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的人會認為這個世界是一成不變的。
實際上哪怕手邊的一草一木都在瞬息萬變,那個巨大的體制也一樣。
只是太過龐大,很多人管中窺豹的意識不到而已。
石澗仁也是第一次知道直到2006年,國家都還沒建立起完善的知識分子乃至中產階級的政治訴求體系來。
但總有人會意識到,總有人在推動完成,哪怕體現到他這裡,只是個實際經辦者,但這一切終究是在點滴完成。
石澗仁清楚這事兒絕對不是朱宏濤主導的,很久以前看過那位帶點怨氣的正職部長似乎也不是,甚至閆副書記都不是,那位書記對經濟類更感興趣,這種項目應該屬於社科範疇。
時間緊,任務重,石澗仁拿到一個被曹天孝提醒是絕密文檔的加密u盤,還附帶一本保密手冊,說澗仁同志早就該補補課了。
這個稱呼的變化似乎也說明了石澗仁身份性質的轉變,看看,這都沒人對他這個名字稱呼感到好笑的。
曹天孝還給石澗仁傳遞了個讓他恍然大悟的事情,原本這個新知協的主籌辦人是蘇以德,正是這位蘇律師和統戰部一起全力推薦了石澗仁來擔當具體經辦人。
怪不得當初在學習培訓的時候,蘇律師會特別給石澗仁說未來有合作的機會,看來還真不是指後來因為江州樂餐飲集團事務的重逢。
所以在石澗仁回產業園的路上給蘇律師打了個電話,理論上來說這個協會目前就他和蘇以德兩個人,蘇以德顯然是前期一直在運作促成此事的經辦者,他才能讓整個事情脈絡清晰化。
老蘇很有趣:「剛剛接到朱部長的電話,簡單的提到你的講話,我已經儘可能快速的學習了,你不至於這麼快就來考問我學習得怎麼樣了吧?」
石澗仁誠懇的邀請:「這些天您有空的時候,我們儘早見面談談?」
蘇以德和唐建文一樣有客戶是上帝的心態:「關於餐飲集團的轉移變更進展,也要跟你溝通下,那就中午一起吃個飯,我這會兒過去產業園還差不多不算晚吧?」
石澗仁也順著這件事:「那也行,我這邊正好有個新的進展諮詢下您的意見,待會兒見。」
既然是跟律師談事情,就不用整火鍋這樣江湖氣息的東西了,石澗仁打電話給柳清吩咐了一下自己這邊的事務安排就直接把車開到大酒店這邊。
秋老虎的江州,中午下車那被太陽直曬的明晃晃地面,讓石澗仁都似曾相識的回到了那片沙漠,想起從電腦包里找出那兩塊指頭大小的石頭來,在一片詫異的目光中走進大堂,先拐彎去大堂邊上的名品廊,早期內地的四五星酒店都喜歡這樣搞個高檔商品區,一來能招攬些大牌入駐提高酒店檔次,二來也能給客人比較尊貴的感覺,配得上他們的消費,算是快速提升酒店檔次的小伎倆,石澗仁就記得裡面有個小珠寶店,承包者實際上是個江州珠寶商,過去三言兩語交代清楚了定製飾品的業務,店長知道他的身份,畢恭畢敬的雙手接過那黑乎乎的石頭承諾一定抓緊時間儘快完成。
就這麼點時間,張明孝已經聞訊過來了,誇張又彰顯身份的瞠目結舌:「哪!?您這是去了哪裡?東南亞當了海盜麼?曬得這麼黑!」
石澗仁可以跟他淡淡的顯擺:「樓蘭古城,無人區穿越,最後到了崑崙山下揀的和田石頭,這不做點小東西?」
保全主管已經要跪拜了:「怎麼去的?!怎麼去的?怎麼不帶上我!帶我去開個車跑個腿兒……」
石澗仁拍他肩膀:「以後有機會,工作表現好,當成福利安排好不好,紀小姐呢?」
張明孝有改換陣營的苗頭:「我還是跟著您好了!紀小姐現在專心紮根在度假酒店,一周才回來一次,得了您回來的消息也該回來了,不過這次她在黔東南那邊,遠,有照片沒,給我去顯擺下!」
石澗仁笑:「有機會自己去了,才是最大的顯擺,不過有點危險啊,幫我在中餐廳定一桌,就兩人,別浪費的工作餐,不,三人。」
張明孝還是有上班的概念,看石澗仁摸手機就拿著對講機安排去了,公共事務總監接到電話態度有點驚喜:「喲,我還以為最後找我呢,看來母憑子貴排名也不是那麼很靠後嘛。」
石澗仁打心眼就帶點笑意了:「中午能來酒店這邊中餐廳吃飯麼,介紹我們未來的合作律所給你,然後我這邊有些新的工作要展開,或許也需要你伸手協助。」
吳曉影擺架子:「禮物呢?」
石澗仁溫和:「都有,都有,過幾天誠心實意的給各位都奉上。」
吳曉影滿意的提著裙子邊下台階:「嗯,這還差不多,不聲不響的就跟星瀾去玩失蹤,我跟你說,得好好想轍和她們幾個解釋,我都替你為難!」
石澗仁已經看見蘇以德那輛豪華保姆車了:「我不為難,回頭說,這邊蘇先生已經到了,你隨時過來吧。」說著收線過去大門口跟門童似的迎接。
蘇以德還做著很惶恐的模樣:「你這態度讓我很容易就覺得你不打算付勞務費了!」
石澗仁很少哈哈哈的跟人談事情,都忍不住調侃:「那您這態度很容易讓我覺得貴所的收費標準很高!」
