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伯牽著自己的大水牛出了屋門,不時摸了自己下巴上那顆痣,這顆痣長在自己的嘴巴上已然是有好多個年頭了,有事沒事,都要去摸上一摸,特別是碰到一些想不開的事情的時候。
把大水牛牽到小河邊,喝飽了水,便打算離去,因為天色不早,瞬時之間,似乎就要黑將下來了,再不回去,到了看不見路面之時,走起路來就頗為不方便了。
牛已然是喝得不能再喝了,可是花伯覺得多喝些水是好事,否則的話,到了夜裡,一旦渴起來,哞哞亂叫,非但吵人的耳朵,亦且可能引來一些不乾淨的物事。可是牛已然是不能再喝水了,肚子鼓起,再也裝不下多少水了。
但是,花伯為了牛之夜裡不哞叫,硬是把它的頭按下去,非要再喝點水不可,可是不成,牛堅決不肯喝了。一時之間,只好是作罷,準備著離去,卻在此時,發現牛頭不知為何,似乎強行被什麼東西按住了,咕咚咕咚地喝著水。
牛之掙扎是徒勞的,剛剛從水裡把自己的頭伸出來,旋即又浸入了河水之中,似乎有人故意要這牛再喝些水。此正合花伯的意思,一時之間,看著自己的牛不斷地喝著水,心裡非常之高興。
可是他的牛到了此時,不知為何,因為喝了太多的水,已然是有些不適,終於是趴伏在河水之中起不來,縱使是花伯牽斷了牛繩亦是拉不起來。
花伯知道出大事了,自己的牛因為一種不明原因的外力之作用,已然是淹死在小河邊,此時不顧一切地跳入小河,把自己的牛拉起來,可是牛已然是不行了,奄奄一息之中,躺在岸邊不斷地吐著水。
這牛是花伯一家的頂樑柱,一旦死了,則將來的莊稼如何耕作,怕是要去討飯,甚至有可能餓死也說不定。此時看著自己的牛處於這種半死不活之狀態,一時之間,亦是無奈,只好是不斷地擠壓著牛之肚子,還真別說,當真是擠出了不少的水,之後牛悠悠醒轉,趴在花伯的身上不斷地流出了淚水。
此時夜色非常之深沉,小河邊已然是斷了人跡,只有花伯與自己的牛呆在那兒,一時之間,尚且不知何去何從。牛已然是流出了淚水,不知到底是感動的還是什麼,反正臉上不斷地有淚水湧出來,此時站在路邊,不肯往前走去,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物事。
「走,再不走的話,就不好了。」花伯不斷地催促著自己的牛,可是不知為何,牛就是不肯往前走去,就如生了根,長在地里似的。
到了此時,花伯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本來打算早點關牛,可是如此情況,怕是早不了了。一時之間,只好是不斷地亂打著,甚至把自己的牛的屁股都打得皮開肉綻了,甚至打得嚇了自己一跳,仍舊還在不斷地打著。
本來指望自己的牛能夠快點回去,因為這個夜晚,花嬸為之煨了一鍋上好的豬頭肉,縱使是相隔老遠,亦可以聞得到這肉的香味。不然的話,花伯亦不至於這麼早就想關牛了。
此時見牛之不肯前去,花伯亦拿它沒轍,只好是不住地罵著,甚至都把它的祖宗十八代罵遍了,這牛依然是呆在原地不肯往前走去。似乎有什麼東西抱住了它的腿,不然的話,步履不至於如此蹣跚,甚至有些走不動路了的感覺,可是在這牛之身邊,放眼看去,根本就什麼也沒有呀。
「有鬼就出來!」花伯此時吼了一聲,邊這麼吼了一聲,邊拔刀出手,四顧一看,月色蒼涼,荒野無人,唯自己與這牛呆在一起耳。
這一聲吼過之後,牛走了幾步了,往前走去,不久之後,尚且飛了起來,低空掠過,使花伯趕不上牛,怕這牛就此不見,此時不斷地往前趕去。可是趕了一陣子,依舊不見自己的牛的影子,眨眼之間,這便不知消失在什麼地方去了。
花伯坐在路邊,不住地摸著自己的下巴上的那顆痣,到了這種萬分為難之時,他老是這麼做,而只要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那顆痣,一切的一切便會迎刃而解。可是此時不知為何,縱使是把下巴上的那顆痣摸了上百遍了,依舊是想不出辦法來。
無奈之下,花伯只好是空著雙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往牛棚里一看,自己的牛好好地呆在那兒,正不斷地呼呼大睡著哩。覺得自己的牛沒什麼問題了,花伯這便放心地離開了,復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與花嬸一起,吃起了那個火鍋來了。
到了夜裡,花伯因為解手,出了屋門,站在天井之中,了無睡意,見月色大好,便坐在一把椅子上,抽了支煙。荒村在此時一片之淒涼,沒有人語閒話之聲,縱使是有,亦不過是些夢囈罷了。
正此時,突然聽見牛棚傳來陣陣說話的聲音,敢情自己的牛會說話?花伯一時之間,有些害怕,不相信會有這事,便湊了過去,借著月色,想看個清楚明白。
到了牛棚邊一看,什麼也沒有看到,自己的牛好好地呆在那兒,正呼呼鼾睡,一時放了心,可是剛剛離開幾步,便又聽見自己的牛說話了。
花伯想去把花嬸叫醒,卻不知為何,根本就叫不醒,又不便過於得罪,否則的話,恐怕會有所不妥,畢竟花嬸這人一旦惹急了,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幾天之後,花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來到了呂鎮,去看神算子,順便把自己心裡藏著的這些個見不得人的事情都說出來,見見陽光也是好的。一聽到花伯的這個事情,神算子當時就說了,一切均是拜那個讀書人所賜,唯今之計,不在其他,只要那個讀書人不讀書了,不在一些紙上劃劃寫寫了,他自然就沒事,否則的話,不出三年,定然會有血光之災發生在他的頭上。
「當真?」花伯聽到神算子的話,一時之間,還真是不得不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話是真的呢?
