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瀾算了算,參加升組儀式的少年,共有二十餘人。按照往年淘汰八成以上的比例算,今天能成功晉級者,頂多也就五六人。
「小蟲子,你要是能晉級,我燕凌坤的名字,倒過來念!」
先前在燕瀾屋前叫囂的少年,此時又湊到燕瀾身側,聲音高昂,目光充斥著得意與不屑,在數百名族人面前,公然貶低燕瀾。
四周爆發出一股鬨笑,鬨笑的意思就是,他們都不看好燕瀾。
燕瀾淡淡一笑,並未搭理燕凌坤,也未理會周遭瀰漫的不屑與嘲聲。
這個燕凌坤,亦是十二歲,可謂是少兒組裡風光無限的人物,被少兒組執教,以及少年組執教,公認為少兒組中天賦與實力第一,晉級少年組,幾乎是內定。此番參加升組儀式,大概就是走走形式而已。
燕凌坤見燕瀾竟未搭理他,而且神色頗為倨傲,心中當即騰起一股怒火,不屑說道:「你再怎麼故作高傲,依舊是一隻可憐的小蟲子,你的名字中,連象徵家族正統輩分的凌字都沒有,想升入少年組,真是可笑。」
燕瀾瞥了燕凌坤一眼,這些譏諷的話,似乎不應該是十二歲的少年能夠說出,但從燕凌坤嘴裡道出,卻是極為麻溜。想必,燕凌坤奚落人的本事,要比他修煉的天賦還要厲害。
不過,燕凌坤說對了一件事,燕凌玉,燕凌坤,他們姓名中都有一個凌字,這便是家族正統輩分的象徵。
而他燕瀾,卻無法叫燕凌瀾。
燕瀾依然風輕雲淡,見燕凌坤始終不依不撓,索性隨性開口道:「坤凌燕!」
「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燕凌坤的雙目,好似要噴出火來,第一次,向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燕瀾,對他予以了反擊。
尤其是燕凌坤看到,四周的少女發出輕笑聲時,他頓覺平日高大華美的形象,被燕瀾猛烈摔碎,並踩在腳下。這對於一向享受同齡人艷羨與尊崇目光的他來說,簡直是一種惡毒的摧殘。
「坤凌燕!是你讓我再說一遍的,不關我的事!」
燕瀾翻了翻白眼,滿腔的壓抑與憋屈,充斥在胸中十年,今日,是該好好釋放一下了。
「你……你找死!」
燕凌坤暴跳而起,抬起拳頭,一股凌厲的能量,正欲朝燕瀾轟去。
「凌坤,住手!」
一道威嚴的聲音,迸射而來,彷如擁有無窮神通,竟讓燕凌坤拳上靈能,生生崩散。
燕瀾抬頭看去,喝止之人乃是少年組執教燕沐雄,其濃眉闊臉,眼眸冷峻,一襲黑色勁裝,緊握的雙拳,猙獰的脈絡,透露出爆炸性的力量和極強的戰鬥經驗。
「執教大人,好強的力量!」
四周,不少圍觀族人,輕輕發出一道道驚呼之聲。
燕瀾望了燕沐雄一眼,暗自握緊拳頭,咬牙道:「總有一日,我會擁有媲美執教大人的實力。」
燕凌坤收拳轉身,朝燕沐雄恭敬拱手道:「是,執教大人。」
旋即,燕凌坤撇過頭,用只有燕瀾能聽到的聲音狠厲道:「小蟲子,你等著,這事沒完。一會兒升組儀式,我會好好瞧瞧,你是如何丟人現眼。」
燕瀾沒有說話,也未搭理,他知道,實力最有發言權。
以前他隱忍不發,乃是缺乏一個萬眾矚目的場合,若是私下綻放光彩,他定會被合力欺辱。他實力再強,也會寡不敵眾。
升組儀式,是一個連家族長老都會關注的儀式,若能在這裡大放異彩,崇尚實力為尊的燕族,定不會再次看輕他。
燕瀾耐心等待著,四周聚攏的族人越來越多,喧囂之聲也越發沸騰。他的目光不時遙望凌玉,每一次與凌玉四目相對,他都能感受到那一抹微笑中,蘊藏的溫暖與力量。
「咚……」
一聲鼓響,族人便是徹底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訓練場中央近三十名少年身上。
少年組執教燕沐雄站出身來,一番訓誡之後,便是喝道:「今年升組儀式,僅有一輪,乃是考驗力量與膽識,抬上惡獸!」
燕瀾聞聲望去,只見家族一名執事長老掐動手訣,七個三丈見方的鐵籠,便緩緩落到訓練場上,一字排開。
鐵籠之上,覆蓋黑布,看不清籠中之物,卻能聽聞道道嘶吼,震人心魄。
燕沐雄右手一揮,揭開最左邊三個鐵籠上的黑布,三頭豹獸露出猙獰的尖齒,看上去極為凶煞。
燕沐雄喝道:「這三頭豹獸,實力相當於聚元初期,為第一階考驗。」
隨後,燕沐雄又撤去中間三個鐵籠黑布,三頭虎獸猛烈咆哮,凶威透出鐵籠,縈繞在訓練場上,當即有不少少年面色蒼白,心神震盪。
燕沐雄高聲喝道:「此為虎獸,實力相當於聚元中期,為第二階考驗。」
「那第三階考驗是……」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最後一個鐵籠上。
這個鐵籠內,卻是出奇的安靜,毫無任何嘶吼。
燕沐雄轉身,大手一揮,撤去黑布,籠中一隻通體漆黑的熊獸,緩緩站立了起來,身形高達一丈有餘,幾乎相當於兩個成年人的身高。
一股令絕大多數少年窒息的凶威,緩緩擴散開來,當即有幾名少年站立不穩,癱坐在地。
燕沐雄聲音高亢道:「此為熊獸,實力相當於……元丹初期,此為第三階考驗!」
