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在林若然的目光中,華恬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我想陪恬兒走一走,故一路南下。」鍾離徹在旁道。
在他來說,不覺得絲毫尷尬。
華恬聽了,忙補充道,「我們在這附近的城裡,聽說梅花開得正好,便一起過來了。」
林若然看向都作書生打扮的兩人,只覺得般配無比,心中酸澀難忍,「看來,還是你先找到了他。」
聽了林若然的話,華恬一下反應過來,驚愕道,「你亦是出來尋鍾離徹的?」
因為太過吃驚,又因為心中對林若然抱愧,她甚至坐直了身子,而不再是倚在鍾離徹懷裡。
鍾離徹伸手環住華恬的腰,將華恬壓回自己懷裡,看著林若然不說話。
他認為自己該說的、該做的,已經很清楚了,所以此刻即便知道林若然是來找自己的,心中也沒有什麼波動。
對他來說,華恬找到他,他感到驚喜和甜蜜,但若是林若然找到他,他只會覺得有壓力。
有些事,自己喜歡的那個做,和自己不喜歡的那個做,是不一樣的。
林若然沒有回答,微微側臉,移開目光,望著遠處的梅林,幽幽道,「都在說他死了,可我卻不相信的。」
說著不知怎地,淚水突然洶湧而來,「禍害遺千年,他、他這般……果然能夠活得很長久……」
華恬驟然見林若然如此失控,一下子彈了起來,來到林若然身邊。只是她站在林若然身邊,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林若然背轉身子,背對著鍾離徹,身子聳動,淚水流得更急了。
她自從聽到鍾離徹出事的消息,便帶著兩個護衛一路北上。到了西北之地,雇了人與她一起進入雪原尋人,在雪原中餐風露宿。又憂心如焚,她過得苦不堪言,甚至大病了一場。
拖著重病的身子,她始終不願意離開雪原。幸好這時外頭傳來了鍾離徹回到西北大營。怒斬兩員大將然後出走的消息。
鍾離徹做什麼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他安全了。林若然得到消息之後放了心,便被護衛帶著離開了雪原,到了北城治病。
等病治好了,她又知道鍾離徹沒有回帝都。便存了心他必然是四處遊歷。
她知道他有這個愛好的,所以病好之後,便將人遣散,又將護衛甩掉,自己出來遊歷,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碰上。
原本她想著,華恬回山陽鎮去了,她親自去找鍾離徹,面對自己這份感情,鍾離徹怎麼著也會思考一二的。
可是。在這片美麗的梅林里,她所有的期望瞬間被打破了,讓她瞬間崩潰起來。
華恬沒有回山陽鎮,也不在一路北上的路上,而是跟在鍾離徹身邊。
聽他們熟絡的語氣,想必已經相處了許久一段日子。
那麼,她的一切付出,還會有意義麼?
華恬看著林若然無聲地流淚,渾身顫抖,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便回頭沖鍾離徹瞪眼,讓他過來權威一二。
鍾離徹原本是不打算過來的,畢竟他什麼都不說,殘忍一點。林若然死心得更快。
只是華恬的目光,是要求他一定要過來的意思,他只能站起來,走過來。
「要不,你們倆好好談談?」華恬試探著說道,移開腳步。就想離開。
不是她要將鍾離徹讓給林若然,而是林若然這般難過,她實在看不過去。林若然喜歡的是鍾離徹,也許鍾離徹能夠讓她不再那麼難過。
可是她腳步才移開,便覺得衣衫被拽住了。
她低頭,看到了林若然的手,正緊攥著她的衣角,不願意讓她走。
無奈,華恬只好留下來,拖著林若然她原本華恬鍾離徹一塊坐著的地方坐下來,由著她哭。
她是真的不會安慰人,此時此刻,無論和林若然說什麼都沒有用。
見華恬帶著林若然坐下,鍾離徹瞪著眼睛不說話,站了半晌,他只好坐到一刻梅樹枝上。
林若然終於哭停了,只是身子還是有些顫抖,她的聲音也顫抖著,「你是在何處尋到他的?」
「雪原里,靠近雪山那邊。」華恬答道。
林若然原本緊繃的肩膀,聳了下去,仿佛虛弱到了極點。
華恬找到了鍾離徹,甚至是救了鍾離徹。
在這一點上,她也是輸得徹底。
她還有什麼值得期望麼?
