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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風流倜儻的馬肯森少爺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天親嘴親得舌頭都發麻,並且發麻的不止口腔,還有他的天靈蓋,一股電流從交纏的舌尖沖向頭頂,接著再回到尾椎,比蘇聯人的電擊審問更讓人神魂顛倒。
噢,我的小甜心,我的小蜜糖,我遲早被你摘走靈魂,我將所有感官與心神通通維繫在你身上,你讓我勇敢,也令我瘋狂。
他將素素放置在餐桌上,她修長的腿幾乎掛在他腰上,他不斷地揉搡著她的後腦,將她甜蜜而美好的嘴唇送上。
空氣中瀰漫著情愛交織的氣味,他們接吻的聲音響個不停,素素的,還有他的,細細的壓抑的呻*吟正不斷催發著情和欲。
海因茨幾次三番企圖讓自己停下來,他將素素緊緊抱在懷裡,不斷喘著氣說:「等等,等等寶貝兒,咱們得理智點……噢,又來……」可惜素素不聽,她仰起頭繼續吻他脖子上凸出的喉結,讓他渾身癱軟,就像觸電一樣。
「寶貝兒,素素,停下,聽我說……」
素素仰著頭,睜著黑寶石似的眼睛對著他,美得讓人難以言喻,「好吧,你想說什麼?」
「嗯……」海因茨想了想,想了又想,上帝啊,他們除了糾纏在一起,好像真沒什麼可說的,這真讓人遺憾,「我想我們應該繼續,不過我得事先警告你,我身上長著兩萬隻虱子,你最好和我保持距離。」
素素彎起嘴角開心地笑起來,她坐直身體繼續親吻他漸漸有了血色的嘴唇。
海因茨假裝懊惱地抱怨,「好吧好吧,真拿你沒辦法,我的……嗯……熱情的小辣椒。」
後來,海因茨提議說:「不如我以後叫你東方小辣椒,親愛的,你喜歡嗎?」
當然不喜歡,不過素素的性格一貫是綿里藏針。她跳下餐桌攏了攏被海因茨揉亂的長髮,開始從一號行李箱往外拿東西——這都是海因茨暗地裡編寫的號碼。
看看她拿出了什麼?破破爛爛木桶,揭開蓋之后里頭長滿了細長的怪物。
素素綁起頭髮,借著小廚房的灶頭,給鍋底沾上一層油,接著從木桶里抓出一小撮頂著黃色大腦袋的植物扔進油鍋。
滋滋滋——夏日傍晚的滋味,在油和鹽的調劑中發酵成為歡樂的餘味。
他看著她略顯笨拙的背影,忍不住從身後抱住她,輕輕吻著她纖長的後頸,「我愛你,伊莎貝拉,請告訴我這一切不是一場夢。」
素素笑了笑,把他不認識的植物倒進搪瓷碗裡,溫柔地命令道:「吃吧,邊吃邊說。」
「這是什麼?」
「豆芽菜,明天我教你種豆芽。」哎?久別重逢,生死相聚,不是該干點浪漫的事嗎?為什麼他就得學著種什麼狗屁豆芽?
「不願意?」素素坐在他右手邊,眯著眼睛問,看這樣子實在有些危險。他只好識時務地回答說:「怎麼會,跟你一起做任何事都是美好的,種豆芽……種豆芽也一樣。」
素素靜靜看著他吃,就像從前媽媽監督他吃掉盤子裡的所有豌豆和青菜,「補充維生素c,豆芽是最好的辦法,不過一旦入冬,還是得想別的辦法,至少土豆皮還能有微弱的維c含量,你聽見了嗎?土豆皮不可以浪費。但也許我能弄到些凍柿子……」
好吧,他深深相信盛小姐的個人能力。不過……盛小姐也想得太實在了,難道就不能浪漫一點,在國際戰俘營的大空地上和他跳個舞什麼的?海因茨嚼著莫名其妙的黃豆芽,有點不太甘心。
很有可能黃豆芽也不樂意被他咀嚼,他和黃豆芽正相互嫌棄。
很快,「女魔頭」的手伸向了他濃密又帥氣的鬍鬚,「別留鬍子。」
「這能保暖,並且蘇聯人並不樂意提供剃鬚用品。」
素素轉過身從她的二號黑色行李箱裡拿出了嶄新的剃鬚刀,「你試試這個。」她撫摸著他的鬍鬚,有些悵然,「它們總是扎我的臉。」
「好的,我保證颳得乾乾淨淨的再來見你。」海因茨接過素素的手帕,擦乾淨嘴,「這豆芽可真不錯。」
「別老說謊。」
「好的,是的,夫人。」他老老實實的,對於素素的話言聽計從。
素素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戰爭與磨難在他英俊的面龐上留下殘忍的痕跡,但在她眼中,一切都沒有改變,他仍然是她記憶中最愛的模樣,「為什麼不給我寫信?」她輕輕問,聲音溫柔得就像在耳邊呢喃。
事實上這問題難倒了他,他也許得撒個謊,但當他遇上她美好而乾淨的眼睛,他只能說實話,「我希望你已經開始新生活,最好已經忘了我。」
「口是心非。」素素冷酷得像個檢察官。
