手登場時,通常來時風雨不驚雲霧不動,恰如宣告季節變換的第一縷清風拂過,不著痕跡無可尋覓。
等意識到的那一刻,或許就是人頭落地的瞬間。
猩紅的長槍悄無聲息的貫穿了大地。
等到神仆意識到的時候,他看到的只是一桿刺入地面的猩紅魔槍,而自己的軀殼已經無聲無息的破開一道巨大的創口。
馬爾斯低下頭,能通過胸前的窗口看到背後的場景。
他一個照面就已經被刺死了。
甚至沒能感受到自己什麼時候中了攻擊。
連被殺的人都沒意識到。
這就是必中的魔槍刺穿死棘的魔槍。
之後,斯卡哈的聲音方才穿過凍結大地的風雪,透過陰影交疊之處,緩緩響起。
「現在離開,你還能多活十秒鐘。」
十秒鐘,很短暫。
短短十秒,即便馬爾斯想要最後暴起和白榆換命也斷然做不到。
但十秒鐘,也很漫長。
足夠馬爾斯在短時間內回憶起了自己漫長的一生。
他本是一個小國王子,但身為混血兒倍受歧視,從未得到過任何來自王族的重視,而是被當做一個累贅拋棄在冷宮裡,連吃食也無,只能靠著自己抓些蟲子和鳥兒充飢。
他的不幸從童年開始,而當小國被羅馬覆滅摧毀的時候,他也被當做戰利品被抓住了,之後當了接近三十年的奴隸,因為不堪折辱殺了貴族,之後成為亡命之徒逃犯。
他的一輩子都是在不幸的泥潭裡打滾,但生活沒能殺死他,反而讓他變得越來越強,後來,他成了外神的使徒,從此時開始,人生轉向了,一切都變得越發順利,他甚至得到了前往星殿的機會,成為了神仆。
而現在,他快要死了。
但死在了這條道路上,他並不後悔。
在他成為亡命徒時,他發了瘋似得奔跑向前,就這麼一路跑到精疲力盡為止,他抵達了一片荒蕪的大地,哪裡什麼都沒有,唯獨有著一片無比壯麗的星空。
他在那片荒野中擁抱了星空,得到了被賦予終生的使命。
馬爾斯伸出手仿佛胸膛的傷口裡,抓住了艱難跳動的心臟,猛地灌入磅礴的元素力量。
口中喃喃發聲。
「一切獻給無上意志!」
他自爆了。
狂暴的元素能量擴散開來。
白榆拖拽著虛弱的身體往後遁去,拉開半條街的距離。
他回過頭,看向拖拽著自己衣領的一隻手臂。
斯卡哈隔著空間還能把他隨手提起來,就和拎起貓兒似的。
白榆想著問:「您怎麼會在」
他摸了摸口袋,赫然發現之前刻著盧恩符文的石頭已經被打碎了。
也是,這玩意本就不是什麼堅硬的材質。
自己吃了一髮禁咒,盧恩符文是放在屁股後面的兜里,自然被直接碾碎了。
斯卡哈道:「你傷的不輕,先回到這邊來養傷。」
白榆頓了頓,搖頭說:「隆冬首都被影世界所覆蓋,對方肯定別有目標,給我半個小時,我至少能恢復七成戰力。」
不等斯卡哈回答,白榆此時察覺到了不對勁。
偽封聖若是選擇自爆,其製造出的爆炸範圍未免太小了,哪怕是白榆自己,如果豁出性命不要選擇自爆,至少能摧毀方圓三十里的所有建築,不亞於直接全力續滿的神羅天征。
很顯然,馬爾斯的自爆是假象,那不是自爆或者說,不是以殺傷為目標!
那麼目標會是什麼?
白榆心念直轉,回頭瞥見背後打開的空間通道,當即喊道:「師傅,拉我進去!」
聽到白榆出聲的同時,斯卡哈已經有了動作,她正要將白榆隔空拽回來,卻感受到了一絲隔閡感,就像是運轉順滑的機器忽然停頓卡住。
這必然是運作的齒輪中插入了異物導致的卡手。
是誰在插手?
斯卡哈默默加持了幾分力量,打算靠著蠻力硬生生把空間打通撕裂。
但下一刻,只看到一道光芒從九天之上亮起,流光交織,星輝璀璨,不知多少星光編織交錯,穿過層層烏雲,將整個隆冬上空的大氣層都擊穿分開。
無窮星光的漩渦匯聚向中央。即便是遍地陰影都在星光的招搖下變得黯淡。
這宏觀的場景在白榆眼中倒映。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凍結在冰塊里的魚,除了死寂的眼裡還能閃爍詭異的光亮之外,什麼都做不到。
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星光朝著地面匯聚接近,它呈現出一個倒三角形,像只一個被倒置的圓錐體。
只是越是靠近地面,星光便逸散的越快,像是被某種力量所限制。
抵達白榆跟前時,它只剩下一隻拳頭的大小。
而那星光幻化成了一隻手的形狀。
——吾命休矣!