相傳,修為實力的劃分,乃是上古大神通者所定,流傳至今已不知多少歲月。
無人知曉修為境界到底有多少重,但是,第一重境界問天始境,卻是廣為人知,乃是分為聚元、元丹、化丹三期。
不過,在第一重境界之前,尚有練氣、御氣、凝氣等修煉步驟,可能是因為太過低淺的緣故,難以入大神通者法眼,故沒被納入第一重境界。
燕沐雄的聲音,令所有族人倒吸一口涼氣。
「元丹初期,竟然用如此強悍的凶獸,來作為此次的考驗,簡直不把他們當孩子啊!」
「這等實力,唯有少年組的天才們,才有實力對抗。少兒組的小傢伙們,怎麼可能在那熊獸面前,撐過一息時間!」
「估計這一次考驗,這頭熊獸是閒著了,大多數小傢伙,應該會衝著那豹獸而去。」
「……」
在族人的議論聲中,就連少兒組的天驕燕凌坤,都面露凝重之色。
而此時,燕瀾卻是雙目圓瞪,死死盯著那頭實力最為強悍的熊獸,咽了咽口水,心中驚異道:「小……小絨,你……你怎麼被族人給抓了?」
與此同時,那鐵籠中的熊獸,也是發現了燕瀾身影,原本毫無動靜的它,發出了低低的吼叫之聲。
燕瀾心中一緊,暗道:「要是被族人知曉,小絨是當初被我所救、並偷偷餵養長大的惡獸,肯定會被大卸八塊。」
不容多想,燕瀾朝熊獸使了個眼色。
熊獸與燕瀾相處數年,燕瀾一個眼色,它便知曉是什麼意思,當即將腦袋甩向別處,裝作與燕瀾毫不相識。
此時,燕凌坤察覺到燕瀾擠眉弄眼,他當然不知道燕瀾與熊獸之間的關係,當即又是譏諷道:「小蟲子,被那熊獸嚇壞了吧,哼,憑你的本事,只怕鑽進實力最弱的豹獸鐵籠,都要嚇得屁滾尿流。那隻熊獸,你靠近三丈,就要渾身哆嗦、嚇得腿軟。」
燕瀾沒有搭理燕凌坤,此時他滿腦子在想著,如何將熊獸小絨解救出去。
燕凌坤看到燕瀾又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恨得更加牙痒痒。
在任由族人議論了三十息時間後,燕沐雄抬起手臂,示意安靜,高聲說道:「此番升組考驗,僅此一輪,一錘定音。參考之人,可選擇進入這七個鐵籠中的任何一個。」
「入豹籠者,堅持六十息不敗,便通過考驗;入虎籠者,堅持三十息不敗,便通過考驗。」
說到這裡,燕沐雄微微一頓,面向熊獸鐵籠,饒有興致地說道:「入熊籠者,堅持十息不倒,便通過考驗。」
話語一出,族人譁然。
「注意到沒有,沐雄執教話語中大有深意,入豹籠與虎籠,需要不敗。而入熊籠,則只要不倒。」
「是啊,今年的考驗,比往年更為殘酷。即便是面對聚元初期的豹獸,想要在三丈見方的鐵籠內,堅持六十息不敗,都是頗為困難。更別說面對熊獸,堅持十息不倒了。」
「呼呼,還沒開始考驗,很多小傢伙的臉色,都變得煞白了。看來,有一部分小傢伙,是要直接棄權了啊!」
「……」
譁然片刻,燕沐雄朗聲道:「棄權者,請直接走出訓練場。接受考驗者,向前跨三步。」
少年組中,近三十名少年當即面色各異,糾結、膽顫、猶豫等情緒,縈繞在他們心頭。
燕凌坤微微一笑,帶著傲慢的神色,昂首挺胸地向前跨了三步。
諸多族人的目光,聚焦在這個毫不猶豫跨出三步的少年身上,誇讚、欽佩之聲,不絕於耳。
燕凌坤微眯著眼,身為少兒組天驕的他,已經習慣了族人的讚許,雖然習慣,但他依舊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又有幾個少年,略有遲疑地向前跨了三步。
陸陸續續有十多名少年,則是膽怯地離開了訓練場。
最終,只剩下一人,立於原地,並未離開訓練場,也未向前跨三步。
這唯一之人,正是燕瀾。他的目光,正在掃視著四周人群,他想找出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唯一的親人,他的父親。
所有族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燕瀾身上,不少族人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燕瀾這個小傢伙,被嚇傻了吧!」
「這隻小蟲子,天生懦弱,肯定是被惡獸嚇破了膽。」
「執教大人,快把嚇傻的燕瀾帶離訓練場吧,別妨礙了升組考驗的正常進行。」
「……」
嘲弄、不耐的聲音,此起彼伏。
燕凌坤不屑一笑,心中竊喜道:「可憐的小蟲子,又要被族人看笑話了,活該……」
燕沐雄皺了皺眉頭,以他的目光,自然能夠看出,燕瀾並非是嚇傻了,而是在找尋著什麼。
「燕瀾,你是選擇棄權,還是選擇參加考驗?」
燕沐雄平靜地問道,在他眼中,只有實力的強弱,身份尊卑,並不重要。
這時,燕瀾眼睛一亮,一抹微笑浮上臉龐,他在人群的最外圍,找到了他熟悉的身影。
「父親,請看著瀾兒,綻放光彩吧!」
燕瀾轉過頭,目光堅毅地望著燕沐雄,脆聲說道:「執教大人,我參加考驗。」
言罷,燕瀾挺直身板,大大地向前跨了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