蘇以德還是提著他標誌性的大公事包,石澗仁揣測起碼能放三個筆記本電腦,而且還是標準尺寸的那種,他的助理都沒說幫忙拿,所以對這位現在依舊穿著西裝三件套的律師打心眼有好感,並肩說著上樓,一個眼神張明孝就知道安排對方的助手和司機用餐了,這方面保全主管確實很來事兒。
到餐廳坐下來的時候,石澗仁已經把盧哲超希望過來擔任名譽主席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蘇以德只是摸出手機放在旁邊桌子角上,一直點頭聽,並不貿然發表意見,連石澗仁都補充了這位明星以前跟自己並不算很熟,但人品德行都是很不錯的,他才拿起清水杯少少喝一口說話:「這也是對你的人格魅力認同,不錯,雖然這跟法律上的手續無關,但是他的參與,肯定會讓整個事件的發展方向受到很大影響,現在我這邊的進展比較緩慢,還有三位直系親屬沒有簽字,他們提出了用現金補償換取放棄書籤字的要求,如果我們執意按照遺囑執行,就只有付諸訴訟,雖然是很有把握的訴訟,但曠日持久會把整個資產轉移進度拖下來,也就讓你的團隊無法全面獲得控制權,他們不怕拖,拖垮了整個集團也無所謂,就是吃准了這點要耍賴。」
石澗仁信任專業人士:「您覺得該怎麼處理呢?」
蘇以德笑笑:「作為律師來說,其實是個苦差事,要跟三教九流各種層面的人打交道,而且往往到了需要律師出面的階段,基本上都是代客戶跟些拎不清的人交流,每個人讀過的書,挨過的刀,走過的路,愛過的人都不一樣,你想跟所有人說明白,講清楚,需要跨越的不是語言,而是語言背後的認知水平,以及決定認知水平的智商、教育、階層、信仰等無數鴻溝,一般這種時候,我的建議是給狗讓路,不丟人,快刀斬亂麻的付出一點少許代價換來集團的儘早整頓運轉,我從你那位事無巨細的秘書那裡已經看到她準備出來的一系列運營、培訓、物流甚至採購團隊的計劃書,正在有條不紊的進入,你既然是確實要一家健康運轉的大型餐飲集團,那就可以快速的換取戰役勝利。」
石澗仁思索:「但如果盧先生加入的信息傳開以後,整個餐飲集團的形象肯定是會向上走的,我是否能夠選擇用少許的股份換取他們的放棄書籤字?不能影響經營權的那種純股份收益,比如說百分之一什麼的。」
蘇以德不打哈哈了,雙手交錯輕點幾下:「如果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餐飲集團的價值提升,他們肯定求之不得,但我個人意見這有點飲鴆止渴,相比未來這家餐飲集團的前景跟市值,付出再少的股份都是不划算的,你清楚百分之一股份對於一家年盈利近一個億的集團是什麼概念麼?這是永久的百分之一,甚至還可能引發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比如說集團的再轉讓再變更,都需要徵求他們的意見,這等於一次次給他們勒索機會。」
石澗仁點頭:「我從來不吝於最陰暗的心理揣測別人,但他們是秦先生的直系親屬,我不是假慈悲,而是希望給他們看看,秦先生遺囑中做出的這個決定,會最後變成什麼樣,如果他們拿了錢離開看著餐飲集團蒸蒸日上,我想,他們的心態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可想而知,應該會永遠都處在憤恨和怨毒中,認為是拿走了他們應得的東西,而不會關心這家餐飲集團實際上做了什麼,但哪怕是個最小的股東,他們也有權了解整個情況,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更省得我們去說明白講清楚。」
蘇以德的笑容又浮現出來了:「你對人性的把握很清晰啊,假若他們真的能從中受益感知,那固然好,雖然我認為這種可能性比較低,但哪怕是他們依舊心中忿忿不平,卻也不得不對你的所作所為服氣,你對自己的光明磊落也很自信?」
石澗仁問心無愧的點頭:「對,我相信自己能把這家餐飲集團的利潤賦予康復中心,並讓各方面滿意,而我的夥伴們做到該拿的拿,不該拿的一分不沾。」
蘇以德意味深長:「看來在經濟財務上,石先生確實是無懈可擊,但我聽說你在男女問題上還是有點人不風流枉少年?」
剛剛好,吳曉影款款的走過來,一件粉色白邊的純色襯衫加白色直筒裙,簡簡單單就能穿出清新而溫婉的感覺,甚至能讓人瞬間有種細水流長的美好感受,站在石澗仁身邊伸手:「蘇先生好,上次見過您,我負責石先生的公共事務,非常有幸能跟您共事,我能參與你們的午餐麼?」
蘇以德都笑著起身握手了:「石先生身邊的女性朋友真的太讓人驚艷了,我一定要經常來這邊請大家吃飯。」
偏偏這時候吳曉影轉頭看到石澗仁的黑乎乎臉色,還是有點意想不到的輕呼一聲,那叫一個眼波流轉,風情萬種。
真是想說清白都很沒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