白榆心想這次完蛋了。
這個距離,他躲不開。
而斯卡哈也沒反應,不是不想救他,而是救不了。
能做到這一點的,肯定不是封聖級,而是端坐於星空之上的怪物們或許是那些將外顯做到極致,顯化出了星辰世界的頂級超凡者。
那已經不是封聖了,而是神祗。
是星殿的外神親自出手!
事實上,白榆猜想的是正確的。
馬爾斯不是毫無意義的自爆,而是將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用作了獻祭。
他是外神的神仆,得到了外神的眷顧。
神眷從來都是雙刃劍,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壞處是給神當狗,而好處在於給神當狗的好處就意味著舉頭三尺有神明。
馬爾斯在星殿中當值這麼多年,是忠心耿耿的一個老僕。
他有資格能夠以生命為代價,請來外神的一次出手機會。
外神當面,白榆根本無力抵抗。
但凡那隻手在自己腦袋上輕輕一摸,便會留下可可愛愛。
他可以直接奔著輪迴轉生去了。
只是。
白榆有些太高看了自己。
外神出手,怎麼可能是為了抹殺他。
這麼做的離譜程度好比動用一顆核彈只是為了炸死一隻丟人鯨。
馬爾斯之所以死,不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執行外神給予的使命,他的目標從來不是殺死白榆,而是履行職責。
職責是什麼?
是打開影之國的通道!
星光匯聚而成的冰涼小手就這麼越過了白榆的肩膀,輕輕的戳在了他背後半尺外的空間通道上。
頃刻間,空間被撕裂,被貫通,被拓寬!
影之國的七面城牆在一個彈指間被盡數擊穿!
厚重的城牆不單單只是物理上的造物,更是意味著空間上的隔絕,是一種概念上的斷絕。
在隆冬的神話傳說里,影之國象徵著冥界,斯卡哈管理著影之國,以杜絕所有生者的進入冥界,她的王座是基於影之國這片魔境的存在而設立的一個職位。
王道者不同於求道者,世界上的王座數量就那麼多,和六部尚書的位置一樣,一個蘿蔔一個坑。
而如今,通往影之國的道路被打開了,七面城牆被外神的一根手指給強硬的捅了個對穿。
這直接劇烈的動搖了王座的根基!
影之國不可避免的迎來了一次狂躁的地震。
另一側。
兩座聖域交鋒並未持續太久的時間。
勝負其實在最初開始不到十秒鐘就已經分出。
高下立判。
只是源自於柳德米拉實在倔強,靠著拖拉扯拽的打法,硬生生將一潰千里的頹勢不斷拖延。
她無法挽回落敗的局面,卻也明白什麼叫做拖字訣。
不論修想要做什麼,她能把對方留在這裡多一秒鐘都是一件好事。
而時間來到第十五分鐘的節點。
柳德米拉已然力竭,氣息頹然,後退一步。
眼中的光彩也迅速黯淡下去。
她嘆息一聲:「是我敗了。」
修默默收回了背後巍峨的世界,虛影收斂,他平淡道:「本想十秒鐘擊潰你,但你也算聰明,這十五分鐘裡學到的東西,足夠你琢磨一百年。」
「百年?」柳德米拉臉色蒼白卻昂首自信道:「再給我五十年,我就能追上現在的你!」
修平淡道:「或許吧,但今日之後,或許不再有我不論如何,你都沒有一雪前恥的機會了。」
柳德米拉沉聲問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修轉身離去:「王。」
他仰起頭,看向星光匯聚的宏大場景,默不作聲的消失於原地。
柳德米拉攥緊了拳頭,緩緩咬住了手腕,壓抑著內心的不甘。
轟隆隆——!