「至少前半句是真的。」海因茨撓著脖子說,「好吧,後半句也不太準確。我一直在想念你,如果說還有什麼能讓我堅持下去的理由,那一定是你,我每天都在給你寫信,在腦子裡,一遍又一遍……」
素素落下了眼淚,她的心被上帝攥在手裡,揉了又揉,她緊緊擁抱著海因茨,小心地親吻著他的眼角和額頭,「你真是這世上最會說情話的男人。」
「恰恰相反,赫爾曼說我是這世上最不懂風情的男人。」他看著她盛滿淚珠的眼睛,輕輕嘆息,「赫爾曼死了,就在我面前。」
素素親吻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隱藏了維奧拉和貝拉的不幸。
時間過得差不多了,小文盲伊萬吃完晚飯拆完禮物開開心心地回到書記員的屋子,海因茨裝模作樣地修理收音機,即便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個上面。
素素為了感激德國戰俘的義務幫助,在伊萬面前從二號行李箱裡拿出一隻牛皮紙袋,「謝謝您的幫忙,小小意思,以後還請多多幫助。」
伊萬咽了咽口水,「葉夫根尼婭同志,其實你……」
「好的,非常感謝,葉夫根尼婭同志。」海因茨接過禮物,非常誠摯地用俄語講出她的漫長又拗口的名字。
晚上,海因茨拎著袋子回到營房,卡爾興奮地圍著他問東問西,「聽說你去給女學生修理收音機了?怎麼樣?她是不是長得很漂亮?」
海因茨把紙袋扔在床上,仍然保持著慣有的冷漠,「不怎麼樣。」
「她明明很溫柔,就像我的媽媽。」卡爾說著,想去拆紙袋,「能讓我看看裡面是什麼嗎?」
「隨便。不過別把她想像成你的媽媽,你會後悔的。」海因茨坐在床邊,仰著腦袋,忽然很想抽根煙,當然,這只能是想想。
米勒也湊過來,酸溜溜地說著,「你真走運,不但能給小美人修東西,還能得到禮物。不過你昨天是怎麼回事?發了瘋似的衝過去,要和大尉拼命嗎?」
海因茨還是老樣子,裝作聽不見,腦袋靠在毯子上看著上鋪的床底發愣。
「天哪!居然有煙!」卡爾大聲驚叫,被米勒一把捂住了嘴,「小聲點,你想讓伊萬也進來分一根嗎?」隨即小心翼翼地拆開紙盒,居然是美國產的駱駝牌香菸。
一整個營房的德國戰俘都湊過來,大家點燃一根,一個接一個地,憋著呼吸慢慢享受。
一根煙輪了一圈,米勒抽完最後一口,向海因茨發問,「說真的,今天下午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小美人送你這麼多好東西?」他掀開包裹往下翻,「有茶磚、奶酪、居然還有比利時巧克力!」
卡爾興奮地在海因茨耳邊吵,「長官,能讓我嘗嘗巧克力嗎?媽媽從前總是用巧克力獎勵我。」
「隨便。」
「太好了!我會用所有報答你,長官。」卡爾小心地掰開一角放進嘴裡,沒捨得咀嚼,他得等口腔的溫度慢慢將巧克力融化,過了一會,卡爾開心地驚叫著,熱淚盈眶,「我就知道,小美人一定是我的媽媽,是她,她是媽媽!」
我可沒你這麼大的兒子。海因茨暗暗想著,偷偷瞄一眼紙袋,發覺最底層還壓著一隻扁扁的盒子,他拆開來一看,我的老天,這都是什麼鬼東西?
「是曲奇!」卡爾最先認出來。
米勒也湊過來研究,「好像是字母形狀……」由於做的太醜,個個都歪七扭八的,他實在有點不能確定。
海因茨憑著高超的文學素養,終於艱難地依照曲奇餅乾的排列順序把「東方大廚」的心意辨認清楚——dich(我愛你)。
米勒也認了出來,他震驚地看著海因茨說:「你可真厲害,才第一次見面就讓咱們的東方小美人向你表白。」
但卡爾有點不開心,「噢,我的媽媽,你可真不矜持。」
海因茨聽完一大堆羨慕的話,眉毛也沒動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放到嘴裡,他嘗到了非常樸素非常合適「東方大廚」的味道,對,你想的沒錯,這餅乾幾乎沒有味道……
我的小蜜糖,你究竟放了調料沒有?為什麼這個曲奇餅乾和炒豆芽嘗起來差不多?
不過卡爾震驚地發現,海因茨默默流出了眼淚,也許是被曲奇餅乾的怪味道嗆哭的。
晚上,卡爾偷偷問他,「長官,你是不是……早就認識媽媽?」
「是。」他並不打算隱瞞。
「你們是戀人嗎?」
「是。」
「她可真厲害,居然能找到這裡。」
「是的,她無所不能。」
「無所不能?真像我的媽媽。」
是的,愛讓我們堅不可摧並且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