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華恬的敏銳,華楚雅幾姐妹算是極為遲鈍。或者說,她們對此,毫不關心。
此刻,她們的心思,更多是沉浸在自己手上的首飾上面。
世家小姐果然是世家小姐,上門去一趟,便拿出這等精巧的首飾贈人。
下了青軸小車,四人上了華府的馬車,離開孫家別院,往華府而去。
眼見離了孫家別院,華恬輕咳一聲,看向華楚雅三人,「適才妹妹於孫十二小姐出來時,於園中聽得丫頭在嚼舌根。」
「可是說了孫家別院什麼秘辛?」華楚雅略微將心思放了過來,頗感興趣問道。
華楚宜冷冷一笑,「定不會是什麼秘辛,沒準如同侍候我們那幫子丫頭那般,一直在吹噓孫家作為世家,吃住及各種規矩如何如何。」
孫十二小姐看輕人也就罷了,那些丫鬟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竟然一直在旁炫耀。
「都不是。」華恬搖搖頭說道。
華楚芳將簪子拿在手中端詳,聞言抬頭看向華恬,「六娘,你直說便罷,莫要與我們賣關子啦。」
「那幾個丫鬟埋怨我們,說華家幾位小姐貪吃,竟將香梨全部吃光了,仿佛不曾吃過一般。」華恬說到這裡,語氣帶上了怒意,「六娘當時聽得著實生氣,可是當著十二小姐的面上,又不好說什麼。」
華楚雅、華楚宜、華楚芳三人聽到這裡,臉色一下子便變了。當初三人吃那香梨,是受了氣,怨孫十二小姐顯擺而存心的,哪裡想得到會惹來丫鬟嚼舌根?
見三人臉上變色,華恬又氣惱說道,「六娘年紀小,還不怕什麼。可是幾位姐姐正要說親,若是……可就不妙了。」
當中省略了那些話,華恬不說,三人也猜得到,臉色更加難看。
「這,該如何是好?」華楚雅急得團團轉,她今年十六,最是焦急說親。
華恬低下頭,保持沉默,讓幾人先焦急一回。
華楚宜與華楚芳也是極為不安,一時倒想不出什麼好法子。畢竟她們幾人名聲不好聽,即便對外說什麼,也不會有人願意聽。
在三人焦急,華恬老神在在中,馬車很快駛近華府。
華恬這才抬起頭來,「唯今之計,只能著丫頭對外宣稱,泉州孫家果真是世家,與別家不同,竟能買來香梨待客。那香梨極為好吃,小姐們一時貪吃,倒是吃多了。」
「這,能湊效麼?」華楚雅急問道。
若孫家傳出話來,也是說她們貪吃,吃光了香梨。華恬這法子,說的與孫家一樣,除了自打嘴巴,倒看不出有什麼幫助。
畢竟貪吃,與到別人府上貪吃,還是有本質上區別的。若真傳出她們到別人府上貪吃的名聲,估計她們說親就更加艱險重重了。
「不礙事,我們先說了不會有事,若是孫家別院先說了,可就危險了。我們說出去,旁人只道我們確是多吃了兩個,不會想到我們吃光了,他們最多是讚嘆孫家好客。若是孫家傳出話來……」
華楚雅三人的思維一下接了上去,若是孫家說出來,沒準會將她們吃光了香梨的說法說出去。
「可是,若我們說後,孫家還是說我們將香梨吃光了,那可如何是好?」華楚宜不解地問道。
華恬搖搖頭,「她們可不敢這般說,若說了,旁人笑話我們,也會笑話她們被吃了幾個香梨也要計較,落下個吝嗇的名聲。」
聽到華恬此話,華楚雅三人一想,覺得果然如此,當下都放了心。
正當此時,馬車停了下來,想來已經到了華府。
華恬下車之際,看向華楚雅三人,「幾位姐姐不如趁此機會,挑一個機靈的丫頭,將此事說出去。」
華楚雅、華楚宜、華楚芳忙都點點頭。
於是華恬率先下了車回去了,剩下的事,她相信三人一定會好好辦好的。
領著洛雲一路走來,見來往丫頭臉色俱是有異,華恬心中便有些不好的猜想。
難不成出了什麼事?
