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彤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夢裡,她看見媽媽暈倒在廚房裡。
十八歲的自己,哭著把媽媽送到了醫院,那時的她,真的很愛哭,媽媽常取笑她說,彤彤啊,你個愛哭鬼,是要一次性把別人一生的眼淚都哭光嗎?
而得知媽媽得了絕症那一天晚上,樂彤找了個無人的角落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那一次,仿佛,真的把她一生的眼淚給哭幹了。
第二天,她擦乾眼淚開始四處向親戚借錢。
那些平日和藹可親的親戚,開始,還算客氣,到後來,乾脆,電話不接,親自上門把門鈴也按壞了也沒人來應門,短短數天,讓樂彤體會盡了世態炎涼人心涼薄。
求助無門的樂彤,甚至,去過各大夜總會,但媽媽單是手術費用便要三十萬,加上術後康復的各項費用,沒個四五十萬,根本熬不過去。
可她樂彤,即使長得再好看氣質再清純,也不可能值四五十萬。
最後,無計可施的她,登上一個國外黑市交易網站,在那裡,她終於看到了希望!
當天晚上,便有人聯繫她,次日,一名操著流利英語的香蕉人約她在某幽靜的咖啡廳見了面,對方竟像大公司高管考核新增員工一般,問了樂彤不少刁鑽的問題,然後,要求樂彤出示一系列的證明,包括學歷證明及一些獲獎證書等等。
三天之後,樂彤簽了一份保密協議,之後,她被蒙著眼帶到了某個設施齊全的小型醫院,數小時之後,她被安全送回家,當天,她便順利得到了前期第一筆款項。
這筆款項讓媽媽重獲了新生,術後五個月,媽媽恢復得不錯,樂彤卻以緩邊為理由,被中介接到了某個她不知道的地方養胎,直到寶寶順產呱呱落地。
寶寶是個很帥氣的小傢伙,「哇哇哇」大哭完之後,黑亮黑亮的眼睛便滴溜溜地四處張望,一張小臉上的五官堪稱精緻完美,仿如雕琢出來的藝術品一般,但卻,一點樂彤的影子都沒有。
估計,是像他爸爸。
產後虛弱得不行的樂彤,看著漂亮的兒子,看著看著,眼睛便蒙上了一層迷濛,兒子的臉孔,在她眼中便變得朦朧不清。
本來,小寶寶第二天就要被送走,但在樂彤苦苦哀求下,醫生破例讓寶寶留多了一天。
樂彤知道,兒子送走之後,自己這一生,估計再也沒機會見他一臉,所以,這一天的時間裡,她的目光幾乎沒離開過寶貝兒子。
醫護人員一直監視著她,自然,她不可能給寶寶拍照留念,可寶寶的模樣沒半分她的影子,想要靠腦子記住他模樣,根本不可能。
幸好,小傢伙脊背上順著脊椎的位置有一塊葉子狀的紫斑,這個,是樂彤唯一可以憑肉眼來判別寶貝兒子身份的特徵。
雖然,她也知道,這一生,再見寶貝兒子的機會十分渺茫。
別說她簽了保密協議不能去尋找打聽更不能去打擾孩子的生活,就算真讓她找,人海茫茫,要如何找一個出生兩天就被抱走的孩子?
而且,據樂彤猜測,寶寶的爸爸,應該是個非常有錢的外國人,因為,在她養胎的這幾個月里,對方出手相當闊綽,吃的用的無不是貴得讓她這種小市民咋舌的好東西。
原本,對方沒有義務負擔她這幾個月的生活費用,但對方卻堅持如此。母憑子貴的感覺,樂彤總算是享受過了一回,只是,這種享受,一直伴隨著刺心的疼痛,如影隨形。
原以為,這種疼痛,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減緩甚至消失。
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種疼痛,卻只是與日俱增。
尤其是,每年差不到到寶寶生日的時候,樂彤都會習慣性地失眠。
夢中,經常聽見嬰兒悽厲的啼哭聲。無數次,在夢中看到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大聲叫著媽咪向她跑過來,可每次,寶寶明明就在她伸手便可觸及的地方,她卻總會在手碰到寶寶的臉之前痛得驚醒過來。
強烈的內疚和負罪感,壓得樂彤喘不過氣來。
在一次夢中,她哭著哀求冷冷地站在前面,卻怎麼也不肯走過來讓她碰觸一下的寶寶。
「寶寶,媽咪對不起你!求你,過來讓媽咪抱一下,好嗎?媽咪答應你,除了寶寶,再也不會再有其他的孩子,寶寶,求你……」
可即使她發了這樣的毒誓,寶寶還是用怨恨的眼光看著她,然後,倒退著一步一步淡出她的視線……
即使是夢中,想要碰觸他,都是如此遙不可及的事,現實中,樂彤更加不敢奢望會有機會真的遇見寶寶。
因此,即使聽到楊晟說,紀叡那個可愛兒子的生日,與寶寶的生日一樣時,她仍丁點疑心都不敢有。
只以為,一切,只是巧合。
大概是因為寶寶與自己的兒子同年同月生,樂彤對紀寶寶,似是抱著一份難解的感情,她只以為,這只是,自己太過想念兒子,所以,才會把對他的感情都傾注到紀寶寶身上。
直到,她看到紀寶寶身上那塊烙在她腦海幾年之久的葉狀紫斑,她才隱隱生了奢望,希望,紀寶寶真的就是自己的兒子。
將自己和紀寶寶的頭髮樣本送到d省中心醫院檢驗,幾天後,結果出來,紀寶寶,竟然,真是那個被她狠心送走的寶貝兒子。
在那一刻,樂彤只想,立即飛到寶寶身邊,好好地,把他抱在懷裡。
寶寶說,姐姐,你當寶寶媽咪吧!
好幾次,她差點忍不住就要點頭同意了。
但紀叡這樣強勢又狠絕的男人,豈會輕易讓她得逞?
而且,她也不想跟紀叡這樣危險的男人扯上什麼關係。她也不敢想像,如果讓紀叡知道,她就是寶寶的親生媽咪,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對付她。
而紀叡,其實並不欠她樂彤什麼,他付了一筆錢,得了個兒子。她得了一筆錢,救了媽媽一命。
於情於理,她不該去打擾紀叡的生活。
【一更,回憶這一段,竹子儘量簡略地一章略過,應該,把寶寶身世交待清楚了。】