告別了神算子,花伯火速回去,不久之後,便站在少秋的屋子門前了,多日不見,少秋之形容較比之前,顯得更是不堪,不僅瘦弱多了,而且這臉上也沒有多少血色,恐怕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啊。
是啊,少秋的日子真的是不多了,醫者不是說了,肺病之不治,已然是到了無藥之地步了。一切的一切只能是靠他自己,醫者已然是盡力了。
可是少秋不想死去,一時之間,只能是靠自己讀醫書了,一切的希望只能是寄托在這上面,不然的話,真的是活不下去了啊。
這不,這天下午,少秋因為沒有什麼活可干,只好是呆在自己的屋子讀醫書來著,卻在此時,聽到有人不斷地拍打自己的屋子,瞬時之間,便進來了,不看則已,一看的話,還真是嚇住了。
因為站在自己的身邊的人是花伯,也不知為何,一看到花伯,少秋本能地感覺到害怕,至於為何如此,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花伯身上尚且背了些柴火,好大一捆,擺放在少秋的屋子門前,似乎是準備著把什麼東西燒了,態度之堅決,意志之頑強,放眼世界,亦是找不出第二個人。
「伯伯來了?」少秋弱弱地問候了一聲。
「來了,」花伯吼了一聲,「能不來嗎?」
「伯伯坐吧。」少秋很熱情地招待著他,因為這畢竟是少女的父親,不敢得罪。
「不坐了。」花伯邊這麼說著邊把少秋的那些醫書往外面搬去,放在柴捆上,其用意非常之明顯,不過是想把那些醫書燒了。
「伯伯您這是?」少秋有些不明白,這花伯何以無端要燒了自己的書呢?
「不要看書了,不然的話,你和小花之間的事情就沒了!」花伯邊這麼說邊把書往外面運,瞬時之間,不少的書已然是擺放在那堆柴捆上了。
圍觀的人頗不在少數,人們之所以前來看熱鬧,亦不過是因為沒有什麼事可做,此時李婆婆亦是在場,不斷地為花伯之行為點讚,因為她的牙痛還不是拜少秋讀書所賜。此時把這些書燒了的話,當真是她老人家求之不得之事情哦。
「別介!」少秋搶步出了屋門,見花伯無端要燒了自己的醫書,這還得了,以後自己的肺病卻要如何醫治?
「燒得好,燒得妙。」李婆婆邊捂著自己的牙齒邊這麼評論著。
花伯此時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火點燃了,不久之後,這熊熊之勢直是要燒了少秋的屋子似的,而見這大火一起,李婆婆一時牙痛不再,便不用捂著嘴巴,一時之間,拍掌歡呼,大笑不止。
少秋一屁股坐在一邊,看著人們燒了自己的醫書,此舉不僅對自己不利,往後呀,像李婆婆這樣的牙痛,可能也是沒法治癒了。可是人們不管,覺得自己的牙痛、屁股癢什麼的皆是拜他所賜,若非少秋讀書 ,自己也不會惹上這些病症,此時見花伯替天行道,燒了這些書,此大快人心之事,能不高興歡呼,甚至浮一大白嗎?
只有少秋一個人絕望地坐在冰冷的牆角,一時之間,尚且不知如何是好。沒有了這些醫書,往後呀,自己的這個病還治不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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