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黎然忍不住越笑越開心,看著蒙之衍打趣道:「你該不是連他們的醋都要吃吧?」
蒙之衍不滿的瞪了她一眼:「明明都是大人了,還在你面前裝什麼孩子!」
黎然不理他黑了的臉,看著眼前的黎府大門,推了推蒙之衍:「我到了,你回去吧,你還要進宮守歲的吧?快些去吧,莫要晚了。」
蒙之衍點點頭,留戀的看了一眼黎然,轉身離去。
黎然笑著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種不想他離去的衝動,甩了甩腦袋,轉身進府。
次日一早,黎然便與黎文一道去了皇宮,因為之前有了經驗,黎然這次倒是淡然多了,自己畢竟也是武皇帝未來的兒媳婦,總不會太過為難自己的。
依著宮禮,凡三品及以上大臣年初一是要進宮面聖的,若有誥命在身的官婦也是要進宮給皇后請安的,因著蘇秀秀沒有誥命在身,自然就免了這趟,只是既然諭旨要黎然進宮,自然面見武皇帝是少不了的。
到了龍顏宮前,黎然才發覺自己多麼的渺小,眾多的大臣,或攜著家眷,或獨自一人,等候在宮門口。龍顏宮是蒙夏國早朝的地方,也是武皇帝辦理公務的重要地方。所有人都按著品階依次等候。待輪到黎文時,早已過了巳時,黎然覺得自己的腿腳已經麻了,心中不禁暗自腹誹。
龍顏宮中只武皇帝一人坐於堂上,黎然忙跟著黎文一起跪地請安,順道說了幾句吉利的新年話語。
武皇帝似是很開懷,忙請了二人起身,順道打賞了一些金銀。讓黎然不解的是,武皇帝隻字不提及自己,只是和黎文如話家常一般親切交談,約莫兩盞茶的時間,武皇帝這才說道:「黎愛卿這些日就好好休息幾日,這一年來,也是辛苦愛卿了,我蒙夏國離不開你這樣的重臣啊!」
黎文感動的叩頭道:「皇上折煞微臣了,微臣定不負皇恩!」
「嗯,下去吧。」武皇帝點了點頭。
黎文這才起身,領著黎然出了龍顏宮。黎然心中詫異,叫她來卻什麼都不說,這是什麼意思?也不好多問,便匆匆出了皇宮,這邊剛出宮,那邊小太監追了出來,喘著粗氣道:「黎大人留步,太子殿下聞大人進宮了,請大人過去呢。」
黎文皺了皺眉頭,看著黎然:「然兒先回府,爹去去就回。」
黎然點了點頭,心中不禁警覺了起來,這個時候,太子找爹做什麼?不敢多作停留,忙招呼著車夫:「回府。」
車夫是個中年男子,也是黎府的一個老人了,平日裡都是木順趕車的,今日因為新年黎文便放了木順一天假回家團圓,這才讓這個車夫臨時來趕車了。
黎然坐回車裡,心中百轉千回,她不知道太子究竟要做什麼,不過定然不會簡單。正想著,車顛簸了一下,黎然忙掀開車簾,只見車已經到了大威城西城區的一條小巷,心中頓時咯噔一下,忙喝到:「怎麼到了這裡?」
車夫回過身,跳下馬車,匆忙跑了。黎然頓時明白,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啊,那車夫怕是太子早就埋在黎府的棋子吧。心中一緊,忙欲下車,只見巷裡跳出四個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劍正對著馬車。
黎然心揪到了一起,喝到:「你們是什麼人?」
見眾人不答,持劍便要衝來,忙又喝道:「難道太子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嗎?」
黑衣人依然不答話,這邊,黎然身後也跳出幾個人呢,黎然頓時鬆了口氣,這些人她認識,都是蒙之衍放在自己身邊的人。兩撥人馬立馬打鬥了起來,黎然忙跳下馬車,躲到牆角。
這邊立馬有人奔了過來道:「小姐,請先與屬下離開,這裡不安全。」
黎然點了點頭,跟著來人朝巷外衝去,四個黑衣人很快倒地不起,黎然剛呼出一口氣,那邊不知道從哪兒又跳出一撥黑衣人,持著劍便衝刺過來。領著黎然的人忙回身護住黎然,與眾人打鬥起來。
黎然心知自己繼續留在這裡只會越來越危險,轉身繼續向外跑去,後面的打鬥聲就像催命符一般,緊隨其後。黎然顧不得回頭看,只能悶著頭死命的跑,她知道,只要跑出這裡,外面就是大街,人多了,太子就無法下手了。
正跑著,迎面跳出兩個黑衣人,黎然一慌,那邊,立馬有人將刺向黎然的劍跳開,邊打邊喊著:「黎小姐,快走!」
黎然點點頭,咬緊嘴唇,繞過打鬥,繼續朝大街跑去,眼看著就快跑到巷口,兩個黑衣人解決了對手跟著追了過來,黎然不知後面的危險,只顧著繼續跑。
「小姐!」一聲嘶吼,一人跳到黎然背後,替她扛下了劈了過來的一刀一劍。
黎然猛地回過頭,就看到那人慘然滑落的身體,雖然知道他們為了救自己,難免要死傷,可是當真正看到人就這麼死在自己面前,黎然頓時懵了,全身止不住的發抖起來,血沿著地上的青石板縫蔓延開來,如盛開的牡丹花一般耀眼刺眼。黎然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不是她軟弱,實在是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生命就這麼沒了,而且是為了救自己!
