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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村,天寒地凍,北風凜冽,飛雪漫天。燃武閣 m.ranwuge.com
劉家大院門口,大門門框上白紙黑字的輓聯格外的刺眼,門楣上「哀天痛地」四個大字像是在訴說著親人的傷心欲絕。門檐下的兩個白紙燈籠被風颳的呼呼作響,仿佛嗚咽的哭泣,隨飛起舞的紙錢平添無盡的哀怨……
錯莫天色愁,輓歌出重闉。誰家白靈車,送客入幽塵。卜地起孤墳,眾人泣斷魂。歸來卻到時,不復重知處。列紙瀉壺漿,空向春雲哭。
劉喜奎哭的昏死過去三陣……
一夜之間,頭上的頭髮全白了,這是真真切切的白髮人送黑髮人。。
劉喜奎此時心情真是心如刀割,萬念俱灰,肝腸寸斷,傷心欲絕,已覺冬雪冬不盡,哪堪風雨助淒涼……
一夜之間,劉家大院成了西山村人人談之色變的凶宅,四十多條人命瞬間灰飛煙滅。在這西山村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秀眉的喪事是長順和胡師傅兩個人做主辦的,當時劉家大院亂成一鍋粥,找不到劉喜奎的人,哪裡還有心思大操大辦,所以就請了位風水先生,選了個日子草草下葬。
按照當地的風俗,未年滿四十歲的人去世,安葬時須揭開棺蓋,用黃土壓身,這可保活人平安,村人皆不受邪寐侵擾,太平無事。
秀眉和東至的墳墓是合葬的,劉喜奎跪坐在地上,不停的拿樹木棍撥動沒有燒盡的紙錢和黃表,臉上的淚水和鼻涕凍成了冰柱!
這時他終於想明白了老和尚的話,冬至這天,他為什麼要出門?不是他要出門,這是天要殺人!
他還想起了那句話「選對可得一子,選錯無子送終!」這都是命啊!十字路口,向左還是向右,只在一念之間!
他覺得這輩子自己做的最失敗的事就是送劉春耕去三水縣城上學,讓他變成了一個人渣。
想起劉春耕,劉喜奎現在一點感覺都沒了,只是覺得陌生,形同陌路一般,自己養的刺客,他唯一恨的只有自己,是自己親手要了秀眉和冬至的命!這種負罪感的心疼遠比挖去自己的心更加折磨人。
他心裡一直在盤算,哪天我再遇上劉春耕,我一定會殺了他!
劉喜奎整個人一下子垮掉了!
晚飯的時候,他只喝了半碗米湯,一點胃口都沒有。
玉蓮給他擦了擦嘴角,溫柔的說道「咱家你不能倒,你要真倒下了,咱家的天就塌了!」
「你先好好地調養身體,等養好了身子,我再給你生個兒子!」玉蓮羞紅了臉。
劉喜奎瞄了一眼玉蓮渾圓的屁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心裡忽然想道,如果他當初選擇盧玉珍,說不定或許還能有後,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的心裡馬上被無邊無際的悲哀淹沒了……
冬天的時候,地里也沒有什麼活,再加上出了這麼打的事,好多人都主動離開了。所以原來熱鬧紅火,熙熙攘攘的劉家大院現在成立孤寂冷清的深宅大院。
現在家裡就只剩下七八個人了,玉蓮晚上一個人害怕,每天晚上都讓傭人劉嫂陪她一起睡,把窗戶關嚴實,把門也要頂的緊緊的。
院子裡稍微有些風吹草動,玉蓮都緊張的側耳傾聽,要甄別一下有什麼異常,劉嫂之前到沒怎麼害怕,反倒是玉蓮這麼疑神疑鬼的反倒讓她的心裡也發起怵來……
長軍幫忙把劉喜奎家裡的事情安頓好之後,急急忙忙地趕回家裡,父親王德孝和母親許氏正坐在火炕上暖和。
長軍把雙手塞進被窩裡想暖暖手,沒想到竟被燙的尖叫了起來。
王德孝抽著旱菸,煙鍋上的火苗隨著他的一吸一停,在昏暗的窯洞裡時亮時暗,王德孝直接用大拇指壓了壓旱菸鍋上的虛火,慢吞吞的樣子,給人感覺按的根本就不是一團火苗。其實他真的不疼,手上的老繭足以阻隔所有的疼痛。
王德孝平談的說道「你娘她總是怕冷,眼睛看不見了,點炕的時候,也不知把多少柴草塞進了炕洞。」
「你娘點炕就把要把炕點的跟炒豆子似的!把人烙的根本睡不成!」
長軍說道「你們倆就互相將就點,你就當娘的眼睛,娘就當你的手!」
王德孝說道「你看,羊毛氈都被燒了兩個洞,還有被子也燒焦了!要不是發現的早,我們倆或許就被燒死了!」
許氏不情不願的說著「燒死了總比凍死了的好!」
長軍呵呵笑著。
王德孝忽然對長軍說「你整天在外面跑,認識的人也多,還有小五的消息嗎?」
長軍搖了搖頭,心中湧上了無限的酸楚「爹,我一直在打聽,還託了好多的朋友都在打聽,你放心好了,肯定會找到小五的!說不定她遇上了好人家,好吃好喝也說不定呢。」
許氏聽見又在低聲抽泣。
王德孝見狀趕緊轉移話題「有合適的姑娘了嗎?」
