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鬧了一陣,華恆、華恪還沒來,於是說起鍾離三郎和沈氏的事。
沈氏出身並不高,她當年能夠嫁進來,是因為使了手段。就因為這個,鎮國公府從主子到奴才,都不大看得上她,以及沈家。
當年鍾離三郎年紀不大,又是埋頭讀書的書呆子,所以對於人情往來不大懂,對於那些陰謀詭計就更加不知道了。
一次淑嫻公主邀請京中年少的郎君和小娘子到公主府賞花,鍾離三郎也去了。
這次賞花宴,淑嫻公主為了使宴會更加熱鬧,所以並不要求多麼高貴的身份,但身份太低的也來不了。畢竟邀請的許多人都是出身高貴的,如果出身懸殊的兩個人在賞花宴中看對了眼,可不是冤孽麼?
沈氏娘家,就屬於比那條最低線還要低的小家族。
沈氏長得好看,所以她的娘家人心氣就高了,不願意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婿,而想著讓沈氏憑藉美貌,找一個出身高貴的嫁過去,如此一來攀附著女婿,他們沈家的身份也就抬上去了。
有了這麼個心思,又打聽到淑嫻公主府會辦賞花宴,將京中出身高貴的許多年輕人都請了來,沈氏就卯足了勁,花了重金,拿到了一張帖子。
在淑嫻公主府,陪同沈氏前往的一個年輕婦人,相中了看起來出身高但又十分好哄的鐘離三郎,讓沈氏去跟鍾離三郎說話。
沈氏貌美,鍾離三郎年紀輕,初次相見,不免就有些動心。
沈氏但凡有點兒底蘊,能夠好好籌謀一下,能夠好好將沈氏教養一番,好好將那個侍候的年輕婦人好好叮囑一番,事情說不定會非常美滿。
兩個年輕人,初次見面產生好感,再有機會相處下去。感情肯定會更深的。到時候,不用沈氏苦心孤詣,鍾離三郎就會死心塌地地跟鎮國公府說要求娶沈氏。
可惜的是沈氏從小受到的是粗鄙的教養,初次見面談的不多。沒有驚走了鍾離三郎,但她和她身邊那個僕婦急功近利的做法,將鍾離三郎遠遠推開了。
賞花宴到一半,眾人都喝了些酒,又分開在園中行走。以求能夠得一首詩回來驚艷眾人。
鍾離三郎平日裡雖然一心求學,但畢竟正當年少,血氣方剛,這時候一心想的就是沈氏。
後來沈氏跟在他身邊說話,他十分高興,沒有一絲防備。
兩人走到一個供人歇息的小間內,沈氏身邊的僕婦又拿出酒來灌醉鍾離三郎。
等鍾離三郎微醺的時候,沈氏依了上來,抱住了他。
鍾離三郎苦讀聖賢書,是一心打算做君子的。見沈氏依偎上來。強行控制住自己,並沒有伸手抱住沈氏,而是微微掙扎,想掙扎開沈氏。
孰料這個時候那個僕婦對沈氏使了個眼色,很快退了出去。而沈氏,接收到那個僕婦的眼色,一手將鍾離三郎抱得更緊了,另一隻手將自己的衣衫拉開。
鍾離三郎心中生氣,又十分失望,覺得沈氏並非自己初見時那麼美好的一個人。反而有些讓他看低,於是掙扎得更加厲害了。
沈氏年紀也不大,又是黃花閨女,做著這些事情。心裡又羞又怕,一張臉漲得通紅,大眼也不大敢看鐘離三郎。
這讓心裡生氣和失望的鐘離三郎心中一軟,畢竟他對沈氏的外貌,還是很心動的。看到沈氏這個樣子,他就不由自主地心軟了。到口的斥責又咽了回去。
可沈氏閉上眼睛,竟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將那個紙包打開。
鍾離三郎聞到紙包里的東西,漸漸地就控制不住自己了。這時沈氏又可以誘導,很快事情便按照沈氏的想法發生了。
等鍾離三郎清醒過來,屋裡不止他和沈氏,還有沈氏的母親,以及石氏。
依照石夫人的意思,他和沈氏無媒苟合,大是不該。然而此事是他酒後失德所致,沈家要求鎮國公府將沈氏迎娶進門,她已經代替他答應了。