黎然哭喊著:「你們還是不是人,就這樣殺了一個人!」
舉劍的兩名黑衣人頓了頓,互相看了一眼,滿是不解。
黎然顧不得他們的神情,緩緩蹲下身子,為躺地身亡的人抹閉了雙眼,哭著低喃:「當真是人命如草嗎?每個人都是父母生養,一條鮮活的生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權利和自由,你們就這麼生生的剝奪了,可想過你們有多殘忍!若是他日你們命喪於荒野,你們的家人該要如何?你們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黎然自顧自的低頭說著,沒有注意到兩個黑衣人低垂的眼眸,黎然的話深深震動了他們,從沒有遇到一個被人追殺的人還有心情在此說教,竟然毫無自覺,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嗎?
黎然抹了抹淚,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的人,淡淡的說道:「你們不過是殺我,那就殺好了,不要再傷害別人了!」
黑衣人震動的盯著黎然,似是要將黎然看透了一般,手中的刀劍卻遲遲沒有下手。
那邊從打鬥中脫身而來的一人見狀,忙喊道:「小姐,他們是殺手,不會心慈手軟的!」說著便提劍向兩個黑衣人刺去,兩人忙提刀劍接招。
黎然見狀又止不住的瑟瑟發抖,若是自己跑了,是不是又要有個人為自己而死?可是若是自己不跑,他們的死就是白費了!咬了咬牙,努力壓制住心中的恐懼,黎然轉身拔腿就跑。
邊跑淚水卻沒有停,一直沿著臉頰流進嘴巴里,到了巷口,黎然扶著牆粗喘著氣,回過頭看到遠遠的打鬥三人,黎然突然好恨自己,若是自己也有武功,若是自己可以自保,那麼就沒有這麼多的犧牲了!
無力的垂著雙臂,茫然的站在巷口,看著往日熱鬧的大街,黎然發現竟是如此的空曠,各個店鋪都緊閉著門,看來太子這次是下了死令,也是,大年初一,哪兒還有人會開門做生意的,這是一定要自己死他才甘心了!後面的打鬥聲越來越近了,黎然茫然了,自己還要往哪裡逃?她逃得過那一柄柄要命的劍嗎?逃得過太子必殺她的心嗎?
她不想逃了,一點都不想。淡淡的回過頭,看著近在眼前打鬥的三人,黎然緩緩開口:「別打了,你快走吧。」這句話是對那個救自己的人說的,她相信這四周還有埋伏,只是還沒有出現罷了,若是自己走進大街,那些人就會出來,那麼這裡的人都會死,包括自己。既然怎麼都是個死,倒不如留著他們活著,總好過都為了她賠上命,徒添她內心的負罪感。
三個人停下手,都莫名的看著黎然。
「小姐!屬下死不足惜,但絕不能讓小姐受到傷害!」
黎然搖了搖頭:「你這是愚忠!走出這個巷子,外面定然還有更多的埋伏,我們逃不掉的,你走吧。」
兩名黑衣人讚賞的點了點頭,一人出聲道:「不錯,今日你是逃不掉的。」
「逃?」黎然扯著嘴角笑了,笑得那麼淡然,那麼嘲諷:「我不打算逃了,好累!」說罷側身看著護在自己眼前的人,緩緩開口:「走吧,這是命令!你走了或許我還有救,你若不走,我們都要死!」黎然說的雖然是安慰話,但也是事實,那人聽罷點了點頭,縱身跳出包圍圈,直奔王府而去。
看著那人已遠去,黎然這才回過頭看著眼前的黑衣人:「你們可以動手了,再不要傷害別人了。」兩行清淚緩緩滑落,自己今日真的要死嗎?心中有不甘,也有憤怒,她從沒有想過要與太子作對,也沒有想過傷害別人,為何太子一定要殺了自己,為何伯仁總是為她而死!
兩個黑衣人猶豫的舉著劍,過了許久,一人才緩緩道:「黎小姐的胸懷氣度令我等心服,只是主人命令不可違,他日定親自為小姐上香請罪!」說著提劍便向黎然一步一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