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慶軍哪怕換了便裝,坐在那還是帶著如山軍威,但臉上只有一個父親的笑意。
五虎上將的店面就是在江州樂餐館旁邊,除了江州駐京辦那家江州樂有點粗鄙的山野風,其實其他所有江州樂餐館都是中規中矩的中式裝修,不算豪華,但也是中高檔餐廳的標準格局,石澗仁下午在分公司看到的銷售情況都說明,江州樂餐館從成立的時候開始主要就是做政府機關、公務消費的,所以從餐廳領班到銷售經理很大的職責都是拉客、維護客源關係。
而傅育林卻把五虎上將跟江州樂的經營思路區別開,這家餐館主要就是面對普通顧客的,特點是菜品更新豐富,所以裝修風格要樸素大眾很多,三百平米的店面居然沒有包間,八仙桌搭配方凳的布局也有點密集,但齊慶軍還是跟楊秋林坐在桌邊兩個方位,滿帶笑意的看著齊雪嬌和石澗仁並肩坐一起。
平心而論,齊慶軍夫婦真沒有那種高人一等的傲氣,並沒覺得坐在這樣頗有點鬧哄哄的大堂裡面就丟了身份,連楊秋林也最多就是覺得有點喧譁:「本來我說另外找一家有包間的,齊齊說跟你約好了地方,你齊伯伯就覺得依著你們來。」
也可能是根本就不需要用這種別的什麼東西來彰顯自己。
齊慶軍伸手給石澗仁倒酒:「你也到家裡吃過飯,就是一家人吃飯,我很喜歡你這個虛懷若谷的性子,不清高也不諂媚,所以你跟齊齊能走到一起,我非常高興,也相信你們能幸福……」說著就把白色的小酒盅給端起來示意。
已經戒酒有兩三年的石澗仁還是端起來一口吞了,就是在餐廳一百多塊錢的酒,好久沒接觸高度白酒的石澗仁還是滋了一下,所以齊慶軍再給他倒酒,齊雪嬌就伸手阻攔:「好了,意思下就行了,他這幾年工作上都不喝酒,吃菜吃菜,這些菜品我看好多,你熟悉不?」
楊秋林喜不自禁:「這麼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齊雪嬌不害臊:「打從認識他,就一直往外拐,因為我敬佩他的做人做事,以後也會敬佩!」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回頭看石澗仁,那眼裡滿滿的情思,更讓對面的父母歡喜。
石澗仁卻探手拿過酒瓶滿上:「以前是工作原因覺得喝酒誤事,以後卻能時不時的小酌兩杯了,今天我也喝個高興,敬伯父一杯。」
可能軍人就是喜歡這種不扭捏的做派,齊慶軍笑著就一同喝了。
楊秋林試著埋怨:「還叫伯父!」
齊雪嬌趕緊埋怨:「媽……」
石澗仁再倒上:「伯母,我跟齊小姐雖然相識相知已經三到四年左右,但還是非常相互尊重,也許沒有時下年輕人談戀愛那麼著急,但我想陳釀的酒味道更好,哪怕是明天就結婚,也不妨礙我們感受戀人愛人之間應有的階段,而不是囫圇吞棗的跳過去,就像這酒一樣細細品味才更有體會,這裡也敬您一杯,祝身體健康。」
齊雪嬌頓時有種生活時刻充滿驚喜的感覺,手忙腳亂的端了杯子也跟石澗仁一起端著,卻沒說什麼了,完全就是夫唱婦隨的架勢,還注意了杯子的前後關係。
齊慶軍都欣賞的又招手要了瓶酒,旁邊桌上立刻跳起來矯健的身影代替服務員。
楊秋林也滿意的笑著享受這種期待已久的感受,放下杯卻有些忍不住:「還叫齊小姐!那你們什麼時候能辦手續呢,要不就在平京辦了吧,明天就能行,現在我給民政……」
齊雪嬌無語的挾點菜過去:「媽……」
石澗仁又沒打算耍賴:「齊小姐同意了我求婚的,我想這次回江州以後我們自己去有關部門辦手續。」
楊秋林的嚮往很多啊:「那還是要抓緊時間,早點要寶寶,你們在平京安家吧,住家裡或者自己在外面都行,什麼都方便些……」
石澗仁有點讓她出乎意料:「我倆商量過,結婚後集中處理完一系列的相關工作,我們打算一起返回我老家去生活一段時間。」
連齊慶軍都沒想到:「老家?多久?」
石澗仁看了眼齊雪嬌,姑娘眸子裡只有盈盈的笑,一切都交付給愛人的自在,他也笑了:「可能三五年,又或者只是回去探親拜祭下長輩,但起碼我們會把現目前所有相關產業、股份、收益等環節都轉讓放棄,能夠用最輕鬆的狀態面對未來的生活。」
楊秋林的吃驚都是短暫的:「嗯……也對,把以前那些比較複雜的局面全都斬斷,嗯,很有魄力,我很喜歡你這個表態。」
輪到石澗仁想撓頭了,根本不是這個表態的意思好不好,齊雪嬌忍不住解釋:「從一開始我加入大唐網,就沒有為了利益,跟阿仁從一開始也決定把所有股份用來激勵別人一樣,這是阿仁堅守的底線,也是我的底線,我們沒有任何希望通過這些產業牟利的意圖,既然我們走到一起,那就更不願讓人把這看成夫妻店,我也會徹底退出來,但我們跟這些夥伴,應該還會保持很好的私人友誼。」
楊秋林有點費解:「有這個必要?」
齊慶軍卻無聲的點點頭,接過警衛員遞上來打開的酒瓶給石澗仁斟上:「好,我贊成你們的決定,這才是有心胸有擔當的孩子,來,阿仁,喝一杯。」