鍾離三郎難以置信,看向石氏,可是石氏面上表情不變。
他又看向沈氏的母親,那個婦人有些蒼老的面容上一片悲戚,可他明顯看到她眼中掩飾不了的喜悅。
耳旁,響起沈氏低低的抽泣聲。
可是聽著那哭聲,他一點心軟也沒有。他當時醉得不算厲害,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張口就要反駁,可是石氏先他一步說話了,「如今還沒多少人知道,此時尚能瞞下去。若是鬧起來,鎮國公府就得丟臉。今日這事,是你自己酒後失德,難不成還要鬧得整個鎮國公府也跟著丟臉麼?」
鍾離三郎忍住了,穿上衣衫一言不發地回府。
他希望能夠通過讀書出人頭地,所以他不能在淑嫻公主府里鬧起來,讓人看笑話。
可這件事,明白是他被算計了,要讓他一聲不吭地忍下來,他又咽不下一口氣。
最後他求到老鎮國公夫人那裡,將當日發生的事一一道來,說沈氏心術不正,沈家人都不是好東西。他不願意將沈氏娶進門,不願意沈氏作為他的妻子教養他將來的孩子。
老鎮國公夫人也憤怒了,她是知道這個孫子的為人的,乍一聽說他酒後失德,她就覺得有蹊蹺了。
她這個孫子天生酒量大,但並不算十分酗酒之人。在淑嫻公主府這麼個地方,他向來能夠約束自己,怎麼可能酒後失德玷污了沈氏?
果然是沈家使了計,要讓她的孫子迎娶那個破落戶。
得知真相的老鎮國公夫人讓鍾離三郎不要擔心,然後馬上就將石氏叫了來,狠狠斥責了一頓。
石氏一臉委屈,說當時許多人都在打聽發生了什麼事,她是怕事情鬧起來鎮國公府丟了臉,這才應承下來的。她說當時見沈氏生得好,又聽沈氏隨侍的丫鬟說沈氏和鍾離三郎一見如故,心裡就更加沒有懷疑了。
可是老鎮國公夫人卻不信她,還是將她訓得抬不起頭才住了嘴,有要求石氏。一定得將這親事斷了,沈氏如果態度強硬,就只能給個妾室的地位。至於正妻,是想也不用想的。
後來沈家和鎮國公府咬起來。就是要沈氏進門做正妻,絕對不會做妾。而且他們也放話,如果鍾離三郎不迎娶沈氏,他們就將鍾離三郎酒後失德之事說出去,讓鍾離三郎聲名掃地。以後再也不能參加科考。
鎮國公府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要挾過,老鎮國公夫婦皆是大怒,但事關鍾離三郎的前程,他們不得不咬牙忍下來。
鍾離三郎也進退兩難,他這輩子就打算讀書出人頭地的,如今卻被如此逼迫。對於沈氏,他初次見面的確是心動,可是之後被算計,他那番心動早就變成鄙夷了。
左思右想,再三思量。鍾離三郎咬著牙,拼著不要前程,也決定了不能將沈氏迎娶進門。
他的想法倒也實際,沈氏無德,迎娶了她得為禍他的所有後代,他不能忍受。大不了他自己不要前程了,娶一個賢妻,門第出身不拘,只為將來能夠教養好兒女。
被他的大氣魄所驚,老鎮國公夫婦很快也同意了。打算丟臉一時,也不能娶沈氏進門,免得將來為禍下一代。
可這個時候,沈家那邊傳來消息。沈氏懷孕了。
所有的計算和考量,都在這個消息上面停滯了。
老鎮國公夫人請人幫忙算了一下日子,肯定了那個孩子就是鍾離三郎的。
鍾離三郎自己也陷入了深思,如果沒有孩子,他是絕對不會要沈氏的。可是如今,他有孩子了。
最後。鎮國公府妥協了,急急找了媒人,三書六禮,將沈氏迎娶進門。
不過鎮國公府也沒太給沈家面子,或者說想給也給不起。
一般來說從定親到成親,中間肯定要隔一段較長的時間,讓雙方都做好準備的。
可鎮國公府迎娶沈氏,從定親到成親,還不夠一個月,大半個月就全部搞定了。
鎮國公府強忍著閒話,現在丟臉,總比沈氏進門五六個月丟臉更好不是?