許氏接話道「長軍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娘還等著抱孫子呢!你在外面現在見了世面,村裡的姑娘估計你也看不上眼了。」
「如果縣城裡有你相好的,你就給娘領回來看看!雖然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但是我的心裡有一扇窗,娘的心能看見!如果你還拖著不辦,娘可能就等不到那一天了……」
長軍說「娘,你可別這麼說,我還希望你長命百歲呢,等我有對上眼的,就帶回來給你們看看!」
許氏要下炕給長軍做飯,長軍連忙攔住,聲稱天不早了,晚上還要趕回縣城,雪路不好走,許氏便不再堅持。
長軍從家裡出來,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又返身來到秋先生家。秋先生正在炕上眯下午覺,看見長軍來了,便坐了起來。
長軍說「秋先生,每次都麻煩你,實在不好意思。」
秋先生說「你說這話就見外了,醫者仁心,只要你來找我,還說明我有用處啊!」
長軍便把店裡夥計得塵肺病的情況給秋先生說了,秋先生說道「塵肺病治療應該是「緩則治其本」、「急則治其標」,病機為塵痹肺絡、積損傷正,疾病早期則以實證類燥邪傷肺證為主,常兼有氣陰兩虛證等。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店裡的夥計得病估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疾病中後期則為虛實夾雜、以虛為主,常兼有痰濕證、血瘀證及痰瘀互結證。治法體現於補、潤、化、消,早期以潤燥清肺為主,佐以補肺之氣陰。」
秋先生滔滔不絕的說著,其實長軍也不太能聽明白。
秋先生說完立馬提筆開方,開的是通宣理肺湯,長軍讓秋先生多開幾副藥,秋先生欣然領命。
長軍臨走時,秋先生問道「你在三水見過秋立嗎?」
長軍愣了一下,說道「見過兩三次。」
長軍在腦海里像過電影一樣,這幾次見到秋立,無一例外都有劉芸在場,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其實最毫不在乎的是劉芸,最旁若無人的是秋立,而最尷尬難受的就是長軍。
但是長軍心裡不糊塗,他知道,兩個男人裡面有一個肯定是多餘的,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
正好秋先生要長軍為秋立捎點東西,長軍走了一路,腦子裡都在想這個問題,自己究竟要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這個男人。
長軍回到三水縣城時天色大黑,把帶的藥全部分發給夥計們,讓按時服用,定有奇效。
夥計們皆大歡喜。
長軍晚上覺得有點困,就早早躺下了,下午回家時母親許氏的話一直在耳畔縈繞,長軍二十二歲了,是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齡了。
在民國時期,國民政府《民法》第條曾規定男未滿十八歲,女未滿十六歲者不得結婚。中國自古以來有早婚的習俗。所以實際的情況更早,男子一般在十五歲至十八歲結婚,女子一般在十四歲至十六歲結婚。長軍二十二歲在當時已經屬於大齡青年了。
之前因為礙於劉喜奎的阻礙,長軍雖然見了劉芸有點故意躲的意思,但是他的心裡其實最清楚不過了,感情其實就像彈簧,你越是壓制,可能他反而會反彈得更加強烈。每次見了劉芸自己都是口是心非,欲迎還拒,這種矛盾的行為真是一種莫大的煎熬。
可是當劉喜奎那天說出「今後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決定吧!」這句話時,當長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東家居然同意了,心中暗自狂喜的時候,他似乎覺察到了劉芸心底那一絲微妙的變化,劉芸的變化,自己敏感的覺察到了,也不知到底是對還是錯,長軍禁不住的胡思亂想了起來。
呼嘯的北方突然停了,紛飛的雪花也停了,窗外的街道異常的寧靜,撥開烏雲見月明,恰似銀盤高高掛,在這漫長的冬夜,月光顯得是如此的冷清慘澹。
長軍心中想到,正好明天可以試探她一下。
長軍感覺有點冷,緊緊裹著被子,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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