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透明的玻璃,落入城堡的餐廳。玻璃上少許五彩讓陽光折射出艷麗的色彩,美不勝收。
遺憾的是,無論什麼樣的陽光,都沒辦法讓穿越者們的臉色變得好看起來。
相反,因為陽光燦爛,更將他們面前餐盤裡食物的光澤倒映在了臉上,讓他們一個個臉色碧綠,宛若傳說中的「當然是原諒她啦」愛好者。
在一個個精緻宛若工藝品的銀餐盤裡面,是一盤盤翠綠的,青草。
由擁有多個專業認證,精通中日法三國廚藝,甚至在米其林二星店當過掌勺的名廚出品。經過若干道工序,儘可能去除了原本的青澀,讓口感豐富而細膩,足以充當食物的。
野草。
坐在餐桌前的穿越者們模樣各不相同,有金髮碧眼的,有黑髮黑眸的,有尖耳朵的,有大鬍子的,還有不少獸頭人身的。
但他們的表情卻幾乎都一樣,一個個被眼前餐盤裡面的草映得綠油油,宛若撕碎了苦膽,把膽汁都塗在了臉上。
「大家快吃啊。」坐在餐桌主席上,高大帥氣尖耳朵,卻有著一雙破壞形象的狼眼睛的青年乾笑了兩聲,說,「這可是我精心製作的,絕對代表了我的水平。我的水平,大家還不放心嗎?」
「莽穿地球」公會的成員們當然信服他們會長的廚藝水平,尤其是那些參加過當初線下聚會的成員們,那次「三餘無夢生」會長親自下廚,做了一桌酒菜,吃得他們幾乎連舌頭都吞了下去。
但是,就算會長的廚藝再好,又能拿這些雜草怎麼樣呢?
最終,還是一個有著黑白相間熊貓臉的壯漢先開吃,他沉默不語,用筷子夾起一大把青草,送進了嘴裡,用力地咀嚼了幾下,然後咕嚕一聲咽了下去。
從他開始,穿越者們一個個唉聲嘆氣,將大把大把的青草送進了嘴裡。
他們沉默不語,只是默默咀嚼,然後忍著如何神廚妙手也沒辦法完全去除的青澀感覺,將燉爛了的野草努力咽下去。
一個背後長著翅膀的少女大約是想要緩和一下氣氛,笑著說:「你們看,其實這個跟炒韭菜很類似耶。」
她夾起一筷子青草,向大家展示:「記得我媽當初第一次下廚,炒的韭菜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
說著,她開心地笑著,將那一筷子青草送進了嘴裡,用力地嚼。
「唔唔,會長你手藝真棒,很好吃的呢……比我媽當初炒的韭菜還好吃!」
但嚼著嚼著,她就停了下來,垂下頭,捂住了臉。
和剛才那活力十足的話音截然相反的低沉嗚咽從她的指縫裡面傳了出來。
「我想回家……」
坐在她身邊,上半身是人而下半身是馬的高大女人俯身抱住她的肩膀,卻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語來。
餐廳的氣氛越發的低沉,許多人都在低聲的哭泣。
他們都是生活在和平國度裡面的普通遊戲玩家,莫名其妙穿越到遊戲世界裡面,雖然種族和職業還在,等級裝備什麼的卻全泡了湯,變成一群只剩1級的准白板,這些天龜縮在公會城堡裡面哪裡都不敢去,靠著讀書打掃之類日常訓練緩慢地積攢經驗值,為了節約倉庫裡面所剩無幾的糧食,甚至已經混到了吃草的地步……
他們真的受夠了!
吃第一頓草的時候,很多人都還能夠互相笑著打趣。第二頓的時候,笑聲就漸漸地少了。後來他們不斷抗議,但抗議聲也一樣漸漸地少了,最後只剩下死氣沉沉。
到今天,他們已經吃了快十頓草。
一個穿著紅袍的半精靈法師臉色猙獰,用筷子戳著自己餐盤裡面的青草,宛如是什麼生死仇敵一般。但筷子卻一滑,掉到了地上。
他沒有去撿筷子,慘笑起來:「我打拼多年,吃苦受累,好歹攢下了三四百萬的身家。山珍海味不敢說,可起碼好酒好菜是從來不缺的。想不到竟然落到要吃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越發的低沉,漸漸如同瘋狂一般,卻也沒有爆發,只是趴在桌子上,笑聲越來越低沉,最終變成了哭聲。
穿越者們再也受不了,終於哭成了一片。
在這片悲慘戚戚的氣氛之中,那個最早開口吃草的熊貓臉大漢一言不發地將自己餐盤裡面的焯青草吃得乾乾淨淨,連湯水都喝完了,然後拿起桌上的頭盔,站了起來。
坐在他附近的會長三餘立刻就注意到了,問:「熊貓,你要去哪裡?」
「打獵。」大漢戴上頭盔,沉聲說。
「現在出門太危險!太危險了!」三餘嘆了口氣,勸道,「至少再等幾天吧,等升到五級左右,再大家一起出門。現在就做一些日常訓練,攢攢經驗算了。我知道大家都不願意吃草,可是……再忍忍吧。」
「我不在乎吃草。」頭盔下傳來被稱作「熊貓」的大漢的聲音,「但這樣下去,有人會發瘋。」
三餘頓時噎住,沉默不語。
他當然看得出來,公會裡面一些性格脆弱的人,已經到了發瘋的邊緣。
像哭泣的「一鷹二富士三茄子」或者「織夢者真殘念」這種,其實還算是好的。哭得出來,就表示他們還能夠調節自己的情緒。最怕的是那些鐵青著臉,顫抖著咀嚼青草,卻怎麼也咽不下去的……就像熊貓說的,他們只怕真的快要瘋了。
一片沉默中,另外幾個人站起來,大聲說:「我們跟你一起去!」
熊貓並沒有答應,卻反問:「你們殺過什麼?」
幾人紛紛愣住,片刻之後,一個人囁囁嚅嚅地說:「我……拍過蒼蠅……」
熊貓搖頭。
「我解剖過青蛙。」
熊貓搖頭。
「我……我殺過雞!」一個人似乎很下了幾分決心,大聲說。
熊貓還是搖頭。
這時,一個腦袋猙獰兇惡充滿了爬行類風格,一看就讓人感覺不是善類的高個子走出來,走到他的身邊:「我是驢友,野外生存的時候殺過蛇和野雞,跟朋友一起獵過野豬——俺尋思著,應該能幫上忙。」
熊貓拍拍他的肩膀,終於點了頭。
兩人正要離開,一個穿著超級厚重鎧甲的大漢追了上來:「我雖然什麼都沒殺過,但我這身鎧甲起碼能當盾牌用吧!」
緊接著,一個身材瘦削卻充滿力量,臉色嚴肅的中年也追上來:「我參加過射箭俱樂部。」
他們才剛剛出門,之前那個哭泣的有翅膀的少女已經追了上來:「帶我去!我能幫你們尋找獵物!」
又走了一陣,那個紅袍的半精靈法師也追了出來:「媽蛋!老子丟了這麼大的臉,不找回場子的話,還不如死了算了!」
最後,當他們走到門口時,伴隨著馬蹄聲,扛著巨大長槍的半人馬女戰士追了上來。
「其實我什麼都不會,但如果你們獵到什麼的話,總應該需要一匹馱運獵物的馬。」
午後的燦爛陽光下,一行七人並沒有多說什麼,在為首的熊貓壯漢帶領下,默默地走出了城堡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