沈家心裡,則認為沈氏能夠嫁進鎮國公府就行了,旁的虛禮先放到一邊。
沈氏進門不光彩,府里奴才也聽說過,於是從主子到奴才,都不大看得上她。
沈氏自己出身低,沒什麼學識,屬於繡花枕頭類的,在鎮國公府里,乾的都是混賬事,大家對她是越看越低。
可她命好,十月懷胎,竟然生下了一個大白胖子,鎮國公府孫子輩的第一人!
老鎮國公夫人改變了態度,下面的丫鬟僕婦也不得不跟著改變了態度。
沈氏自己,也覺得自己生下了兒子,就可以在府里橫著走了。所以,她更加趾高氣揚起來,因老鎮國公夫人對她萬分忍讓,就認定了這府里對她是萬千寵愛。
不過她越是囂張,鍾離三郎對她越是厭惡。
到了最後,儘管沈氏貌美,鍾離三郎看著也覺得生厭。這甚至影響了他的審美,他喜歡的不再是沈氏那樣的美貌女子,而是眉清目秀、知書達理的小娘子。
先是高氏,接著是阿秀,鍾離三郎寵愛的兩個小妾,面貌和氣質與沈氏千差萬別。
華恬聽完鍾離的描述,很是吃驚,「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中間鍾離三郎那些心裡話,當年鍾離三郎中了藥那些情節,他怎麼都一清二楚?
「祖母跟我說的,當年我求娶你,祖母怕華家看不上沈氏行事,怕沈氏這個妯娌委屈了你,專門跟我說的。她讓我多多擔待,如果有需要,也跟你們家裡說一聲,說無論發生什麼事,肯定會站在你這邊。至於沈氏,她會儘量想辦法禁足,不讓沈氏折騰到你這裡。」
鍾離徹說道。
華恬愕然,她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內情。難怪她成親第一日,沈氏鬧起來,老鎮國公夫人的懲罰,便是讓沈氏禁足一年,而不是其他。
鍾離徹摸摸華恬的秀髮,又道,「我當時想著,沈氏敢鬧到你這裡,我就敢揍她。鬧第二次,我就帶你到鎮國將軍府去。」
他也存了私心,不想住在鎮國公府,所以沒有將這些事告訴華恬,免得華恬對老鎮國公夫人觀感太好,到時為著面子不願意離開。
可他還是想得太少了,即便他沒有說這些事,華恬仍然是選擇了留在鎮國公府。
「這沈氏……」華恬搖搖頭,嘆息一聲。
如果沈家能夠好好教養沈氏,將沈氏教養成一個淑女,又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如果沈氏是一個淑女,那麼對她一見鍾情的鐘離三郎,肯定再見傾心,三見就忍不住要求娶了。
那樣的話,沈氏自己在鎮國公府,肯定不會變成一場鬧劇,不會再有小妾的煩惱——就算有,小妾也不會越過她去。
而鍾離三郎,也不會破滅了初次動情的憧憬,不會破滅了對愛情的堅貞,不會強迫自己厭惡了那一張明明可以一見鍾情的臉。
依照沈氏的性子,她永遠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她下半輩子,還是會在鬧騰和打罵小妾中度過,讓鍾離三郎對她的厭惡,一日重似一日。
也許,這就是命,也是沈氏和鍾離三郎的劫。
兩個人在賞花宴遇上了,在劫難逃。
「你不用可惜他們……」鍾離徹伸手撫了撫華恬的眉間,他不喜歡那裡皺起來,「要找到一個與自己契合的人,就得帶眼識人。」
華恬點點頭,很快就將這些事拋開了,笑起來,「我大哥二哥來得可真夠慢的,我們都等這麼一會兒。」
「也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鍾離徹說道。
兩人正說著,忽見遠處一輛馬車從官道上拐了過來,快速往這邊跑來。
華恬遠遠望去,看出了是華府的馬車,不由得道,「他們既不帶我兩個嫂嫂來,又何必坐馬車,直接用輕功出城不就行了麼?」
馬車跑得那樣快,裡頭肯定沒有女眷。
鍾離笑起來,「你管家之後,越來越有氣勢了。想知道為什麼,你見了面問久之和守之就是了。」
華恬斜了他一眼,「你是說我愛管閒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