滾滾雷霆在烏雲之間流動,影之國始終被覆蓋著陰雲的天空裂開了一道道縫隙,宛若因為缺乏水分而乾枯的大地,明暗交替的影之國的走廊中,看不到任何一個人影。
本就是很久之前的建築物,在這一次的地震當中,更是直接崩塌了一半以上。
嗒嗒嗒
忽然,一個腳步聲迴蕩在影之國的空曠道路上。
這裡是被冰雪覆蓋的人外魔境,被摧毀的七面城牆此時像是圓形的拱門,打開了一條通往最深處的道路。
修帶著圓氈帽,手裡握著枯木般的長杖,緩緩走過這條冰雪覆蓋的道路,他剛剛才經歷了和冰潔的女武神的一戰,衣角還沾染著些許冰塊碎屑,但這並不影響他的氣度。
明明是在風雪裡行走的來客,卻絲毫不見狼狽。
他伸出手,輕輕拍打了一下城牆,回想起兩百多年前,他也曾在這裡學藝過,那時候隨著他一起到來的人還有數位,不過曾經的友人已經成了一捧黃土,往事不可追,而城牆猶在此地屹立著,歷經了不知多少歲月。
他穿過了七面城牆,來到了影之國的那扇門的前方。
這扇門沒有名字,和影之國的所有建築物一樣樸素。
但它是影之國的核心,在這扇門後藏匿著冥界,也藏匿著整個世界的陰影旋渦。
修知道,只要來到這裡,就能見到那個人。
果然,在門前紫發的女子側身而立,等候著到來者,兩桿鮮紅的魔槍插在地上,她雙手空空蕩蕩,一身緊身衣上已經浮現出了破漏的痕跡,有鮮血流淌。
柳絮般的白雪飄落著,落在肩頭,沾染在頭髮上,她站在那裡,帶著不該存在於這片死寂之地的鮮艷色調。
斯卡哈,影之國的女王,教導出無數英雄的老師。
修緩緩開口:「好久不見師傅。」
「修·萊汀。」斯卡哈報出了他的名字:「沒想到會在這時候碰到伱,你倒是看上去已經變得十分成熟了啊。」
「老了就是老了。」修按著帽子說:「已經過去了兩百多年了。」
「是嗎?」斯卡哈面露少許訝色:「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啊。」
修壓下了心中的情緒,繼續道:「師傅倒是一如既往啊,看上去一切安好。」
斯卡哈瞥了眼破碎的城牆和一片狼藉的影之國:「這場景在你看來,可以稱之為安好嗎?」
她搖頭嘆了口氣,眸子淡淡一掃。
斯卡哈的容貌其實相當出眾,眼睛的顏色也是相當妖艷的紫紅,但她的神情和氣質總是會讓人不自覺忘記這些,仿佛她生來就沒有顏色,便是那雙漂亮到妖艷的眼睛也是冰涼且冷漠的。
哪怕是面對兩百多年不見的弟子,斯卡哈的態度也轉變的極快。
「方才外神擊破了影之國的七面城牆,等待它的自動回復需要一些時間,而你現在已經來到了這裡,時機巧合的讓人意外,想來並不是來找我敘舊的吧?」
修·萊汀回道:「我是來挑戰您的。」
「只是挑戰?」斯卡哈問。
「不是。」修一字一頓道:「我要登上王座。」
「好。」斯卡哈頷首:「從此刻起,你我已是生死之爭。」
她並不生氣,也不憤怒,更沒有怒斥對方是個逆徒。
恰恰相反,斯卡哈很期待。
她教導出的弟子數量眾多,可有膽量來殺死她奪取影之國王座的人卻寥寥無幾。
因而此時斯卡哈的心情其實是有些高興的。
當然也有些無語和憤怒。
如果對方要是正大光明的來挑戰她截取王座,她會欣然打開影之國的通路。
但偏偏是借了外神的一臂之力。
此時影之國被外神攪破了天地,就好比封聖的聖域被打破,小世界完全暴露在外,同時布滿裂痕。
斯卡哈是王道者,她的力量來源就是這片影之國,所以此時已經算是個小破甚至中破的殘血狀態。
可她也無法拒絕對方的挑戰。
到了這一步,誰都不可能收手。
她也沒有理由懼怕和退卻。
斯卡哈在心間默默想到或許今日會是自己的死期也說不定。
若影之國城牆不破,她還真想不出自己到底該怎麼輸。
斯卡哈的左右手握住了兩把魔槍。
隔著二十步距離相望。
好似是回到了年少時,修第一次來到影之國看到那位女王坐在王座上的場景。
即便是過去了漫長歲月,那也是他人生里極少數難以忘懷的景象或許比他鮮衣怒馬、功成名就、洞房花燭時更加深刻。
因為修心頭知道,那是自己必須用盡一輩子的時間去跨越的高峰。
而現在,便是驗證畢生所學,驗證幾百年沉澱的時候
「斯卡哈師傅請見證我兩百多年來的苦修。」
修·萊汀握住手中乾枯長杖,用力一握,漆黑的外皮隨之破裂開,暴露出長杖的本體,那是一桿長槍,顏色漆黑,流淌在其上的鮮紅紋路宛若血脈跳動般的呼吸著。
「我將在今日展現出此世的極致!」
「啊,他奶奶的」
白榆推開了身上壓著的石頭、衣櫃還有預製板,爬了起來,捂著腦袋:「嘶,腦殼疼。」
他沒死。
在外神出手打破影之國城牆的時候,白榆被擴散出的力量餘波擊退了幾公里遠。
他躺了足足十分鐘時間才恢復了清醒,先前腦瓜子嗡嗡的,像是超頻狀態下的機器連續死機藍屏。
這不單單是腦震盪的緣故,更是因為他體內的星辰大道受到了外神出手時的刺激,而正在加速版本更新。
很多東西,僅僅是看到了就能學會。
這很正常,對吧?
白榆給自己灌了一口大紅瓶,本想著立刻爬起來去看看通道口什麼情況,但想了想,還是找了個角落貓了起來。
此時事件還在進行中。
雖然兩個神仆都被殺了,但剩下還有兩個外神走狗。
【當前進度:5/7】
萬一還有一位神仆。
「我狀態太差了,穩一手先,先買點商品」
他記得之前的命運商店裡有幾件東西,在這時候剛剛好能用得上。
「影之國的通路已經打開,但代價太大了,我們折損了一半以上的人手,接下來要怎麼辦?」
「抓住白玉京,拿到不落之日,只有它才能帶著我們穿越冥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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