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恬聽了,略一猶豫,便道,
「這樣罷,丁香和洛雲如今不屬於鎮國公府,在府中插手事務,也沒個依據。你去想個法子,讓她們兩對夫婦都在府上安置好。到時丁香洛雲滿意了,便由丁香教你。」
茴香聽畢大喜,施了禮之後找丁香和洛雲要了身份文書之類的,便匆匆出去了。
丁香、茴香如今都是自由身,屬於良籍。兩人的夫婿亦是良籍,都不是迂腐之人,身世清白,出身倒是平常,一大家子需要養活。
丁香、茴香跟在華恬身邊十年了,存下的值錢物事不少。但兩人成親之後,都並沒有直接將自己的體己拿出來,而是打算帶著夫婿找活路,讓他們憑雙手吃飯。
若夫婦都入了鎮國公府,也算是一個好的去處。
華恬不打算讓這兩對夫婦為奴,這才專門讓茴香去處理,使得兩對夫婦都能以良家身份在她身邊做事。
茴香是鍾離徹手下的得力幹將,很快就辦好了。自此丁香和茴香作為陪嫁的媳婦,幫華恬處理她園中的事。而兩人的夫君,則也在鎮國公府謀了差事做。
華恬原先聽說兩人的夫君既沒有參加科考,又無甚本事,要靠丁香和洛雲找活路,心中就有些可惜,覺得兩人低嫁了許多。
等兩人的夫君都決定了在鎮國公府辦差,便專門將人喚來見了面,這一見心中那點可惜才稍微輕了些。
丁香的夫君叫王源,人稱王大,看得出為人很是憨厚。而洛雲的夫君則叫李則,人稱李二,看著有些俠氣,卻有敦實。
雖然不是什麼聰明人,但看起來就忠實可靠,是值得託付終身的。
丁香和洛雲對茴香的安排都很是滿意,於是便由丁香一邊記賬。一邊教導茴香。
在華恬園中丫鬟和主子都忙極了中,時間過去得飛快。
藍媽媽在華恬出了月子之後,就回到華府去了。
這日華恬因出了月子心情特別好,抱著兒子在府中一頓亂逛。回來了之後出了一身汗。
洗漱畢出來,丁香來報,說她們整理的賬冊,全都出來了。
當拿到賬本,看到這麼多年來。一顆雞蛋的價格由五十文升到了十兩銀子,華恬將口中的茶全都噴了出來。
再看看,這幾年來各處鋪子皆是虧損,莊子收成一年比一年差,整個鎮國公府入不敷出,她氣得晚飯也少吃了半碗。
雖然知道這府中的賬冊肯定有問題,但是怎麼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按照如今的趨勢,只怕鎮國公府很快就要變成一個空殼!
她拿著匯總的賬冊看那一筆筆對不上來的數據,氣得差點掀翻了桌子。她就不該接手管家,就不該接過這爛攤子!
丁香、洛雲、來儀等人臉色凝重。站在下頭欲言又止。
茴香臉色也沉了下來,她怎麼也沒想到,鎮國公府內里會衰敗到這種境地。
不過她還算好的,丁香幾人以前在華家的時候,也是幫華恬記賬的,知道華家的生意如何,利潤有多豐厚。如今再對比,簡直不敢相信。
這個鎮國公府,和華家簡直沒得比。
原先對鍾離徹不大滿意的洛雲,更是懊悔得想要吐血。深恨沒有堅決阻止華恬嫁進鎮國公府。
以華家的名聲地位,還有每年裡的收益,華恬嫁進鎮國公府,那是妥妥的低嫁了啊!
可是華恬如今正是煩躁時。她們也不該再說什麼打擊華恬了。
「小姐,這幾年各房的支出都很大,看著不大對付。」丁香首先說道。
「何止不對付,簡直滿府都是蛀蟲啊!」洛雲氣得咬牙切齒。
這時來儀拿起一張研究了許久的田契過來,臉色陰沉地說道,「夫人。這張田契,是偽造的。」
茴香離得近,聽見便側頭過去一看,這看清上頭的字之後,臉色亦是十分精彩,說話也結巴了,「這、這看著像是鍾離家的祭田……」
華恬一聽,忙將田契拿過來。
丁香和洛雲聽到是祭田,也都吃了一驚,焦急地看向華恬。
華恬將田契上下看了一遍,氣極而笑,「可不就是鍾離家的祭田麼,這田契果然是假的。」
眾人聽到她證實,全都變了臉色。
田契是假的,就證明了真的田契已經不在了。可這田是祭田啊,哪裡能丟?
