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四兒進了小姐房中,還不曾改名,請小姐賜名。」四兒在一旁躬身道。
華恬看了四兒一眼,垂下眼瞼,復又抬起來笑道,「那四兒便叫丁香罷。你是我房中原有的大丫鬟,下面的小丫頭你注意著些,莫要出亂子。我從大姐姐房中請了紅珠姑娘過來,你好生學著就是。」
紅珠聽得華恬說到自己,連忙福身。
四兒對著華恬福了福身,看向紅珠,笑道,「丁香以後少不得要麻煩紅珠姐姐了,請紅珠姐姐往後多擔待些。」
「丁香多禮了,都是一個屋裡處著的姐妹,何須說這些。」紅珠謙虛道。
看著兩個丫頭你來我往,華恬並不出聲,只在一旁閉目養神。
之前挑撥華楚雅幾姐妹吵架打鬧她便看出來了,這紅珠最是狡猾的,能將華楚雅也騙過去,敢不聽華楚雅的吩咐,偏一直能夠待在華楚雅身旁。
這丁香雖是機靈,也有齊媽媽幫襯,還不知結果會如何呢!
「紅珠姑娘看起來跟富家小姐一般,沉穩不已。不知如今多大了呢?可曾許了人家?」華恬睜開眼睛,笑眯眯地問道。
這是在她的房中,她說這些並不怕,即便這些丫頭說了出去,她也能自圓其說。
「回六小姐,奴婢今年十三。」紅珠答道。
華恬點點頭,帶著些茫然道,「十三麼……」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以為夠了出去的年齡,嬸嬸這才新採買丫頭呢……」
雖然是低聲說話,但是紅珠離得近,哪裡聽不明白?當下心中酸澀難忍,面上勉強笑了。
華恬見了,眸光一閃,揮退了其餘的丫頭,只留了紅珠與丁香、沉香兩人。
「這新來的丫頭做了大丫鬟,那紅珠姑娘這些先前的大丫頭,會去哪裡呢?」華恬故作不知地看著紅珠問道。
「這些,須得夫人定奪。奴婢不過府中一奴才,哪裡能夠做主呢!」紅珠面色有些異常,卻還是笑道。
「那便辛苦紅珠姑娘幫我帶這兩個丫鬟了。唉,也不知道大姐姐心裡如何地難受呢,慣常服侍的丫頭要離開自己了。若是我,不知怎麼睡不著呢!」
華恬托著腮嘆息道,「先前春喜夏喜服侍我幾日,也是生了感情,最後卻被攆了去,教我傷心了好多日。」
「春喜與夏喜能得六小姐一份心意,卻是極好的。」紅珠低聲道,面上笑容已經逐漸正常了,可是聲音里的苦澀卻怎麼也藏不住。
華恬點點頭,「大姐姐定然也如我一般捨不得的,紅珠姑娘是個好福氣的,跟著大姐姐好多年了罷?」
「這處得久了,確是難分難捨。」丁香笑道。
沉香是新來的,並不敢胡亂答嘴,只在一旁倒茶,遞到華恬身旁的矮几上。
「有六年多了,跟著大小姐,確是難捨。」紅珠笑道,目光卻是閃爍起來。
「唉,可惜嬸嬸病了,我最近見不著她。若是見了,也能問問嬸嬸,這大丫鬟退下來,將去哪裡。若能留在府中,繼續處幾年,那該多好呀!」華恬感嘆道。
紅珠聽了沉默下來,仿佛在想著什麼。
華恬見了,不再說話。
不過這幾日,除了去學習,平常在自己屋中,華恬變著法子讓紅珠出去活動。
一會兒是嬸嬸病著,不能見人,但紅珠可帶著丁香去問問桂媽媽情況怎地;一會兒是紅珠從大姐姐那裡出來的,得不時回去看看;一會兒是二姐姐傷了,紅珠帶著丁香去慰問一番罷。
到得第三日,不用華恬再找藉口讓紅珠出去,就是紅珠自己,也開始想著法子出去竄門子了。對此,華恬樂見其成,多是允許的。
這幾日,她每到晚上休息時,便打發了丫鬟出去,說自己要靜著練字。
丁香與紅珠毫不疑心,因為華恬這幾日的字越發的好了,曾被岑夫子多次誇讚,闔府幾乎都是知道的。大家也都篤定了她進步快,必是晚上偷著鍛煉的。
對於這個誤會,華恬接受得理所當然,她樂得大家這樣誤會。
這晚,她又趕了丫頭出去,便借著燈光磨墨。
桌上擺著一張宣紙,華恬看著,心中有些凝重。
她想了幾日,最後決定交給華恪的帖子,由自己寫。
磨好了墨,華恬深吸一口氣,在桌邊站著,握緊了手中的毛筆。
心中靜默了一會兒,驅散了所有的雜念,她開始心無旁騖地在紙上寫字。
下筆到紙上,華恬仿佛回到了上一世,那個她練了多年書法,下筆胸有成竹。
橫豎撇捺,每一筆都仿佛有千斤重,但是看著又如行雲流水。華恬在勾畫中,手背青筋畢露,額上汗水汨汨而下。
她才五歲,要有穩定的筆勢,畢竟過於勉強了。
但是如今箭已上弓,斷不能停下來的。
華恬憋著一口氣,手下繼續寫著。每一筆每一畫,仿佛承載著天地,更能聽到錚錚鐵骨高傲而又內斂。
除了要蘸墨,華恬一直全神貫注地寫著這一張字帖,唯恐氣勢中途斷了,再找不到如今的境界!
等到她終於寫完,全身已經汗濕透衣了!
華恬並沒有去擦汗,而是仔細端詳自己寫出來的這一張帖子。
帖子上的字,正是世上學字臨摹最多的歐體!雖然不是十全十美,但是華恬對自己如今年齡寫出來的,已經頗為滿意了。
她仔細看了每一個字,發現都沒有什麼問題之後,這才有了心思去擦汗。
擦了汗,又等到桌上帖子上的字筆墨都幹了,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來。
這還不是成品呢,還得經過加工,今晚是斷然做不成的。
華恬放好了帖子,便拉了梳妝檯邊的繩索,喚了丁香過來服侍自己再沐浴一遍。
丁香進來了,看到華恬吃了一驚,「小姐,你怎地一身都是汗?」
她說著,又揚聲叫外面的丫頭端熱水來,自己則率先服侍華恬換了衣服,用浴巾裹著。
對於丁香的問題,華恬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沐浴過後,華恬已經累極,一粘床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