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天,當他們幾個人到達香姨家的時候,彩叔也已經回來了。
「一整天心裡都裝著雲瑤的事,根本沉不下心來做事情。」彩叔皺著眉頭朝著香姨抱怨。
所以當許華年,扶桑和凌波三人來到他家門口的時候,彩叔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迎上來著急問:「怎麼樣?小許,你們打聽到了什麼?」
幾個人還沒說話,就被香姨拉近了屋內:「門口人多眼雜的,你們一大波人就站在這裡議論人家的家事,這樣不太合適。」
坐定,許華年才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和探聽到的事實都如實的講給了香姨和彩叔聽。
彩叔聽到吳術士那一段的時候,氣的手掌狠狠的拍在了桌面上:「我就猜到這件事情有他一份!平時看他忠厚老實,又虔心供養,誰知竟然也是個短視的,為了一些身外之物,自毀功德。」
香姨嘆了口氣:「這也不能全怪他,人老了之後,金錢什麼的都是浮雲,只有陪伴在自己身邊的親人才是最重要的安慰。他老伴陪伴了他大半生,他總不會不管不顧的。」
「人總有一死,那都是有命數的。」彩叔不服氣的道。
「那他拿錢救了她老伴,這也是她老伴的命數。」香姨也有些不悅,語氣冷淡起來。
眼看香姨和彩叔兩句話不和氣氛就要僵了,許華年趕緊轉移話題:「這些事情,雲瑤事先都是知道的,只是為了她阿爸和雲溪,才決心答應這門婚事的。」
「糊塗。」彩叔的注意力被順利轉移,他還一心擔心著雲瑤,「雲瑤這丫頭就是心太軟了,沒有一點主見,便成了懦弱。」
「我明天親自去她家一趟,倒要問問雲尚是個什麼態度。」彩叔最後又再次表態,最後才覺得有些累了,肚子還餓了,讓香姨去準備飯菜。
香姨不聲不響的離開去了廚房,許華年也輕輕跟了過去。
進了廚房,香姨仍是一聲不吭的有條不紊的準備著食材,許華年眼觀心耳觀鼻,她輕易就察覺了香姨的不悅。
「香姨,您是在生彩叔的氣麼?」許華年小心翼翼的探問道。
香姨心端的久了,被許華年問了出來,才傷感的嘆了口氣,自嘲的搖了搖頭:「也許是人間待得久了,我這心遠沒有你彩叔那般心無旁騖,沾染上了世間的塵埃。」
「您是想說吳術士那件事吧,雖然彩叔剛剛那樣說,但是我猜想,如果是他遇到那樣的事,也肯定會不顧一切的去救您的。」許華年安慰道。
香姨苦笑,不置可否:「我們經歷了太多次的世間輪迴,有了太多的早就知道要發生的事。所以生活里沒有了什麼太大的突變事件。對於人世間的只爭朝夕和一生一世,都沒什麼概念。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可悲?」
許華年突然語塞,竟不知怎麼回答香姨的問題,在她聽來,這個問題不像是一般疑問句,反而更像是個設問句,答案已經早就在香姨的心中了,自己回答不回答,回答什麼,大概都沒什麼大的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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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躺在床上,許華年又是久久未眠,心裡悶悶的,她起身拉開了窗簾,隨手披了件外套佇立在窗前。
連續幾日的大晴天,使得今夜又是繁星滿天。月亮似一個光環懸掛在那裡,皎潔如玉。許華年望著那月亮,不僅又想起香姨的那番話。
如果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生命的軌跡,只需安靜的順著時光走下去就是了。那麼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如果她一直站在世外,看遍人間生老病死,一次一次的輪迴,她會不會有一天也疲倦迷惘呢?
跟蒼茫宇宙比起來,自己不過一粒塵埃,無論經歷怎樣強烈的痛苦喜樂,最終都不過一場輪迴一個瞬間,便都遺忘的乾乾淨淨,回到了歸零的狀態。她不就是這樣嗎?今生的她已經完全忘了前世作為淳郡主的自己,而扶桑,就是她無數次輪迴中遇到的一個有緣人,只不過與她不同的是,他避免了輪迴,記住了那時的瞬間。
可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在時間的流逝中,這一切,不過也只是其中的一瞬而已,在自己今生的生命結束之後,一切,又將回到原點。什麼親情,友情,愛情,都將不在。
想到這裡,許華年不禁淚流滿面,越想心越痛,漸漸失聲痛哭起來。
也許是哭聲漸高,驚動了室外的扶桑。不一會兒,便響起了扶桑的敲門聲和扶桑急促的詢問:「喂,許華年,你怎麼了?許華年,你開開門吶。」
許華年聽到扶桑的聲音,只覺更加悲傷,執著如扶桑,等了八百年也要找到自己報恩的他,一直陪著自己他,與這世間格格不入卻努力的想要幫她的他,最終也會離自己而去。而自己,甚至會忘了這些,關於他的記憶,關於他這個人。
許華年光著腳坐在窗前的地板上,哭的快要窒息過去。
門外的扶桑見許華年許久都沒有反應,情急之下不再猶豫,使勁的撞開了門,破門而入的那瞬間,看到許華年的頭伏在胳膊上在月光下悲傷的哭泣著,像極了一隻迷失了方向的絕望的小鹿,心裡一痛,飛奔到她面前,蹲在她的旁邊擁住她讓她伏在自己的肩膀上。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安慰著:「不哭了許華年,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守著你的。」
許華年像是回到了宋念結婚時在淺念島的沙灘上,也是同樣的場景,自己伏在扶桑的肩膀上痛哭流涕。在自己最悲傷的時候,陪在自己身邊守著自己的人,總是扶桑。可是只要一想到匆匆流逝的時光,終究會帶走這一切,許華年就悲痛的停不下來。
扶桑心裡湧起一陣恐懼,許華年從來沒有這樣過,晚上回來的時候他就隱隱感覺到她有一些心神不寧,但是中間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啊?難道是因為今天白天遇到的事?可是為什麼他感覺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此時的許華年,不是簡單的悲傷或憤怒的情緒,而是透著一股絕望?這種絕望的氣息,讓他很不安,很心疼!
他怕許華年就此哭下去身體會受不了,雙手輕輕像捧著至尊寶貝似得捧起許華年哭泣的臉,柔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是做了惡夢嗎?」
許華年因淚水風乾而略顯乾澀的臉頰被扶桑寬大而又溫厚的手掌捧在手心,心裡淌過無聲的溫暖與感動。面對他急切關心而又疑惑的眼神,許華年搖了搖頭,淚水還是不停的順著臉頰流到了他的掌心。
「那是因為什麼?」他為她輕拭淚水,看著她的眼神堅毅而澄亮,「不管因為什麼,你都別怕,我會看著你的。」
「總有一天,你會消失,而我也會消失的。再輪迴的我,也會像我現在根本不記得淳郡主的記憶一樣,不會再記得現在的許華年的一切的。到那時,我不再是我,你也不可能再像現在一樣出現在我面前的。」許華年喉嚨因為長久的哭泣而變得有些沙啞,她泣不成聲伸出手來,抓緊了舉著自己臉頰的扶桑的手,艱難的終於說出了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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