洛雲首先喊道,「必定是有人偷了真的田契,將祭田給賣了!」
「沒錯,老夫人斷不可能將祭田賣掉的!如果鍾離這一族知道祭田丟了,鬧將出去,咱們鎮國公府這臉就甭想要了!」茴香也說道。
華恬還不待說什麼,外頭又有丫頭來報,說是有華家的事要稟報。
收斂了滿心的怒火,華恬命人先將所有賬冊都收拾妥當,這才將外頭的人喚進來。
雖然她嫁出去了,但是對於華家還是沒有完全放下心來的。也因此,她留了人在華家,關於這點,華恆、華恪都是知道的。
進來的是二等丫鬟中的一個,她上前來,將收到的消息原原本本說給了華恬聽。
原來是周媛的母親周夫人到華府做客,住了一日。她做客也沒什麼,壞就壞在,她慫恿周媛,阻止落鳳嫁入華家。
婚事早就議好了,周媛也一早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所以周媛並沒有聽從周夫人的慫恿,導致母女倆不歡而散。
華恬聽到這裡,覺得有些頭痛起來。
落鳳出身風塵,後來雖然被姚大夫收為義女,但在京中許多人家,只怕是不認的。
周夫人的意思也好猜得很,想必就是看不上落鳳的出身。
因華恪和落鳳的好事將近,近日京中對兩人的議論也多了起來。周夫人必定是聽到了什麼,才急匆匆跑到華府來說事。
周媛出身官家小姐,身份高貴。如果她的妯娌是個戲子出身,無疑會讓許多人連帶著將周媛看低。
華恬一早想到過這個問題,也試探過周媛的態度。卻沒想到,好事將近,周夫人竟然跳了出來。
關於此事。華恬並沒有避開自己的貼身丫鬟。
丁香、洛雲和落鳳從小就識得,後來雖然分開了,關係卻不一般。這下聽到丫鬟說的意思,兩人都勃然大怒。
「華家娶什麼媳婦。和她周家有什麼關係?落鳳如何,我們都是知道的。不說旁的,只說這能幹的程度,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比得上的。」丁香首先叫道。
她少年時行事魯莽,遇事也不會多想。幸得有落鳳指點。
洛雲在旁冷笑道,「落鳳入得廚房出得廳堂,這京中許多小姐也比不上。何況,周家憑什麼插手華家的婚事?」
來儀看了兩人一眼,安撫道,「華樓她娘不是沒同意麼?你們用不著生氣。」
口中雖這麼說著,但是內心到底是放不下的。
周夫人說一次周媛不同意,說兩次說三次呢?便是最後一直不同意,往後周媛在京中交際時遇著人冷遇,只怕也要怪在落鳳身上。
華家人丁單薄。合族也就華恆、華恪兩人了。如果兩人的妻子不合,明爭暗鬥,這華家如何興旺起來?
華家不興旺,誰來給華恬撐腰?
