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晝漫遊正文卷158我和你說過我丈夫吧?「我和你說過我丈夫吧?」陳姐問盛春成。
盛春成說對,聽你說過,你們一直分居。
陳姐說沒錯,一直分居,夫妻關係名存實亡。
「一個多星期前,他出事了,被檢察院帶走了,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檢察院的人,把他從家裡帶走的,還搜查了整個房子。」陳姐說。
「濱江那裡?」盛春成問。
「對,就是平時我住的房子,我不是和你說過,放暑假,女兒回來,他也住過來了,檢察院的人,是當著女兒的面,把他帶走的。」
「那你們女兒……她還好嗎?」盛春成問。
陳姐嘆了口氣:「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她,她本來就是一個病人,有雙向情感障礙,醫學上叫情感性精神障礙或心境障礙,也就是我們平時說的躁鬱症,像三毛、張國榮、梵谷、海明威、王國維,還有一個臥軌自殺的詩人海子,都是得這個病。
「對了,連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和英國以前的首相丘吉爾,都是這個病,要不是我女兒得了這個病,我去查資料,我都不知道這些。
「本身就是個病人,還看著自己的爸爸,被人帶走了,還對她的房間也進行了搜查,連她的那些內衣內褲都被翻出來,鎖著的抽屜也被命令打開搜查,那裡面藏著的東西,可是連我和她爸爸都不知道的,都被拿了出來,你想想,對她的刺激有多大?
「我在邊上看著,她用那種無助的目光向我求援,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啊,我知道這些,都是必須的程序,我想把她帶出她的房間,她死也不肯,尖叫著說,她就是要看著他們,看著他們把她所有的秘密都抖出來,暴露在大家面前。
「我知道這個時候,她整個人在被一點一點地撕碎,但是我無能為力,我是她的媽媽,但在這個時候,我也沒有能力保護她,替她保留著最後的一塊遮羞布,我只能看著她變得赤裸,赤裸著被人唾棄,那種感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盛春成覺得自己是理解的,他有過類似的經歷,爸爸出事之後,媽媽還在醫院裡,那些人到了他們家裡,把錢都要完分完之後,還不夠,幾乎是見什麼都搬。
春妮那個時候,想留下一張書桌,那些人都不答應,春妮求他們說,你們把我的書桌拿走,能不能讓我把抽屜里的東西拿出來。
但那些人聽她這麼說,還覺得書桌里藏著什麼寶貝,更是連理也不理她,就把書桌抬走了。
他和春妮還有春明,看著家裡的東西,當著他們的面,就這樣一點一點地被拿走,最後是連他們,也被趕了出去。
他們離開家的時候,連他們隨著帶的東西,都要被那些人檢查,翻出一件什麼衣服,有人在邊上叫,這衣服他的什麼什麼人可以穿,那就連這一件衣服也被扣下。
連他們書包和口袋,都要被人翻過,那個時候,盛春成才知道,什麼叫做掃地出門,他們就是這樣,當垃圾一樣,被掃到外面,掃出鄉里,掃到那山上爺爺奶奶留下的,沒有人要的破舊的老房子裡。
「我這樣說,不是在抱怨,小盛,我知道他爸爸是犯了罪,罪有應得,其實,他有這一天,我可以說是早有預感,我也勸過他,有些事情不要干,但是他不聽,我也沒有辦法。
「這麼多年,我們兩個一直事實分居,一來是吵也吵累了,還有一個,就是我預感到他遲早會有這天,和他徹底撇清關係,也是我自保的一個手段吧,我是真的想過,要是我們兩個都出了事,女兒怎麼辦?連檢察院的也說,沒見過夫妻像你們這麼分得清的。
「他做的那些事,我用後腦勺想想也知道,總有一天會被拉清單,我勸了,也就仁至義盡了,我總不能說來個大義滅親吧,真的要是那樣,恐怕我女兒會殺了我。
「他那個人吧,當丈夫不行,或者說是我們兩個三觀不合,但他卻真的是一個好父親,女兒和他很親,也是他的命,包括他做那些事情,伸手問人家要那麼多的錢,他自己說,也是為了女兒,因為女兒的病,他想給她換一個環境,大學畢業之後,想送他出去。
「他想送她去一個競爭壓力不那麼大的地方,去北歐,也想給她留下一筆錢,讓她的後半輩子,不要再為錢憂愁,他覺得這樣,女兒的病,或許就會慢慢好轉,哪裡會想到,他自己做的這些事,犯下的這些罪,最後對女兒是更大的打擊。
「小盛,我和你說,我現在真的是怕了,家裡請了一個阿姨,那個阿姨,我什麼都不需要她做,衛生我自己回家會打掃,吃飯就讓她和我女兒,一起點外賣,我悄悄地給她一個任務,就是讓她注意我女兒的一舉一動,要是有什麼情況,馬上給我打電話。
「我現在上班的時候,注意力根本就集中不起來,只要手機一響,我就會跳起來,看到不是阿姨打來的,我才放下了心,我是真的害怕,女兒在家裡,會出什麼事情,她現在整個的人,越來越偏激。
「現在事情都攤開來了,我們原來想瞞著她的事情,也都瞞不住了,像我和她爸爸,其實早就分居的這個事實,她也知道了,她現在反過來怪我,說我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只知道明哲保身,只想保住自己的官位,爸爸怎麼樣,我根本就不在乎。
「她罵我就是一個官迷,說她爸爸當初會和我在一起,真是瞎了眼,反正什麼話難聽,她就說什麼,我問她,是不是要我和你爸爸一起進去,你才稱心?她和我說,如果是那樣,我就相信我們還是一家人,我就是要飯,也要等你們出來,給你們養老。」
陳姐說著說著,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握著盛春成的手,不停地在顫抖著。
「小盛,我抽一支煙,可以嗎?」陳姐問。
盛春成說可以。
陳姐從車斗里,拿出了一包煙和火機,她把煙叼在嘴裡,手指哆嗦著按著火機,按了幾下都沒有打著,盛春成很想湊過去幫她點菸,但他不能,他還是一個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