愛情沒有,救命之恩也沒有,而這兩者華恬都有。
一瞬間,林若然只覺得灰心絕望到了極點,整個身子靠在梅樹幹上,怔怔地出神。
「不是我的,終究不會屬於我……」良久,林若然幽幽地說道,語氣中悽苦到了極點。
她自小做事極有主見,認準了就不回頭。只是經歷了這麼多,她發現曾經的堅持,都是錯的,是沒有收穫的。
可是,她不後悔,沒有做過,怎麼知道是錯的?沒有堅持過,怎麼知道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這般想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紅腫著眼睛道,「正好我也想出去遊歷,咱們就此別過。」
華恬見狀,忙一把拉住林若然,「怎地是你一個人?你沒帶護衛嗎?」
林若然搖搖頭,口中道,「我有自保能力。」
「可女子孤身在外,畢竟危險。」華恬道,想了想又問,「你身上可有各種毒藥?」
林若然一怔,看向華恬。
華恬從懷中掏出兩個藥包,遞給林若然,「這個是軟筋散,這個是讓人昏迷的,你都拿著罷。」
林若然怔怔地接過華恬放到她手中的藥包,半晌回過神來,用奇怪的目光將華恬打量了一遍,問道,「你怎地不說,可以讓我跟著你們一起走?」
華恬一愣,回道,「第一,你只怕當我是炫耀,會覺得我的提議是拿刀子捅你的心。第二,若你答應了,我會覺得有人拿刀子捅我的心。」
「所以,我還是孤身一人上路的好……」林若然微微勾動嘴角,露出一個憂傷的微笑。
華恬見了,心中不忍,忍不住道,「要不,你還是跟著我們走一程?」
林若然搖搖頭,「我可不願意我們兩個都被刀子捅。」
華恬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不如你跟我說一說,一路以來,你們都去了哪些地方。」林若然又坐了下來,問道。
華恬跟著坐下來,和林若然說起來。
鍾離徹聽著兩人說話,有些無聊,便伸了伸懶腰,靠著樹幹閉目養神。
過了不知多久,華恬快將旅程說完了,鍾離徹陡然睜開眼睛,喝道,「出來——」
林若然和華恬忙都住了話頭,驚愕看向鍾離徹。
鍾離徹目光注視著一個方向,口中道,「閣下好生了得,只怕聽了許久罷?」
在三人的視線中,梅林深處,走出來了一個面容清俊的抱琴書生。
「是你?」林若然驚訝道。
抱琴書生對三人施了禮,臉色有些尷尬,「抱歉,我只是擔心這位姑娘……」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林若然冷淡地說道。
那抱琴書生一怔,眸色幽深,卻是沒有說話。
華恬見這書生神色,心中一動,問道,「你是早知道她是小娘子,還是方才偷聽了我們的話才知道的?」
「甫一見面便知道。」抱琴書生答道。
林若然有些吃驚,目光將抱琴書生看了又看。
她自認自己這回裝扮得還挺成功的,不想甫一見面,就讓這書生看出了破綻。
卻聽一旁鍾離徹抱胸冷笑道,「若是擔心,跟來聽到我們說話,便該君子地離開。」
華恬和林若然也看向抱琴書生,看抱琴書生怎麼說。
抱琴書生這會子更尷尬了,原本的清冷的臉色微微發紅,他侷促道,「某、某聽林小姐哭泣,以為……咳……以為林小姐是被人欺負……咳咳……」
這回華恬也看出點什麼來了,她望著抱琴書生臉頰上的一抹紅,陷入了沉思。
難不成,這人對林若然一見鍾情?不然何故跟在林若然後頭,見林若然哭了便不願意走?
不過這人隱匿功夫極其了得,他們三個竟然都沒有發現,讓他聽清了全場去。
林若然生得好,是帝都第一美人,令人見之忘俗,這抱琴書生著迷也是應該的。
「一派胡言,你當聽得出來,我們是熟人,如何能夠欺負——」鍾離徹冷笑道。
華恬忙打斷了鍾離徹的話,「咳咳——謝過這位公子……」
抱琴書生聽了華恬的話,點了點頭,只是臉上尷尬之色更明顯。他看向林若然,不知是希望林若然幫他說兩句,還是希望別的。
孰料林若然想到自己方才一番絕望哭泣的姿態都叫這書生盡收眼底,那是半點不待見這書生。
見書生看過來,冷冷道,「現下看清楚了?我並不曾受欺負——」
「不,你是受到欺負了……」抱琴書生忙道。
林若然臉紅起來,目光卻冒出火花,怒道,「就此別過,還請這位公子莫要跟著我了。」
華恬想說什麼緩解一下,可是林若然如此模樣,她倒不好說什麼。
見林若然態度堅決,抱琴書生只好怏怏地施了禮,準備離去。
只是離開之前,又看了林若然一眼,見林若然側著臉,根本不理會他,便黯然離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