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良心說,華恬和趙秀初是很看不上簡夫人這種對女兒極端溺愛的態度的,可是一想到簡流朱有這樣一個不顧一切維護她、疼愛她的母親,兩人心中又不無羨慕。
看著哭泣的簡流朱,再看看簡夫人,華恬只得點點頭。
她不明白兩母女為何都不願意讓自己去求淑華公主,而讓她去求鍾離徹。
不管是有難言之隱還是背後有陰謀,華恬都決定應下這件事。如果只是難言之隱,她們的情義還能繼續,如果是有所圖,從此以後,只怕要形同陌路了。
看到華恬同意了,簡流朱感激而又慚愧地看向華恬,淚水漣漣,「對不起,恬兒,你可以馬上去嗎?他就要離開京城,回到軍營去了。」
「上次事情鬧那麼大,沒準有人專門等著恬兒上將軍府,又在背後說什麼,不如明日再去罷?鎮國將軍明日理應還在府中罷?」趙秀初蹙著眉說道。
林新晴和葉瑤寧也是點點頭,簡流朱是他們的好友,華恬也是,她們總不能看著華恬步簡流朱的後塵。
「不用了,我馬上就去。但是至於如何去,由我來決定,只要我把話帶到則可,如何?」華恬問道。
簡流朱和簡夫人連連點頭,又接連沖華恬說了好些感謝的話。
華恬施了禮,也不多說什麼,扭頭出去了。
趙秀初跟了出去,跟在華恬身後,卻是沒有說話。
等到要華恬將離開簡流朱屋子時,趙秀初才低聲道,「恬兒,你也莫要多想,流朱此刻情緒不對。此事如果為難,你讓華二郎陪你前去,切莫一人。」
華恬點點頭,道一聲自己曉得了,便帶上來儀離開了。
回到華府,華恬換了一身裝扮,將髮髻都拆了,只是綁了兩條麻花辮,衣服也以方便為主。
將鎮國將軍府的建築位置都記住了,華恬施展雙臂,準備出發。
幾個丫鬟見她自回來之後便一直沉著臉,除了吩咐的事,更是一言不發,都不敢多說什麼。
華恬換裝完畢,想了想,低聲吩咐了八大丫鬟一遍,便施展輕功離開了華府,直奔鎮國將軍府。
因為是暗地裡潛入,所以她直接從後門躍進鎮國將軍府,並一路往鍾離徹居住地而去。
鎮國將軍府有不少人暗地裡守著,但是華恬輕功絕佳,又找到了盲點潛入,竟無一人發覺。
有驚無險來到鍾離徹的住所,華恬看了看屋前守著的丫鬟,皺了皺眉,找了一個開著的窗戶,從窗戶竄了進去。
進去了之後,華恬才發現這裡是臥室,想必正是鍾離徹日常休息的地方了。
臥室很大,但是卻很樸素,除了必備的床和桌椅,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裡頭的裝飾也很簡樸,且全都是比較暗的顏色,看著不大有生氣。
華恬放緩了腳步,緩緩往外走去。
她不知道鍾離徹在不在這裡,只能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找。反正鍾離徹平日裡活動的地方只有臥室和書房,她找兩處,並不需要花許多時間。
從臥室里出來,是一個不大的隔間,裡頭的東西更是簡單到沒法看。
華恬踏入這個隔間,便聽到了外頭隱約的說話聲,而聲音的主人,正是她要找的「鍾離徹」。
她放輕了腳步,一步一步緩緩走近傳出聲音的外間。
「說了這麼些話,你的意思是說,你改變主意了?」一道悽然中帶著怨恨的聲音響起。
華恬一驚,忙住了腳步,心道怎地林若然也來了鍾離徹這裡?
既然她來了,怎地卻不是在書房說話,卻偏偏來到鍾離徹的屋裡說?
