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然聽了,笑道,「你若不愛聽,便到旁邊去下棋罷,又怎地偏要坐於此處。」
她仿佛與鍾離徹極熟稔,說話語氣極為親近。
「可我偏要坐於此處。」鍾離徹原本板著的臉稍緩,嘴角有些笑意,他掃了一眼華恬,對淑華公主道,「公主,還是說些旁的罷。」
一旁程雲聽了兩人的話,微微一笑,「想必鍾離公子喜歡行軍打仗,對詩詞一途不大感興趣罷。」
「說得也是……」淑華公主笑了笑,便當真轉了話題。
華恬在旁聽著,低眉斂目,間或附和自己,比先前輕鬆得多了。
不知是她錯覺還是怎地,她覺得淑華公主比較偏向程雲,對林若然則有些隔閡。
帝都閨閣都是說話好手,很快便說得熱鬧起來。
到得晚間,淑華公主對華恬提出要留飯,華恬借著要與兄長一道歸家婉拒了,一日就此過去。
回到府中,三兄妹一起吃晚膳。談起今日華恬所作那首詩,華恆、華恪均讚不絕口。
華恬笑了笑,說道,「人面桃花相映紅,大哥、二哥可曾遇著喜歡的小娘子?」
「咳咳……」華恆瞬間被嗆,半晌才道,「你一未出閣女子,怎地說起這些來。」
華恬嘻嘻一笑,「妹妹也是關心大哥、二哥,故此問一問。」
「妹妹在家中與我們說一說便罷,在外頭可不能胡說。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華恆說道。
「妹妹曉得。不過今後嫂子是要陪著哥哥們過一輩子之人,需得情投意合才是。若能於宴中識得,性格、才貌都相合,可請展博先生托媒求娶。總好過兩眼一抹黑娶一個,靠著運氣。」
華恪在旁點點頭,「說得是,若能得情投意合,才好一生一世。若娶得不好了,家裡不安寧,對妹妹又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那娶來作甚。」
素知弟妹向來在內說話真實,華恆也不好計較,很快便轉了話題說了旁的。
兩人被授予了官職,很快便要出任了。上任前的各種關係,也得好生打點。幸虧府中的管家能幹,早就備好了禮。
時間倏忽而過,很快華恆、華恪便都走馬上任了。
華恬於淑華公主春宴那日所作的詩,很快便傳遍了天下。
遠在青州山陽鎮的展博先生贊曰,「詩才難得。」
遊歷天下的子期先生吟賞數遍,潸然淚下,「因之憶故人,夜深夢舊事。早起聞花女聲,恍若當年。」他正遊歷到江南,春暖花開,聽得此詩,難怪心有戚戚然。
大周朝最富有盛名的兩位名士都力贊,華恬那一首念春詩,再度大紅大紫,被無數文人學士拿來欣賞。
這首《念春》的名氣比許多男子寫的詩還要優秀,還要出名。很快,華恬才名響徹天下。
而帝都第一才女,也落在了華恬頭上。
若說得嚴苛一些,帝都第一詩才者,也是華恬。可是畢竟是男權社會,沒有人對此聲張。
因著這首《念春》,許多小娘子下了拜帖,到華府中拜訪華恬。
而華恬,也收到了許多帖子,邀請她參加各種宴會。
初入帝都的華恬,不但在帝都名媛圈中站穩了腳跟,還是圈中備受追捧的人物。
若她不犯什麼原則性的錯誤,這圈子永遠不會對她關門關窗,反而,會把她尊為上賓。
帝都許多權貴不得不承認,華家已經在帝都站穩了腳跟。
華大、華二進士及第,分別被點為狀元榜眼,華家第一次在帝都圈中揚名;接著華府展開美食外交,受到帝都權貴圈子的一致歡迎;如今,華六娘一首《年春》,再次受到帝都好詩者的一致追捧。
文人多數愛吟詩作對,他們對《念春》評價極高,以至於華恬在文人中的口碑,一時無人可及。
名聲傳出去,得到讚譽之聲,這自然是極好的。
可是,讓華恬煩惱的是,前來說親的人,突地猛增起來。
華恆、華恪才走馬上任,根本沒有精力去應付這些。華恬不說旁的,首先便由不得她過問自己的親事。於是,這些事便由管家接手。
雖然管家辦事妥當,但畢竟是華恬的親事,華恆、華恪如何能放心?