華恬揉了揉眉心,只覺得今年似乎有些流年不遇。
糟心事真是一件接一件,簡直煩透了人。
最終她打發人回去繼續留意,她這邊什麼也不做。
她已經嫁出去了,多說無益,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插手華家事務。便是焦急了。最多捎個口信給華恆、華恪。
如今只能看周媛能不能跳脫出眾人的眼光,獨立認真地思考問題了。
如果她想通了,自然皆大歡喜。
到得鍾離徹回來,看到的便是有些怏怏不樂的華恬了。
他招來茴香。將事情一一問清楚,等問清楚了,看著華恬就笑。
華恬見他問茴香的時候就開始看他的表情,見他問完竟然就笑起來,頓時就惱了,氣道。「你笑什麼呢。」
「我笑我的恬兒有時傻得可愛。」鍾離徹揮手摒退茴香眾丫鬟,在華恬身旁坐下來。
華恬伸手去扯他衣角,口中叫道,「你倒是跟我說一說,我哪裡傻了?」
「這鎮國公府沒了就沒了,我那鎮國將軍府的俸祿並各種開銷都是正常的,你急什麼呢。若有朝一日這府里當真倒了,咱們就回去將軍府過咱們的日子就是了。這府里的人,管他們吃西北風去。」
說著湊近華恬,滿眼都是笑意,「你說,你是不是傻得可愛?操心他們的事做什麼?」
華恬聽了白了他一眼,「別說你的將軍府,便是我的嫁妝,也夠咱們過一輩子了。可如今總歸是我管家,鎮國公府倒了,我這臉往那裡擺?」
說著漸漸收起說笑的心思,伸手撫上鍾離徹的俊臉,道,
「雖說你不在意這個鎮國公府,但畢竟是你的家族。你還是要負責起家族興衰的。我旁的不敢說,但做你的賢內助,還是做得成的。」
見華恬說得認真,鍾離徹也收起臉上的笑意,拉著華恬認真地說道,「自從我叛出鎮國公府,我便沒有真心當這裡是家。比起讓你振興鎮國公府,我更希望你過得幸福。」
華恬搖搖頭,「這是不成的。比起你拋棄了這個家族,我更希望你振興這個家族,他給了你生命。我希望往後世人提起你,都是讚譽,認為你是府上最出色的人。」
「恬兒——」鍾離徹企圖說服華恬。
華恬迎著鍾離徹的目光,柔情萬千,似乎是等著鍾離徹說下去。
可鍾離徹不知怎地,卻覺得自己沒有什麼話要說了。
華恬嘆了口氣,握住鍾離徹的手,認真地說道,
「不管這裡曾帶給你多少痛苦,我都希望你的行動是面對,而不是放棄。便是你想要這個家族不復存在,我也希望你做的是摧毀,而不是讓它自然沒落。」
迎著華恬熠熠發光的雙目,鍾離徹心神震動,半晌沒有說話。
華恬見他出神,便將身子歪進他懷中,閉上眼休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鍾離徹動了動,華恬也睜開雙眼。
鍾離徹低頭看向華恬,「我還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麼,但如果你要好好管家,必定要教訓府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這是我想看到的。所以,你想做什麼便做,有誰不服便告訴我。」
華恬笑了起來,「告訴你,你又上門去打人家嗎?一個長輩你都打,可真是無法無天。不過——」
她伸手將鍾離徹拉下來,在他唇上狠狠親了一口,笑道,「我喜歡!」
鍾離徹被華恬親了一下,又見她對著自己言笑晏晏,心癢難耐,當下拉著人啃了起來。
等兩人分開,俱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華恬深深呼吸著,等能說話了,這才道,「雖然去打人很是痛快,但會損害你的名聲。下次咱們占了理,才去教訓他們。」
「那些人是所謂的長輩,只怕無論咱們道理有多足,也是打不得的。」鍾離徹道。
「那咱們蒙面去打他們一頓?」說到這裡華恬忍不住笑起來,將之前曾經蒙面去打了華楚雅、華楚宜和華楚芳三家的事說了出來。
鍾離徹聽得發笑,道,「這也是個好法子,以後咱們夫唱婦隨,暗地裡去下黑手,看哪個不痛快就打哪個。」
兩人又說笑了一番,華恬就讓鍾離徹先休息休息,她去找老鎮國公夫人。
鍾離徹自然是知道她要幹什麼去的,於是也沒阻止,自己躺床上歇著去了。
華恬喚來來儀幫自己收拾,然後拿了那張假的田契,並一籃子雞蛋,就往老鎮國公夫人園子走去。
因籃子上用布包住,沒有人看得到裡頭是什麼。一路走來,許多人都對那籃子充滿好奇心。
可面對嘴角含笑的華恬,沒有人敢上來打聽。
華恬管家,幾乎所有丫鬟都知道了。以後她們得看著華恬的臉色吃飯,哪裡敢造次。
去到了,門口的丫鬟見是華恬,二話不說就將人往裡頭引。
華恬喝著丫鬟衝上來的茶,明間裡等著。
老鎮國公夫人這時也才剛剛歇完午覺,得收拾一會子才會出來。
華恬得知,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了進去。
作為孫媳婦,這種眼色她還是有的。何況便是老鎮國公夫人不介意,她進去幫忙也能得一個孝順的好名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