要不要繼續聽下去呢?華恬有些猶豫。兩人專門來到鍾離徹的屋裡說話,只怕是要說些私密的事,她如此偷聽,倒是得罪了兩個人。
正猶豫間,卻聽裡頭傳來丫鬟隱約的說話聲,「你帶我來這裡作甚?裡頭便是公子的臥室,來了又如何?」
「前頭,林二小姐正和公子說話,咱們自該找了地方避嫌去,省得讓不快活的林二小姐遷怒了去。」
這會子,華恬是想走也走不了,只得一步一步挪到一個柜子旁,輕輕愛著牆壁坐了下來,背對著外間。
「沒錯。」鍾離徹沉默了一下,才說話。
他的語氣有些冷,有些內疚,但卻無半點猶豫。
「那我做的又算什麼?又算什麼?」林若然聲音裡帶上了哽咽,似乎難過得不能自持。
「是我對不起你,當時我不成熟,如今長大了,改變了主意。不過,總歸是我的錯。」鍾離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並逐漸變得沉穩起來。
似乎,他已經接受了自己做錯了事,對不起林若然。
兩人聲音都不算小,華恬在裡頭聽得一清二楚,心裡好奇起來,到底鍾離徹做了什麼事,對不起林若然,讓得林若然如此難過。
「是成長起來,變得成熟,還是因為已經心有所屬,愛上了一個人?」林若然的聲音尖刻起來,可是尖刻裡頭,有著說不出的痛楚。
華恬聽到這裡,幾乎就要轉身就走,可是身體卻軟得不行。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她一點也不想知道這個答案。
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沉默得華恬和林若然都覺得,時間停滯,過了一萬年那般,鍾離徹的聲音響起,「我是愛上了一個人……但是,我身不由己,如果可以,我寧願不曾愛上……」
林若然失聲痛哭起來,但那聲音卻是勉強壓低了,只是不時控制不住,泄露了一些聲息。
華恬在裡頭聽得鼻子發酸,林若然哭聲里的難過實在太深太沉了。
這世間上,所有女人都是傻子,深深地去愛上一個人,不顧一切,最後總是受傷。
「那我算什麼?……我算什麼?你當年曾說過,你不願意招惹良家女子,所以我不做良家女子,我去做藝ji,可是你如今又算什麼?我曾經所作的一切又算什麼?」
「你一直都知道……我甚至不要尊嚴了……可是你為何變卦了,你為何愛上了別人?」
林若然的哭訴,一聲比一聲難過,華恬聽得鼻子發酸,可是心中又有一種憤懣,恨不得捉起林若然大罵一通。
她怎麼可以這麼傻,因為一個男人年少輕狂時的一句話,便放棄了高貴的身份,自甘墮落輾轉紅塵?愛到沒有尊嚴,註定最後不會得到珍惜。
「你想要什麼?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我不想推託什麼。……要真算起來,我並未說過讓你做什麼,我……只是說了符合我年齡段的一些不成熟的話……」
鍾離徹的聲音有些沉重,可是語氣間,絲毫沒有退讓。
「我要你娶我,迎我進鎮國將軍府。」林若然帶著哭意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不可能!」鍾離徹斷然拒絕。
林若然的哭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華恬在外頭聽著,心裡難受不已。她記得,林若然一向是高傲的,高傲得甚至不會去算計旁人,高傲得不願意拉幫結派奚落他人。
可是如今,她將自己放得如此低,苦苦地去哀求一個人。
而這個人,鍾離徹,郎心如鐵。他極盡所能地奚落簡流朱,又斷然拒絕曾經為他淪落風塵的林若然。
男子薄倖,果然是一個真理。
只是……華恬眉頭蹙起來。
她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簡流朱不是鍾離徹放在心尖上的人麼?怎地鍾離徹卻極盡所能地貶低簡流朱,沒有留丁點兒情面?
難道……
「那你將我納進將軍府,我不要將軍夫人的名號,我只要嫁給你。」林若然哭著說道。
她似乎變得柔弱不已,竟然如此苦求一個男子將她納為妾室。
「對不起,我不想納妾。」
「不納妾,你還能只愛一人嗎?你說出去,誰會相信你?誰會相信那個聲名狼藉的鐘離徹,只迎娶一個正妻?」
「我……也許不會娶妻……我會北上,忘掉那個人,忘掉了才會回來……」艱難晦澀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痛楚。
林若然沒有說話,似乎被那聲音里的難過震驚了。
華恬靜靜地聽著,心裡不知什麼感覺。
「你走罷,你仍舊回到左相府,貴妃娘娘和林丞相會為你解決你的身份的,以後,你還是左相府那個高貴的林二小姐。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你著人來找茴香,茴香會幫你的……算是……算是我的歉意。」
鍾離徹如是說道。
可是林若然卻一直沒有出聲,外間一片沉默。
過了不知多久,林若然的聲音才又響起,「謝俊和你是髮小,我亦算是和你青梅竹馬,你能夠為了謝俊給我一巴掌,端的深情厚誼。為何,你不能為了我,給我一個名分?」
「抱歉。」鍾離徹殘忍無比,「你是左相府的二小姐,你不該為了男人拋開尊嚴,如此輸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林若然突然尖聲笑起來,「你怎地說得這般好笑,你嫌棄我不顧尊嚴,當初為何不說?鍾離徹,我算是看透你了,你的心是冷的,你的心是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