他們在一次與同僚喝酒中,趁機將自己的意思對外公布了,「華家只與家族和睦之家聯姻。」
李賢亦是中書舍人,他交遊廣闊,很快便將華恆、華恪的話傳了出去。
不過,帝都權貴之家,雖然有些陰私之事,但表面看起來還是和睦無比的。
因此,即便華恆、華恪的話都傳了出去,前來提親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正當華恬煩不勝煩之際,一日丁香興沖沖自外頭進來,帶來了一個消息:帝都出現一個華六小姐瘋狂的愛慕者,先前所有說親人家的適齡郎君,均被狠打了一頓,每個人均是臉青鼻腫。
收到這個消息,華恬簡直不敢相信,她上上下下將丁香打量了一遍,「可是當真,莫不是糊弄我的?」
「比珍珠還真!」丁香坐下來,很是高興,笑道,「可真情深似海,竟如此思慕小姐……也不知是何人,若是少年英俊之人,小姐答應了他又何妨。」
洛雲伸出指頭戳向丁香,訓道,「你是看過了話本罷?這人如此心狠,心性又小,若小姐惹了他,不定會做出什麼哩。小姐可不能與這些性情狂躁之人一起。」
丁香聽了,當即豎起眉毛,與洛雲爭了起來,「他喜歡小姐,嫉妒了才來打人,又怎能說是性情狂躁?」
兩人當即舍了華恬,宛如鬥雞一般吵了起來。
華恬在旁扶了扶腦袋,看兩人吵成這樣,必定是真的了。
不過,怎會如此?
難道她因為一首詩,有了一個超級粉絲。這個超級粉絲深深粉著她,根本不能忍受她嫁給他人?
她上一輩子見過的明星,便有一些特別偏激的粉絲,完全無法忍受偶像結婚的消息。
越是想,華恬越是覺得有可能。她將正在吵得不可開交的丁香叫了進來,一一問清楚。
丁香俏臉紅撲撲的,顯然吵得很是用心力,聽了華恬的問話,於是將自己打聽到的一五一十詳詳細細說出來。
原來,自從有人上華府向華恬提親伊始,第一天是沒有任何事的。可第二天開始,便有人被打了。
不過,因為每家郎君被打了之後,都嫌丟人現眼,日日閉門不出,也不准下人們泄露出去,沒有人知道有人被打。
可是,上華府提親的人越來越多,被打的人也越來越多,密集了,各家去請大夫,兩相一問,這才知道都挨打了。
很快,此事便傳了出去,許多曾上華府來說親的人家發現,只要去了華府,家中的適齡郎君均挨打了!
這一下,帝都一片譁然。
帝都乃是一個權貴圈,雲集了大周朝最位高權重的人。帝都許多人家的郎君都被打了,這成何體統?
捕快們接到了上頭傳下來的緊急任務,讓他們趕緊找出傷人兇徒。
因為篤定能夠找出傷人的兇徒,想要與華府結親的人家,繼續上門來提親。
可是,那兇徒竟然對帝都的捕快視若無睹,繼續出手。
此事在帝都越演越烈,就連宮中聖人也被驚動了。手下大臣的郎君都被打傷了,這成何體統?那些郎君成長起來,可都是國之棟樑啊,怎能被打?
聖人親自頒了聖旨,著帝都的捕快傾巢而出,找出傷人的兇徒。
聖人出馬,此事上升到了一個高.潮。一直在華府中極少出門的丁香,這才正式收到了華恬有瘋狂愛慕者的消息。
對於丁香來說,這是一件極為浪漫的事。有一個人愛極了自家小姐,為此不惜以身犯險,打遍了肖想自家小姐的所有男子。多麼浪漫啊,若小姐與那人喜結連理,將來說起來,肯定感動不已的。
與丁香想法不同,洛雲認為這樣的人異常危險,且目無法紀,根本不能與之交往,敬而遠之是最好的。
華恬認定是自己的腦殘粉絲,便將此事拋到腦後。
可是,作為強烈支持瘋狂愛慕者強盜行徑的丁香,卻是每日都極其亢奮地到外頭去打聽最新消息。
「小姐,聽說今日上門來提親的三個人家,家裡適齡的郎君又被打了!」
「小姐,聽說今日上門來提親的兩個人家,將家中的適齡郎君送到宮中躲避去了,可還是被打了。」
「小姐,據說有些拳腳功夫的兵部尚書獨子,與兇徒交手了,不過未看清人便被打暈了!」
「小姐,今日又有人上門來提親了,我們都等著看他家裡人被打呢。」
丁香一如既往興致勃勃,而華恬則一直當做笑話來聽。不過她心中也暗自佩服那粉絲功夫高明,這麼多日,捕快傾巢而出,竟也捉不到人。
「我且問你,可有人說我的不是?」華恬看向丁香,問道。
丁香搖搖頭,「奴婢專門打聽了,沒有人說。相反,大家都同情小姐,有這麼個瘋狂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