正想著,華楚雅身邊一個丫頭迎面上來,焦急問道,「六小姐,大小姐可曾回來了?」
「回來了,與三小姐、四小姐在角門處說話呢。」洛雲上前答道。
那丫鬟聽到洛雲的話,鬆了口氣當即就要走。洛雲忙一手將她扯住,問道,「你急急忙忙做什麼?」
「這……」丫鬟支支吾吾,頗有些說不出來。
洛雲臉色一整,板起臉來,冷冷道,「你當真不說?」
「洛雲姐姐,奴婢這就說,這就說……」丫鬟被洛雲嚇了一跳,當即什麼都說了出來,「外頭都在傳言,夫人那個……與夫人私通那人,是楚先生……」
在旁站著的華恬聽到此話,頓時一怔。
竟然在此時,傳出了這個消息。到底是誰呢?想到不久前死去的桂媽媽,華恬很快將目標定在她身上。
桂媽媽心思甚深,面對沈金玉指使華楚雅對自己下手,她不可能一點兒都不做準備的。看來,這便是她留下來的後手了。
想到這裡,她還想確定一下,便問道,「是只有這麼個說法,還是有什麼證據?」
「據說,據說雲泥庵里,有夫人的鋪蓋。其中一個繡枕,裡頭有夫人與楚先生往來的書信……」丫鬟低頭結結巴巴地說道。
華恬點點頭,揮揮手,「你去罷。」
眼見那丫鬟急急忙忙跑了,華恬勾了勾嘴角,繼續往榮華堂走,洛雲面帶喜色,跟在後頭。
不知道那個讓沈金玉捨身相護的楚先生,如今會如何應對。不知寧願自己身陷囹圄也要保楚先生平安的沈金玉知道這個消息,在牢裡是什麼心情。
桂媽媽走的,可真是一步好棋。不過,她也算真有點兒忠心了,當年婉姨娘與雲姨娘挑撥,她與沈金玉顯見是心有罅隙的,但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暴露出什麼。
即便沈金玉對她示意華楚雅對她出手,她仍舊隱忍不發。直到斃命了,才將事情揭露出來。可以說,如果沈金玉留桂媽媽一命,也許桂媽媽什麼都不會說。
不過世界上沒有如果,許多事在如果上都是截然相反的結局。
回到榮華堂中,華恆、華恪已經回來了,兩人正在園中練武,臨景與碧溪坐在一旁,滿目喜意地看著。
因為華家書院有武學課,兩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園中練武了。
華恬走進園中,華恆、華恪早已經察覺,身形一閃便來到華恬身前。
華恬看得興起,乾脆對著兩人揮掌就打。她不曾練過武學,只有一些花架子,不兩下便被華恪制住了。
「服不服?」華恪握著華恬的手,笑著問道。
「不服,不服。」華恬口中笑嘻嘻地叫道。
一旁碧溪上前來,對華恪叫道,「二少爺,您仔細別抓傷了小姐。」
華恆也說道,「還不放開。」
華恪見華恬不願服輸,便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放了手。
收回手,華恬昂著小臉,緩緩說道,「還以為兩位哥哥是回來與妹妹討論畫作的呢。」
「妹妹可是又作畫了?」華恆、華恪俱是滿臉喜色,看向華恬問道。
華恬搖搖頭,往自己屋裡走,「沒有啊。」
兩人聽畢,相視一眼,揮揮手讓臨景與碧溪回去,自己跟在華恬後頭,去華恬屋裡。
進了屋,華恬不說繪畫,反問道,「聽說天下大興科舉,可是真的?」
剛想坐下來的華恆頓住了動作,看向華恬,「妹妹怎麼得知?」
華恪也一臉疑慮看過來。
即便華恬有些路子,但得到消息總不能比展博先生還快罷?
「適才從孫家別院回來,路上遇著孫家兩位少爺,他們正說此事。」華恬解釋道。
雖然沉香已經成功打入帝都的圈子,但是對於這些機密消息,還是無法打聽得到的。展博先生本身是天下聞名的名士,背後又有在帝都出仕的謝家人,自然很快得知。
華恆、華恪想起華恬今日應孫十二小姐去孫家別院作客,便都明白過來。
「先生說,此事確切的了,遲些會通告天下。」華恆將從展博先生那裡得來的消息說出來。
華恬皺了皺眉,「竟然要通告天下?難道沒有門閥世家阻止麼?」
大興科舉,損害的是世家的利益。往常在朝任職的,俱都是靠舉薦。而被舉薦的,多數都是世家子弟。若是科舉取士,國家從寒門庶子中選拔人才,那些等著任職的世家子弟何去何從?
「多年前便有此倡議,但被各大世家聯手駁回了。如今聖人重用的丞相,是一個寒門子弟出身,曾拜在子期先生門下的儒生。丞相本人,便是支持科舉取士的。」華恪進一步解釋道。
他解釋時,面上表情並無什麼,反而隱隱有欣喜之態。而一旁的華恆,則隱隱皺著眉頭。
想起兩位兄長心中的意向,華恬並沒有說什麼。華恆傾向守舊,支持世家子弟的做派,而華恪卻沒有這些門閥偏見。
只是看如今朝堂,似乎是丞相一派獨大啊,竟然能夠頒布這一法令。
也許身處其中的華恆、華恪不知,但作為有過上一輩子經歷華恬卻是知道,若科舉取士當真全國推行,將是一個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