看石澗仁跟他一起仰了脖子,才開口:「但是作為你們的長輩,我也想囑咐你一句,如果你的理想是遠大的,就不要在乎那些對你的曲解,堅定的走下去,最後掌握話語權的永遠是那些堅定不移的人,而不是投機者,更不是那些瞻前顧後的怯懦者。」
仿佛這一刻,齊慶軍才把面前這個年輕人當成自己的孩子,又或者連齊雪嬌從小到大都沒聽父親這樣教導過自己,有點吃驚又幸福的左右看了看兩個男人,旁邊倒是正好有個食客剔著牙經過,可能聽到點話語,滿是嘲諷好笑的走過去,以為遇見酒喝多了大放厥詞的吧。
石澗仁當然不這麼認為,這看似平平常常的話,卻是無數殘酷鬥爭精煉出來的至理名言,這一刻他甚至有種明悟,現在這世上的至理名言因為太輕鬆就能看到,反而不會得到珍惜,一定要看是誰說的,所以才會有名人名言的市場,於是他臉上是有點思考的笑意:「不知道我這樣說會不會讓您有些失望,在之前我的理想是兼濟天下,我跟夥伴們也努力做到了一點點起步,但這條路是遙遙無期,需要持續努力的,所以在保持關注的前提下,從現在開始我的理想是讓齊小姐幸福,我對這個念頭倒是堅定不移的。」
齊雪嬌已經忍不住捂額頭了,哪怕爽朗如她,也沒體會過這種當著父母面兒說情話的場面,不知道是幸福感還是想掩飾自己眼裡的情緒,反正有點暈,得扶住,關鍵是臉蛋兒已經紅透了一直蔓延到耳根。
楊秋林也有點吃驚,畢竟不到三十個小時之前,她跟石澗仁還頗有些談判的意思,現在居然變成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局面,簡直反差了。
齊慶軍看著石澗仁的眼睛,目光炯炯的看著沒有半點醉意,好幾秒才笑出來:「你呀……來,再喝一杯。」
石澗仁仰了脖子也就到此為止了:「再喝今天就沒法去做節目了,希望有機會能再陪伯父多喝兩杯。」
齊慶軍更點到為止:「我也難得可以放開胸懷輕鬆的喝兩杯,非常好,你那個節目不錯,但去年你沒有參與出現以後,格局下降不少啊,我跟你阿姨都不怎麼看了。」
剩下的飯桌談話更像普通家庭普通會面,或者說更像年輕人結婚前雙方家長的見面,只不過石澗仁確實沒人可代表。
楊秋林肯定是對石澗仁的來龍去脈都做了調查,但還是搞不清那位把石澗仁撫養長大的老人是誰,齊慶軍對石澗仁是孤兒更不在意,但有分析他的父母要麼是附近村民,更有可能是當年歷史變動時期那些知青或者被貶幹部的遺憾,因為天高山遠,那些年很多政策傳遞到深山已經比較滯後了,但這依舊沒影響到一個人格的塑造,所以他對石澗仁口中收養他的爺爺,很敬重。
石澗仁當然不會再提徐少連的事情,一家四口說不上吃得酒足飯飽,起碼氣氛非常和睦,楊秋林都忍不住說這是齊雪嬌自幼能走路說話以後,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最女人的一次,而且就是這麼說了齊雪嬌依舊只是嫻靜的輕笑下,讓齊慶軍又感嘆。
看來往日齊雪嬌確實是太過於上山下海了。
最後滿意而歸的齊家夫婦根本就不問女兒回不回去,站在餐廳外的路牙子上,看兩部不起眼的軍車帶走了父母,挽著石澗仁胳膊的齊雪嬌才吱聲:「我媽直接找著我來要一起吃飯的,可能真的是怕我嫁不出去,想讓我爸來施加壓力,但沒想到你表現得這麼好。」
石澗仁本來要打電話通知司機把車開過來的,看看時間指前面:「不是表現,而是我心裡這麼想就這麼做,這會兒是高峰期不好打車,過去演播廳也不算遠,我們坐公交車過去吧,我不想司機聽我倆廢話。」
齊雪嬌被牽住手就開始笑:「你才廢話!真的,我看我媽都有點驚住了,可能她不清楚你這樣一直壓抑著自己內心感受終於釋放出來的樣子。」
石澗仁承認:「談戀愛確實影響效率,下午做事都心不在焉,所以這個階段我覺得我已經不適合工作了,儘快結束以後就過我們的小日子去。」
齊雪嬌憧憬又矛盾:「想想就覺得好期待,但你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可惜了,這麼多事情……」
石澗仁真能給自己找理由:「就當是測試整個團隊的運轉,沒有我倆,都能正常運轉的團隊才是最好的團隊,反正我們又不從中有一分錢的經濟往來,沒有利害關係反而才能保持最有形的影響力,況且又不是古時候稍微有點距離就無法聯絡,不過是我們不再涉及各種常務,我還是相信他們所有人的能力和品性。」
果然這一路過去就是廢話連篇,一點都對社會主義建設沒有幫助,全都是齊雪嬌說這裡自己小時候來過,石澗仁顯擺那裡他也去過,討論的儘是雞毛蒜皮的事情。
不過直到站在演播廳外了,齊雪嬌才幫石澗仁把襯衫領口整理下分開拉著的手:「好吧,我終於要面對第一位你的前女友了,還是有點壓力,好好表現!」
也不知道說的她還是石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